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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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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沈娇刚起身便急急来找花树下独自饮茶的贺兰之,他挥挥手东哥领着小厮快步离开。
“子珩。”
沈娇许是跑得极了,梦中的名字脱口而出。等她意识到,贺兰之已起身张开双臂接住跌跌撞撞的她。
“当心。”
“贺二爷,妾梦见您成了猎户,妾叫我被歹人掳走生死不明。”
沈娇倒是言简意赅。
风迷了他的眼睛,贺兰之背过身去拭去眼角水汽,神情忧伤地道:“那不是梦。”
“难道,那便是二爷所言的前世?”
她歪着头,乌黑的发丝只是简单束在耳后,身着绯色长裙立在桃花林中却人比花娇。贺兰之将她额间碎发拢起藏于耳后,他无法告知她自己重活一世。
上一世,他二十四岁蒙圣君开恩还俗三年回乡延绵子嗣,嫂嫂姜氏替他迎娶沈氏女,二人结为夫妻,苦于子嗣不丰,姜氏替他广纳美妾,三年期至圣君下旨他脱俗归寺。
他离家三家,圣君驾崩,新帝登基令三宝福财散予臣下寺观塔庙归于王公,大肆摧毁佛塔强制僧人还俗,拒不还俗者一律斩首示众。
这场“灭佛”运动断了大梁气数。新帝登基未满一年,逹子兵犯南境战火烧至圣京,逼死新帝欺辱妃嫔整个圣京城生灵涂炭,远在江南的宁江也因流寇骚乱不止。
贺兰之归家不久,宁江痢疾肆虐,贺家死的死逃的逃,沈娇却因他惨被流放,却因故躲进深山避开祸乱。
重活一世,这些全都没有发生。
若非他腕上的牙印,或许在建安寺醒来那刻,他也能当做白日梦一场。
“贺二爷?”
见他怔怔出神,沈娇轻声唤道。
“没事,你放心,这一次什么都不会发生。”
贺兰之将她抱在胸前,东哥恰好闯进树林,见此情景立刻背过身去道:“二爷,贺夫人要见您。”
“让她进来。”
片刻之后,东哥引着姜氏进了草屋,沈娇刚用完早膳,瞧见姜氏急忙起身相迎,贺兰之轻咳一声,她才束手立在身侧。
姜氏好奇的四处打量,不知何时澜园里出了这么两间草屋。
自打贺兰之回府,她进澜园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如今更甚直接将她拦在门外也不通传也不回话,若非遇见东哥,只怕这园子今日是进不来的。
姜氏也是好奇,苏氏一大早急哄哄来叩门,托她打听沈娇境况。昨夜,偌大的宁江城失眠的又不止是她们两个。苏氏一边说着一边流泪,大约猜到昨夜难逃毒手。
这一夜,苏氏几乎是被放在炭火中反复炙烤,恨不能撕开层层屏障,将眼镜埋在澜园内。
姜氏深以为然。
如此这般的沈娇便是兔子进了狼窝,骨头渣子都不带掉地上。
她急急冲进来,见沈娇好端端完整整地立在旁边,除了颈肩刺眼的吻痕,她落落大方亭亭玉立黑发束在耳后,眼下不见乌青。
姜氏越过贺兰之,掀起沈娇的衣袖。
朱砂痣清晰可辨。
她疑惑地抬头看着贺兰之,难不成他不行,才霸者人妻打着不伦的幌子做掩护?还是说一切皆是障眼法,他此举另有目的?
姜氏盯着贺兰之,不解地开口:“子珩,趁元放还未回城,众人不知此事,行行好放娇儿回府。”
“嫂嫂,此事与你无关。”
贺兰之说完将沈娇拉至身后。
姜氏又道:“要不这样,我算算元老夫人,让元放休妻,待她回沈府后我立时去下聘替你求娶如何?”
听闻此言,贺兰之回首看了眼沈娇,她眨巴着眼睛满肚子话想往外吐,奈何却因赌注不敢说出半个字。
“好,两日后,我自会放她回家。”
“你这,怎么如此油盐不进呢。娇娇,你作何敢想,沈云鹤如今还不知道,咱们趁早将此事了结,省得你将来受皮肉之苦。”
姜氏苦口婆心。
沈娇鼓着腮帮,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她想说那书信被贺兰之截下,三日内断不会有休书送入沈府。她秽乱门楣的事要坐实了,等元家逐她出府便步行栖梧山受鞭刑之苦。
“嫂嫂若是为这事,明日可不必来了。”
贺兰之冷声道。
姜氏这才想起昨夜受到贺之州的家书,其中夹带一封要给贺之州的。她自袖间取出递给贺兰之道:“你兄长的家书。托二爷的福,他在圣京一切均安。只是圣君惜才怕要留他在京都。若是如此,恐几日后便要动身前去。子珩,若是我等皆不在府中主持,你再这般胡闹下去,叫沈元两家一纸御状告知圣君,你阿兄与我性命可就没了!”
