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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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恒自觉人老心不老，听不得这话，他摸了摸刮干净胡子的下巴，否认道：“男人三十一枝花，咱也还年轻着呢。”
祁云暮哼笑一声，也不言语。
他伸手碰了碰胸前戴着的红宝石胸针。
修长莹白的手指和圆润光亮的红宝石在月光下交错，分外奢靡，像夜雨里初绽的玫瑰，妖而不俗。
徐子恒瞬间觉得自己刚才那番话不是在自夸，而是在夸他了。
估摸着把三十岁的男人拎出来排成排，祁云暮都得是这排花里最明艳的一朵。
徐子恒眼神飘了飘，觉得有点脸疼。
祁云暮哪知道这人在想什么，他看着胸针有些恼。
刚刚和沈岁聿一打照面，他就琢磨着把这枚胸针摘下来给那小子做还礼，奈何那混小子总打岔，一时分神，就给忘了。
转念一合计，那混小子想钓他，连微信都加了，跑也跑不到哪去。
祁云暮问：“那个沈岁聿，是怎么回事？”
乍听见一个略有些陌生的名字，徐子恒反应了一会，恍然道：“哦，你上次说要让演主角的那个小演员？”
“他去年出道，演了部文艺电影，有点水花，拿了个电影节提名，所以我对他有点印象。他演戏有灵气的，非科班出身，又有天赋，按理说只要踏踏实实演戏，一年多总该有点起色。”
娱乐圈这种地方，小火能捧，大火看命，沈岁聿明明是个有运道的，一年过去，戏拍了不少，却一直在走下坡路，显然不符合常理。
徐子恒这人虽然没走上编剧这条路，说话却总带着些不该有的职业病，讲起事来绘声绘色，恨不得弄个起承转合出来，最好听着的人时不时点个头鼓个掌，那就更能满足他的讲述欲了。
祁云暮问：“原因呢？”
徐子恒道：“显而易见，公司在压他，按理说公司签人为的是造星赚钱，打压自己的艺人是自断财路，所以两种可能，一种呢，是他是个刺头不服从安排，公司要磨一磨他的脾气，另一种呢，私人恩怨，得罪人了，仇家见不得他好呢。”
祁云暮一想沈岁聿的年纪，沉不住气的毛躁劲，居然觉得那混小子会得罪人属实在情理之中。
不过能记仇折腾沈岁聿一年多，估计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他淡淡道：“犯小人了。”
徐子恒面露赞同。
祁云暮看他：“能签他吗？”
“……我看那小子就不好相处，凶得很，你看上他哪了。”徐子恒嘀嘀咕咕。
哪都看上了。
祁云暮赏他一个白眼：“你也以貌取人？”
徐子恒一脸无语，知道这人一语双关地刺他呢，估计是以为他对沈岁聿满天飞的黑料很介意。
天地良心，徐子恒这段时间为了搭剧组班子忙得脚不着地，哪有时间去调查一个小演员的黑料有没有石锤，但娱乐圈嘛，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都不算稀奇。
只要沈岁聿不是个法制咖，是个有底线的人，徐子恒都觉得没问题。
况且，他对祁云暮看人的眼光很信任，估计那小演员也糟不到哪去。
不过他知道点内幕，盛和影视的经纪约普遍有点小问题，为的就是把旗下的艺人套牢，在合约期限内，如果盛和不放人，想把沈岁聿请来，还真没有十足的把握。
徐子恒一瞬间把自己洽谈失败去江桥娱乐CEO办公室负荆请罪的画面都脑补了出来。
他咬咬牙，拍板道：“行，签！”
天塌下来有姓霍的顶着，他在这烦恼个什么劲儿。
然而下一秒就见祁云暮眉毛一拧，数落他：“一个剧本都没有的破电影，你少往上报，我这破剧组容不下那么多大佛。”
还想着什么流量小花影后影帝，白日做梦都没这么离谱的。
徐子恒脸都绿了，简直想把刚刚答应好的话吞回去。
祁云暮：“别苦着脸，我也算你半个老板，有事和我说。”
这话说的倒没错，祁云暮对娱乐圈一问三不知，却持有江桥娱乐百分之八的股份，是名副其实的大股东。
