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崩-[明]》猫太婆

11、内美修能

　　林聪看着高震在摆饭桌，早上差点尿裤子的尴尬也消得差不多了，壮着胆子问：“老爷，我那只轮椅还能修好吗？”
　　高震正在放筷子，手下一顿，抬头看他一眼，说：“过年了，木匠要么回老家，要么不接活，问了，年后才能修好。”
　　意料之中，但还是很失望，林聪嘟着嘴，看着碗里的鸡肉粥都不香了，没有轮椅，他活动范围就更小了，虽然他喜欢窝在床上，但是每次解手都要爬进爬出的，很不方便。
　　高震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说：“没事，也就耽搁几天，你要去哪里，我抱你去，要去远的地方，我背你去。”
　　林聪心想，入厕于我而言都隔着千山万水，你不懂的。
　　高震似乎意识到什么，起身进里间，将小马桶提出来，放到林聪的床尾。
　　“这样总行了吧？”高震笑道：“我有时候不在，你也能方便。”
　　林聪特别满足，现在的他，马桶离得近，就能满足，他真怀疑高震会读心术，太神奇了。
　　高震见他笑了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你今天在家做了什么？”
　　林聪笑答：“混吃等死呗。”
　　“没出息。”高震说。
　　“呵呵。”
　　“再吃点虾，喝粥不顶饿。”
　　“不喜欢吃。”
　　高震就开始替他剥虾，一回生二回熟，一边剥虾皮一边数落他，“什么不喜欢吃？你就是懒。拿去。”将虾仁放到林聪的碟子里。
　　林聪开心地夹起放嘴里，“真好吃啊！”
　　“好吃就自己剥。”
　　“吃不下了。”
　　高震扫了他个白眼，继续剥虾，“明天想吃什么就告诉我，我去买。”
　　林聪立即说：“我能点菜？”
　　高震将剥好的虾仁放他碟子里：“当然。”又说：“你为什么不能点菜？”
　　林聪就开始伸手指计算，“我要吃汤圆，大汤圆和小汤圆，黄米汤圆，小米汤圆，黑米和紫米做的汤圆也很好吃，还要吃甜酒汤圆，还有还有，糯米糍耙煮汤圆……”
　　高震听得头痛，“打住打住——你只喜欢吃汤圆吗？还有没有别的？”
　　林聪点头：“当然还有别的，但别的硬，咬不动，我喜欢吃的只有汤圆是软的。”
　　高震只有说，“好吧，但汤圆这东西吃多了易隔食，不消化，明天给你买一碗，一天最多吃一碗，吃多了也不好。”
　　林聪就捂嘴笑……
　　饭后，林聪想弹琴，高震又去书房将那些乐器给搬出来。
　　林聪心情好，在弹《高山流水》，这首曲子他一直弹不好，许是难度大，高震买的这只破琴也是一大败笔，弹出来的音调时高时低，一会似秋风扫落叶，一会又似鬼哭狼嚎。
　　还好高震不介意，也没叫停，林聪就继续弹，直到隔壁院子里甩进来一只破碗，砸在前院“叭”地一声摔碎了。
　　接着那边院子里有人叫骂，“别弹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弹的什么鬼东西？把孩子都骇哭了？”
　　林聪立即收了手，吓得寒毛倒立，就怕那骂人的汉子翻过围墙来揍他。
　　高震在屋里笑得要抽过去了……
　　腊月二十七，同居第三天，林聪吃到了汤圆，又甜又糯，入口既化。
　　高震喜欢吃硬食，林聪只吃软食，其余能共同吃一盘的，除了鱼就是虾，看似俩人同桌吃饭，实则菜式各有不同，各吃各的。
　　肥腻肉皮什么的，只能尝一两口，林聪肠胃弱，吃了不易消化。
　　林聪吃东西还很挑剔，鲫鱼是绝对不会吃的，嫌刺太多，只接受鲫鱼汤煮粥，其余淡水鱼也嫌刺多。
　　高震皱眉，道：“这不吃那不吃，买都买回来了，必须得吃，吃不完倒掉就浪费了。”
　　林聪眨巴眨巴眼睛，“很贵吗？”
　　高震：“当然很贵。”
　　“这么贵，下次就别买了。”林聪说。
　　“已经买了，吃。”高震命令。
　　林聪像征性地夹了一筷子鱼皮，就算是吃过了。