“兄长会行军布阵又同岐黄之术,陛下不会与他为难。只请嫂嫂离府前替我备好聘礼送于沈府。”
姜氏愣住。
沈娇也傻呆呆地怔住。
姜氏愣住是怕他忘记沈娇已入元府。
沈娇怔住是当贺兰之要娶沈念或沈顾。沈念怕是不成的,可沈顾年纪尚幼,除此之外,沈府倒是还有几户旁支待嫁女。若他去求亲,父亲必定回倾囊相授。
“子珩,你在胡闹!”
“嫂嫂,贺府并非只此一女。”
贺兰之缓缓张口。
*
“他要娶沈念!”
一炷香功夫后,苏氏的嗓门几户掀开姜氏内室的屋顶。可怜姜氏灌着热茶,连顺着胸口才缓过来道:“我问了不下三遍,皆是如此回应。这猢狲打小孩能逗弄些,如今性子愈发古怪,害得之州孤身一人在京畿。”
苏氏听不见她的抱怨,此时苏氏满心满脑的都是沈娇如何是好。是她让人送信给元放休妻,还说要给外室抬成贵妾只求元放撒手不管此事。过几日休书至,难不成真要眼睁睁看着沈娇回沈府受磋磨?
贺兰之为何要娶沈念,沈娇也想知道。
沈念肚子里真是他的孩子?
沈娇满头满脑疑惑,硬生生将心底细微的酸涩抹得一干二净。
贺兰之在书房给贺之州回信,沈娇来回踱步却不知如何开口问讯。
“垚儿。”
“嗯。”
“来。”
“嗯?”
“垚儿在为何事烦忧?”
“回二爷,并无要事。”
沈娇眼神闪避,满腹疑惑却不知如何开口。
贺兰之放下笔,转过身子面朝沈娇,眸色暗沉似夜空中抹不开的星云。人是笑着的,神色却透着孤寂。
“无妨,等你什么时候想说再说。”
贺兰之直直盯着她瞧,直至沈娇自己沉不住气,摊手道:“二爷当真要娶沈念?”
“有何不妥?”
“二爷娶沈念自然是好事,只是如此一来妾便不得不动身离开。妾虽与二爷有三日之约,旁人并不知晓,若是传扬出去,空让二爷为过门的妻子忌讳积怨。”
“你与沈念积怨已久,想来也不差这一点?”
“瞒不住二爷,不过都是上辈子恩怨,妾与沈念终究是姊妹。妾已有郎君傍身,何苦再生事端呢。”
“听说当年沈念曾以为元放是良人,缕缕登门拜访元放,你当时不曾出手,是打心底瞧不起沈念,还是无所谓。”
沈娇闻言,摇头轻笑道:“二爷有所不知,妾能无所畏惧,全仰仗婆母宠护。”
“你担心入贺府,无人掌上宠你?”
贺兰之忽然站起身走至沈娇身侧,两人离得近些,她便越发有些抗拒,接连向后退了数步道:“请二爷罢手,就此放我回府。今日之事,妾绝不往外吐露半句。”
“你若敢走,明日元府白幡遮门。”
贺兰之轻飘飘留下一句话后转身离开,恰逢东哥进门送茶汤,见沈娇痴傻状呆立当场,忍不住提醒道:“沈姑娘,二爷素来说到做到,小的劝您还是安生些好。”
毕竟留在澜园至少吃喝不愁,又有二爷宠着日子过得顺心着呢。
沈娇没有回话。
东哥摇头叹息,他心想这两人怕是上辈子把话说尽了,这辈子才屡次三番欲言又止,害得他这个旁观者也跟着着急。
贺兰之这一去直至午后才回的草屋。
天阴沉沉的,像倒扣的炭锅黑压压地遮在头顶。
午膳用的是凉水金银面,伴着几个小菜,虽然开胃可沈娇心中有事,勉强兑付几口便拾着小椅守在门前,见贺兰之快步穿过断墙立时起身迎接。
贺兰之一怔,伸长双手作势要去接她,不了被她虚虚避开。
她福着跪在院中道:“求二爷罢手,放我归家去。”
“家?你是说沈府?”
贺兰之的声音如千年寒冰。
“外嫁女无颜回沈府,请二爷放我归元府去。”
贺兰之冷哼一声,越过沈娇颤巍巍的身子,径直走进草屋。
沈娇跪地不起,天上雷声乍起,惊雷似砸入地面,沈娇吓了一跳,连忙手足并用爬入草屋。
他坐在长凳上,招呼她饮下热茶道:“雨停后,随我去沈家。”
“二爷要去下聘?”
“想必明日一早元放便能赶回宁江城,你说若是他发现你不在府中,独身与一男子作伴,娇娇儿,以他的性子还能容你在元府久留?”
沈娇险些稳不住手中的茶盏,她记得婆母说过,元放回来少说也要半个月,这才未过半怎会如此迅速。
此时,屋外雨声渐起,豆大的雨珠砸在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