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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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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园后有汤池。
沈娇娇听姜氏提过数次,乍见依旧被惊艳。
寥寥莲灯渐次叠在碎石假山上,树枝参天抱臂般遮住寂静月色,月影重重落在水面却被蒸腾热气席卷。
树影,莲灯挡不住静谧的黑。
小厮领至池边便退步离去,偌大的汤池内只有沈娇一人,她心生惧意四下打量,只觉得每棵树影后都藏着吞人入腹的妖魔鬼怪。
她从不曾独自月下行走,惧怕不已不说,人贴着汤池背后渗出汗渍,此时被风一吹,越发贪恋温度。
沈娇褪去外袍,只着贴身小衣,缓缓自池边入水,热浪卷走寒意,她惬意地呢喃出声,池水清浅只到腰腹,她坐入水中抄着热汤淋过手臂。
滴珠圆润滑过细白皮肤,似羊脂玉般在昏黄莲灯下吹弹可破,如云般墨发被池水托着藏住细瓷般后背,初初只是透着小心戏水,到底是娇儿性子,见四下无人才放开了些,笑眼弯弯如枝头粉桃般明艳动人。
约莫半柱香功夫,人有些倦怠,才从池中上来,藏于屏风后换好衣裳。她穿着月白罗裙,纤细身量藏在宽大的外袍下,头发滴着水渍,听见来人脚步声忙缩回屏风后。
来人正是贺兰之。
他手提莲灯,举过屏风低声道:“出来吧,头发擦干,莫要染了风寒。”
“多谢二爷,妾可以自己来。”
“乖,听话。”
“二爷!”
“你是自己出来还是我进去?”
贺兰之话音刚落,人已经走至跟前,莲灯挂在屏风上,取过纱巾将湿发包住,他擦得小心翼翼,明明他只是擦发,并未有任何出格举动,沈娇整个人仍旧战栗不已,勉强扶住假山才稳住身子。
地上有她散落的湿衣,贴身的小衣更在上头。
沈娇勾着脚趾试图将小衣藏在下层,白嫩灵巧的脚踝细腻莹润。
贺兰之不知想起何事,连呼吸也跟着炙热。
“别动!”
他语气异常冷沉。
“啊!”
沈娇吓一跳,伸出去的脚趾来不及缩回,眼看就要倒向屏风,若是没有记错,屏风后是嶙峋的假山碎石。这般栽下便是有命活着也是容颜俱毁。
她叹息着闭上眼睛。
身子落在结实的臂弯处,两人朝后跌落,重坠热气蒸腾的汤池中。
沈娇被呛了两口水,双臂挥舞紧紧攀附在他胸前。
他的吻落下时,沈娇被抵在池边,腰身被托起紧贴着腰腹,她细白的双臂灵蛇般缠住脖颈,似挽似拒写不尽的纠缠。
他絮乱的吻着,毫无章法可言,恨不得将她揉碎在身下般狼吞虎咽,炙热的呼吸彼此胶着。
沈娇头昏脑花,舌尖被勾弄着吸吮着。
“别,二爷!不要!”
明明是抗拒的话,自她口中溢出更像是无声的召唤。
贺兰之撩开她脸上的湿发,双目猩红地望着她:“不要什么?不要亲你?”
他深知她已情动,却不想叫她悔恨。
埋首在她颈肩,吸吮着她湿热的肌肤,迫使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你弄痛我了。”
沈娇的腰在池边硌得生疼。
他自身下探过手细细的揉着,将她扶起站好,她的双唇红艳,被娇宠着肆意绽放。
他从池中将她抱起,两人皆是浑身湿透,勾勒出无限春光。
沈娇双手抱臂将将遮住胸前,贺兰之将她置于屏风后,取了干净巾被将人裹紧后抱入草屋中。
“我可以……”
她一张口,他便低头亲一口。
待沈娇换好衣裳,贺兰之已不在房中,小几上备着热酒和温菜,老鸭汤上零星飘着几根菜叶。沈娇不喜葱蒜,便让厨房用菜叶子搭配,只是不知贺府谁人也有这般忌讳。
等她用了晚膳,小厮送了两杯参茶。
贺兰之翩翩然进来,坐在她对面,他换了身衣裳,碧湖色长褂未束腰带。
难不成他晚上真要歇在此处?
沈娇有些惊慌,还未开口便听他徐徐道:“元夫人今日送信元放,让他先行休你出府。”
“母亲理当如此。”
沈娇垂下眼睑,原本红润的脸色蒙上层雾气,手中的参茶复又放下。
她已浸染如此,再无颜面坐元府媳妇,若是休她能保全元府名誉,她必是毫无怨言。
贺兰之将信推至她跟前道:“我已命人截下书信。”
“你为何?”
不知怎的,沈娇想起话本中的江洋大盗,诱拐良家妻拆骨入腹后在随意丢弃。难道眼前人也有此等癖好?
贺兰之不用想也知道其脑袋里稀奇古怪的念头,他端起参茶浅酌一口压住翻涌的思念,漫不经心地开口道:“在你心甘情愿跟着我之前,没人可以舍弃你。”
沈娇越发不懂,她望着信封上熟悉的字迹道:“若是此番贺二爷放过元家哥哥,妾愿意上栖梧山了却残生。”
“你敢!”
