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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泛金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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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传来刀剑相撞之声,不用看也知道,准是那帮歹人趁机劫财。
张镖师倒抽着气,老半天才憋出一句话:“老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无缘无故船会突然爆炸?”
萧靳安道:“我闻到妙药的气味。”
妙药便是火药。古书中记载“伏火矾法”,是为用硝石、硫磺各二商,马兜铃三钱半,研成粉末拌匀,放在药罐内,埋入地坑,放进一块熟火,烟便腾起。如今更多是用在发射火器。
张镖师惊道:“咱们这么多镖师全程盯着,这脏东西是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萧靳安思虑半晌,完全没有头绪,但现在当务之急是解决这群劫镖的。
安置好他,萧靳安换上仙板。此物虽比不得飞骁迅速,却也轻巧灵便。飞快把伪眸从眼眶子里抠出来查看。索性损伤不多,安回去时已经好了五六分。
太虚阵里闪烁着几个标红的点,正朝统一城内飞快移动。他朝指示的位置飞去,看见一个踩着仙板的蒙面黑衣人,当即大喊一声:“站住”。
那人回头一望,而后加快速度,窜进一处挂着红绿杈子的深巷。
萧靳安紧追不放。
二人在飞桥栏榄亭台楼阁间穿梭,萧靳安瞅准契机,掷出佩刀。
刀准确扎进对方的肩胛。那人身型闪了闪,勉强稳住,“簌”地钻进一间厢房,从内里锁上窗。
萧靳安落在廊上,在阵里将此人的位置标了红,又怕他从正门溜走,抬手用另一把刀狠狠朝窗户劈去,三两下劈断插梢,踹开窗翻身而入。
屋内亮着昏黄迷离的烛灯,一架赤金屏风横在房内,后头依稀有黑影闪过。
“躲什么,怕爷爷杀你?”他提刀上前,踹开屏风,狠狠朝黑影刺去。
屏风倒下。
然而后面并不是那黑衣人,而是个男人的背影。
他蓄着极长的发,散在腰间,如同泼墨画卷。
肤色莹白如玉,被水汽蒸得微微泛红。
糟糕的是,那男的没穿衣服。
飘着玫瑰花瓣的池水只盖过他的腰!
萧靳安没想到是这幅场景,连刀都忘了收。
这人的背怎么能这么笔挺这么白!
对方连头都没抬,稍微一歪,轻而易举地躲过了他的刀。
电光火石间,对上一双妖气十足的眼。
长眉入鬓,微红的凤眸又细又冷冽。
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人掐住后脖颈子摁进水里。
萧靳安猛地呛进一大口水,难受得只想掉眼泪。
好不容易摆脱他的手,狼狈地起身,浑身湿透。
外头传来骚动:“那贼人就是逃入了这间房,我亲眼所见,定错不了!”
门被踹开,几个龟公模样的人一拥而入,人手一根带刺的打狗棒,将两人团团围住。
那黑衣贼人正堂而皇之地站在人群中,面色阴郁地捂着肩膀,手里提着他的刀。
心下一紧,拐了,好一出请君入瓮。
下一秒这帮人一哄而上。
他不顾满身的水,立刻恢复状态举刀迎战。
短兵相接,刀光剑影。
这伙人并非普通打手,武功虽不顶级,但配合默契。
萧靳安凭借着右眼伪眸的夜视能力飞冲上去,身法迅速,只听刀风阵阵,膝顶擒拿锁喉,一招一个,左砍右挡,但少了一把刀,只能勉强让自己不落下风。
这样下去可不成。
他挡开一人,趁乱想跑,忽闻脑后一阵细响。他警惕地躲开,一道冰凉贴着鬓角飞过。
一阵巨响,泛着寒光的银针直直没入墙中。
他身上冒出冷汗。身后这人的内力,深不可测。
晃神的功夫,右脖颈子挨了一棒,耳朵嗡嗡作响,眼前全是金色的小星星。
回过神来时,人已经趴在地上。
双手被粗鲁地扭到身后。
那帮人三两下卸掉他的左胳膊,与刀一起扔到远处。
他扭过头,冲池子里那人大喊:“草,有种正大光明地使阴招,还怕爷爷这只手!”
一个龟公嗤笑道:“这狗娘养的小残废还会骂人咧。”
屏风已经重新立好。透过忽明忽暗的光影,高大的身影从水池中起身,拿起架子上的衣服。男人的声音传来,清清幽幽的:“右眼。”
龟公蹲下身,粗糙的脏手逼近。
伪眸被从眼眶里剜出来,在他面前晃了晃:“格老子,这狗盗贼身上装的家伙真不少,弄黑市上能卖不少银子呢。”
萧靳安怒了,知不知道那玩意耗了他多少心血!
“喂,死变态,敢不敢堂堂正正地跟老子打一场!”
龟公的眼神一凛,一脚踹在他头上:“你的娘的生没生眼珠子,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么?”