这都得益于祁云暮优秀的看人眼光，当年冒着极大风险投资了江桥娱乐的霍总，霍总当时只是个刚入商场的霍家小辈，脱离了霍氏集团拿着部分资金出来单干，祁云暮觉得这人有能力，做了一笔投资。
姓霍的也没让他失望，八年前的江桥娱乐只不过是个濒临倒闭的中型公司，姓霍的坐上CEO位置的时候才二十岁，现在，站在江桥娱乐总裁办跺两脚，娱乐圈都得跟着抖三抖。
百分之八的股份，拍个电影而已，应该够了吧？
祁云暮想。
徐子恒还在垂死挣扎：“那小子出道演的电影叫《追光》，你去看看再决定吧？”
万一看完了又觉得那小子不合适了呢？徐子恒暗自琢磨。
祁云暮点头同意了。
*
自从那天慈善晚宴后，沈岁聿等了一周，他和祁云暮的微信对话框里仍然只有一句系统消息。
“你已添加对方为好友，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这一周里他时不时就把手机拿出来看，即希望祁云暮给他发消息求助，又在合计祁云暮真开了口，自己要怎么帮他。
提出帮祁云暮脱离头牌苦海的时候，他其实根本没细想过，只觉得那么个天仙似的人，不应该总混迹声色场合，应该有更明亮的人生。
结果脑袋一热，给自己揽了个大麻烦。
沈岁聿瘫在宿舍沙发上，盯着祁云暮那个可爱的波斯猫头像，愁得直薅头发。
他打开APP查自己的银行账户，月初自动向医院汇款了一万块，现在只剩可怜巴巴的三千多块。
幸好宿舍是公司提供的，一室一厅一卫，水电全免，那这个月要是能多跑剧组，伙食费也不用出，但想养祁云暮，这点钱哪能够？
那人看着就娇贵，腰细得好像一折就会断。
沈岁聿不自在地翻了个身，不小心扯到了胳膊上的摔伤，疼得一阵龇牙咧嘴。
沈岁聿并不清闲，他不甘心自我放弃，经纪人老崔也不想放弃他，他每天的生活基本都在试镜跑剧组中度过。
一年前才火的时候，还能接到不少配角邀约，等那一堆黑料爆出来之后，再想有个好点的角色就很难了。
那些五花八门被编造出来的黑料沈岁聿每个都澄清过，可惜粉丝体量太小，大部分还都是博爱的颜粉，在大量水军面前毫无还手之力，被黑得多了，该跑的都跑了，仅剩的那点粉丝都和沈岁聿本人一样佛系极了。
而到了现在，沈岁聿基本试不上多少有戏份的角色，只有一两句台词的龙套倒不少，就像是故意磋磨人似的。
片酬不多，聊胜于无。
碰上个别欣赏他演技的导演，能多点进项。
沈岁聿不计较这些，有戏拍，有钱赚，他觉得挺不错的。
不过偶尔也会碰上些不近人情的导演，昨天他跑剧组，演了个炮灰，没几句台词，出场时间最长的是一场被推出去摔倒的戏，导演说他摔的姿势不够真实，硬是让他往青石板地上摔了三遍。
第三遍终于喊了卡，沈岁聿的左胳膊也摔出一片淤青。
老崔一边数落他实诚，一边给他跑前跑后忙着。
刚回公司又说回家给他拿红花油，这半天都过去了，人还没回来。
沈岁聿看着微信界面心不在焉，玄关传来钥匙叮当声。
老崔左手拎着红花油，右手拿着一个文件袋，面色凝重地走了进来。
他在沙发上坐下，看起来魂不守舍的。
沈岁聿身残志坚地爬起来给经纪人倒了杯凉白开，问：“怎么了？”
老崔看了他一眼，把红花油往他的方向一推，“先把药上了。”
沈岁聿不明所以，但实在疼得厉害，拆了封，动作熟练地给自己上药，却不怎么仔细，多余的药油顺着手臂往下流。
沈岁聿“啧”了一声，心说得亏是因为天热，他穿得黑色背心，不然这会又弄脏一件衣服。
老崔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觉得这小子跟一年前比确实变了不少。
个子高了，身材更结实，不过看着也比没成年时候不好相与多了，狗脾气也没变，一言不合能拿酒瓶子砸破老板的头。
他喉头哽住，斟酌道：“我听说了，医院那边给了新的治疗方案，需要的治疗费可能会上涨。”
沈岁聿擦药的手缓缓放下，语气冷硬，说：“我会想办法。”
老崔：“你想办法？你连自己都快养不活了，你想什么办法？沈岁聿，那就是个无底洞，别说你和她没有血缘关系，就算有，也应该放下了，延长治疗时间不但是折磨你，也是折磨她。”