贺兰之倏地起身,打翻小几参茶湿透信封,墨汁顷刻化开。
他提起沈娇的腰身扣在自己怀中,迫使他直视自己的眼睛道:“垚儿,你若是敢伤了自己,我必拉沈元两府替你殉葬!你若敢上栖梧山,我便踏平栖梧山头!”
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沈娇哭得不能自已,撑着身子道:“你对我这般那般,我已无颜面再见元家哥哥。休书你不允,出家你不肯,你到底要我怎样,难道舍了脸面与你做贴身婢子?”
“我只要你爱我。”
他哑着声线无助地开口。
沈娇瞪大眼睛,清澈的眸中闪动着迷茫不解。
“何为爱?”
起初,她以为母亲深爱父亲,可母亲至死也不肯见父亲一面。后来她以为瘦马宋氏甚爱父亲,她却趁乱裹着金银逃之夭夭。甄氏爱父亲?她更爱自家一双儿女,父亲不过登云梯。
她以为成亲后元放会爱自己,可元放说他与自己只有兄妹情绝无男欢女爱半点私情。
她知爱,却不懂爱。
偏生贺兰之横冲直撞乱入她命里,竟要她爱他。
沈娇下力推开他,转身坐在长凳上道:“罢了,贺二爷是如今宁江城的贵人。二爷想要妾活,妾便好端端活着。哪日贺二爷觉得妾活够了,妾立时去死如何?”
她如同贺兰之记忆中那般,争论不过时便摆烂拿腔拿调地挤兑旁人。
“夜深了,睡吧。”
贺兰之立在榻边等她。前世他们大婚后,按照习俗妻子理应睡外侧照料夫君,她却每日等他入睡后怯生生蜷缩着身子爬进里侧。
她怕鬼,怕虫子,怕没剪花烛的灯火……
“是,妾服侍二爷更衣。”
沈娇气呼呼地起身绕过贺兰之径自爬上榻,直挺挺躺在里侧,不忘取着帕子遮住眼睛,大有一副任君采摘的架势。
贺兰之又好气又好笑,掀开薄被给她盖好后,熄灯上榻在她身旁躺下。
瞬间暗下的屋内,只听见两人轻微的呼吸声,她的身子僵了僵,不着痕迹地往里侧挪了挪位置,黑暗中的贺兰之嗤笑着道:“我若想动你,你挪去天边也无用。”
话虽不假,怎么听着都不入耳。
沈娇暗中瞪他一眼。
“贺二爷当真出家十八载?”
“不然你轮得到元家那小子。”
……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沈娇只是好奇,十八年佛堂修行,怎么心性如此跋扈,真真是佛经念到狗肚子里,她暗中思忖,扭身面向里侧。
“修行十八年,换今日你好端端躺在这里。”
贺兰之清冷的嗓音在黑暗中越发孤寂。
沈娇心中一痛,想起他每每挂在嘴边说二人前世夫妻,又想起饮食起居一应皆是她的喜好。
“你说的前世,我可有长命百岁?”
贺兰之没有回答。
她接着又问道:“可知天命?”
仍是不答。
“难道只有而立!”
背后依旧没有回应。
沈娇心中一惊,支起身子趁着月色打量身旁男子,见他鼾声微起双目紧闭。
这就睡着了?
她有些不甘心地躺了回去,想着明日定要问清此事,怀抱锦被竟也沉沉睡下。
身后的贺兰之张开双眼,独坐在她身侧,待她呼吸平稳后才将人揽入怀中。
这一夜,沈娇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真跟贺兰之做了夫妻。只是贺兰之并非贺府二爷,他只是寻常猎户。两人在深山守着两间草屋过着躲避俗世的生活。
山外像是战火连天,偶尔有尸首顺着溪水冲入河谷。
他刨坑埋尸,打猎开荒。
不知过了多久,山谷阴面竟然满是坟茔。她胆子小,每逢他出门狩猎,她便紧跟着寸步不离,连累他接连数日颗粒无收。
一日初晴,他想趁着积雪前囤些粮食过冬,趁着她未起身早早出门,等日暮西山时,他担着挂满长枪的野鸡和战果回家时,草屋被洗劫一空,原本该在屋中绣花的女子不见踪影。
一伙逃兵洗劫浮尸时发现林中小屋,掳走屋中女子跋山涉水不见踪影。
梦境的最后,大雪封山,她被掳走的痕迹藏在积雪之下,身披兽皮的男子迎风独行最后倒在漫天的风雪中。
沈娇张开眼睛,泪滴自眼角滚落。与其说是梦境真实,倒不如说她切实体会梦中女子短暂的一生。
猎户在绝望和自责中无数次祈求,祈求上苍再给他一次机会,将爱人留在身旁。
她心里仿佛被冰雪吹拂,连骨头缝隙都透着寒意,忍不住朝身后热源靠拢了些。她微微动了下,贺兰之收紧臂弯,将人困在胸前。
“乖,别怕。”
他含糊出声,掌心试探着抚过她的脸颊。
泪水滴落后,沈娇几乎听见巨大的轰鸣声震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