萧靳安用仅剩的左眼挑衅地看向他:“来啊,老子少一只眼一样把你们这帮孙子揍趴下!”
那龟公提起他的头发,在他面上重重甩了两个耳刮。
下一秒,下巴也被拆了。
“小杂种,再狗叫一声听听?”
脸上热辣辣地疼,失去机括辅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有话骂不出,相当憋屈。
龟公们得意地嘲笑,转身恭恭敬敬地行礼:“梅大仙,怎么处置?”
那声音再次传来,如月下寒霜:“把他右手骨敲碎,扔到地牢去。”
几人立刻称是。
萧靳安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他的右手被强行掰直,按手的按手,摁脚的摁脚。
一人抄起打狗棒,狠狠敲上去。
“啊啊啊啊啊——”
痛,真的好痛!
棒上的铁钉连血带肉地勾下一大片。
萧靳安一边大口吸气一边在心里骂。
草,这趟损失大了!
不等他喘回过神,第二下重击紧跟而来!
“啊啊啊啊啊——”
房内全是萧靳安的惨叫声。
“打死你,打死你个小杂种——”
“狗崽子,刚才不是很嚣张么,再嚣张一下试试?”
“跪下来把爷爷的靴子舔干净,老子就放了你咋样?啊,舔啊,怎么不舔,小畜生——”
……
不知多久,萧靳安从昏迷中醒过来。
身体两侧空荡荡的,右手无力地垂着,衣服和血肉黏在一起,钻心地疼。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身子怎么变得这么娇气,想当年他拖着一只断手,还能走了十里路。
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他开始查看四周。
说是地牢,其实是个很矮的地洞,阴冷潮湿,墙壁上挂着绿苔。
角落里还有上一任主人,腹部已经有些发。鼻腔周围有蝇蛆爬动,散着尸臭,再放一两天估计就没眼看。
再往外就是铁栅栏,幽暗的光渗透进来。
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
这里待遇还不错,居然安排单间给住。
虽然有个‘好兄弟’。
此次随行的都是可信之人,消息很快就会传回懿洲,只等总镖头来捞他。
他又叹口气,开始回忆刚才的情景。
没太看清那人的脸,只是江湖上姓梅的……
他歪着头想,总觉得答案呼之欲出。
正在这时,头顶传来牢门开启的声响。
沉重的脚步混着妇女难听的咒骂。
“臭婊/子,老娘养着你,你居然敢藏野男人的钱,不懂感恩的贱/蹄子!”
女子悲悲切切地抽泣道:“妈妈行行好,奴家知错,求妈妈饶了奴家罢!”
“臭婆娘!”下了狠手的巴掌声传来,女子惨叫一声便没了声响。
铁链摩擦台阶的声音由远及近。
萧靳安无心留意,只在到自己门前时抬眸撇了一眼。
那女子作花娘打扮,身上是沾了秽物的红绿罗裙,发髻半散,甚是狼狈。
锁链拖地的声音响了个来回,停在他旁边的牢房。
有人猥琐地笑。
“这么娇怯怯的美人,啧啧啧,与其便宜这帮泼皮无赖,还不如便宜便宜爷爷我。”
“少在这□□上脑,瞧这妮子这身段,又生这模样,指不定哪位老爷哪天发了慈悲赎她上去,到时候你还要脑袋不要?”
“一个婊/子而已,难道还要爷们好吃好喝地供着不成?”
牢门被踹得哐哐响,铁锁打开,女子惊叫着被推了进来,一抬头便看到横死的兄台,尖叫一声手脚并用地往后爬。
“臭娘们,少搁这撒泼,不然有你的苦头吃。”两人狠狠将她踹回来,锁上门,这才离去。
女子抱着膝缩在栅栏前低声呜咽,小心又警惕地注视着不远处的萧靳安。对方一动不动,不知是死了还是睡着了。突然,萧靳安抬起头,女子立刻受惊往后退,嘴里不住道:“你不要过来……不要……!”谁知萧靳安只是换了个姿势,继续假寐。
瞧这对方确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女子慢慢冷静下来,睁开被泪迷了的眼睛,借着微弱的光,看清对方的长相。
他的眉眼浓郁,五官轮廓分明,很像江湖中人,只是右眼眼眶里漆黑一片,如同望不尽的深渊,嘴不自然地张开,一只袖管空空的,另一只手以一种非人的角度扭曲着。
这人究竟犯了什么事,要受如此责罚?
夜渐深,透进来的光也越发少,地牢里一片黑暗。
温度相较之前更低了,失去知觉的右手又开始止不住地疼痛,萧靳安微微张口呼出寒气,头脑昏沉,意识也渐渐麻木。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有人打开牢门。
萧靳安半梦半醒间,被人不由分说地拖了出去。坐得太久,双腿一时使不上力,只能任由他们拖着自己上了台阶。
有人阴笑道:“哥几个猜猜看,今晚的群英会,抽中的美人还是英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