沈岁聿被这句“放下”激起了火气，后面的话一句也听不进去了。
他怒道：“放下？放她去死？死在病床上？她养了我十二年，我让她死在病床上？”
青年尾音带着怒火，还有些说不明的委屈，很多人都在劝他放下，却没有人明白那和要了他的命也没什么区别。
他实在害怕，他不想看着任何一个亲近的人再被一张白布盖住，从此了无生息。
那是时常让他惊醒的梦魇。
老崔盯着他怒火中烧的眼睛，就知道沈岁聿根本不会在这件事上妥协。
老崔不是当事人，也确实没有资格替当事人做选择。
这个奔波了一年多的经纪人肩膀猛地垮了，像是撑着的一股精气神都散了，脸色颓唐。
老崔把文件袋里的合同打开，放到沈岁聿面前。
一向护着他的经纪人最后一次给他分析情况，“这是公司给你的合同，签下这份合同，你余下的三年半经纪约会被转手到江桥娱乐一个制片人手里，公司会收回给你的所有员工福利——主要就是这间宿舍，合同生效后，你就不再是我手下的艺人了。但是，你能拿到三百万。”
沈岁聿一愣：“什么意思？公司把我卖了？卖了三百万？我这么值钱？”
沈岁聿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那这不是好事吗？你苦着脸是舍不得我？没事老崔，我又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老崔沉重道：“这三百万不是重点，三百万是江桥娱乐强行指明要给你的片酬，实际上高层从江桥娱乐那里拿到了三个亿，还有一个流量小花的半年经纪约，而且，虽然是三年半经纪约，但合同里明确写的，你这三年半只进一个剧组，也没有给你安排经纪人，你的工作权都在拿到经纪约的制片人手里。”
沈岁聿读书少，但这一年多也被老崔教了不少东西，此时敏锐地从他的话里察觉出了不对。
如果是真的看好他的前景来挖角，进行正常的经纪约转移，至少也该给他配个经纪人，哪有把他的经纪约交到一个制片人手上的？
老崔叹了口气：“那个剧组我查过，连立项都没有，就是个空壳。沈岁聿，你不笨，三个亿就为了换你去演一部电影，你觉得可能吗？下了血本只要你，的确比一年前那个股东好多了。”
沈岁聿猛地攥紧了手，眸子黑沉沉的简直能滴出水来。
他嗤笑一声：“我这张脸就这么招人喜欢？一年前那个是看我凶想调/教，这个又是为了什么。”
他高考落榜之后混过不少三教九流的地界，气急了荤话是张嘴就来。
老崔也没那个心情纠正他：“你没有多少时间了。”
老崔愿意陪着沈岁聿在娱乐圈底层熬着，沈岁聿也能熬得起，但病床上的人熬不起，一旦中断治疗，随时都有死亡风险。
而沈岁聿现在捉襟见肘，这点微薄的片酬，根本撑不了多久。
他不得不妥协。
沈岁聿沉默良久，翻开合同看都没看，就在签名页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老崔看着他利落的动作，不禁哑然：“还信我？”
“没你我也走不到今天。”沈岁聿捏着笔迟迟不肯放下，盯着纸上自己的名字，骨节泛白。
老崔把红花油留给他，自己带着合同去总裁办汇报，走时很郑重地跟他说了一句：“对不起。”
沈岁聿看着和没事人一样，拍了拍他的肩：“是我要谢谢你。而且，也没到最遭的地步不是吗？万一人家只是觉得我有爆火的潜质呢？”
虽然两人都知道十有八九没有这个万一，但老崔也说不出一句反驳。
“你能看得开就好。小子，长大了。”
老崔走后，沈岁聿在沙发上枯坐了一夜。
他看着微信聊天界面上的波斯猫，觉得自己好像个笑话。
他想，他自己都陷在漩涡里，身不由己，不过是个随时能被人转手买卖的商品。
他确实没有任何资本置喙别人的命运。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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