　　高震叹口气，取来干净的碗，将鱼肉单独夹到那碗里，开始挑鱼刺。
　　林聪就慢慢喝粥，鱼汤煮粥还是挺香的。
　　不多时，高震将挑完刺的鱼肉碗放到林聪这边。
　　林聪：“……”
　　“没刺了！吃！”高震继续命令。
　　林聪端过碗，吃着鱼肉，边吃边问：“这什么鱼？”
　　“草鱼。”
　　“真好吃呀。”
　　高震：“……”双手环抱于胸前，就这么看着他。
　　“老爷，你吃饱了？”
　　“嗯！”没吃饱也被你气饱了。
　　“老爷既然吃饱了，闲着也闲着，再帮我挑一片鱼肉好吗？”
　　高震默了默，继续埋头打理鱼刺，将鱼肉一点点挑出来夹到林聪的碗里。
　　林聪完全没有不好意思，站在他的角度去理解，高震是个财迷，买回来的东西吃不完，又舍不得倒掉，那是你自己买多了。
　　让我帮你吃完也行，你帮忙理个鱼刺什么的，互相合作嘛，其目的是吃完吃光不要剩下，过程不重要，求同存异嘛，舒途同归就好。
　　打理鱼刺剥虾皮什么的不勉强，全凭自愿，您要有一丁点不愿意，就倒掉呗，您要不心疼钱只管倒掉。
　　林聪知道，高震一直过得很朴素，他入府后吃那么久的剩饭剩菜。
　　在高震眼里自己就是一个食物垃圾桶，吃不完的东西塞给他吃就行了，现在的情况也很相似，只是他和高震同桌吃饭，依然是吃不完的食物给他吃，性质是一样的。
　　腊月二十八，同居第四天。
　　林聪觉得这样的日子很满足。
　　高震已经默许了林聪的放肆，转而心甘情愿帮忙打理鱼刺。
　　过年嘛，闲着也是闲着，打理鱼刺也能煅炼眼力，练习剥虾皮就当练功了，手脚麻利，全神贯注，就能做得愈快愈好。
　　林聪继续窝在床上，除了吃就是睡。
　　腊月二十九，同居第五天，高震提出咱们去洗澡。
　　林聪立即反对，“不去。”
　　高震的理由就很充足了，“天天待家里，你不腻吗？明天就是除夕，过年以前你都不洗澡吗？”
　　林聪说，“澡堂子里那么多人，不去。”
　　“人多又怎么了？去吧，顺便给你买些好玩的东西。”
　　“不去。”
　　高震说：“你为什么不喜欢热闹？过年了，你除了要求吃汤圆，就没有别的要求了？要我给你买点什么？新衣裳，新鞋靴？你说要买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
　　林聪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说，“我喜欢的东西都在家里，我感兴趣的都在书里，我真的不喜欢外面的人。”
　　高震无语了，深吸口气道：“家里没有其余下人，没法烧洗澡水，只能出去洗。这么多天不洗澡，你不觉得身上都臭了吗？你那被窝，天天裹里面，没闻到臭味吗？”
　　林聪像小狗似的嗅了嗅被子，说：“没味，没闻到。”又说：“我曾经四个月没洗澡，身上长跳蚤，头上长虱子，不也过了嘛。”
　　高震满脸惊诧，“四个月没洗澡？你？”
　　林聪惊觉话说多了，拉过被子将脑袋捂起来，拒绝再说话了。
　　好吧，过年过节的也不适合长期冷战，高震继续去兵部点了卯，又在街面上买了热食，还不忘买了汤圆回来。
　　林聪看到有汤圆吃，之前的尴尬也没有了，爬出被窝，笑眯了眼吃汤圆。
　　年三十，同居第五天。
　　高震特别兴奋的回来告诉他，我知道去一个地方，今天人少。温泉山庄。
　　咱们晚上入夜以后再去。恰巧那个时候所有的人都回家吃团圆饭了，温泉山里一个客人也没有。
　　没有人就是好的，年关将近，这几天澡堂子人山人海，温泉山庄更是排着大队等空位，高震说的这个时间点好像的确是没什么人啊。
　　晌午过后，高震早已租好马车，抱着林聪上了马车，车夫都回家休息了，高震亲自驾车，直奔温泉山庄。
　　傍晚赶到，确实如王晨所说，晚上入夜以后已经空下来了，热闹喧嚣的人群都回家了。
　　高震把林聪抱下马车。
　　温泉山庄的老板也回家团年了，留了一个老头子伙计守着，整个山庄空荡荡的。
　　高震给那个老头子打赏了一个红封，开了一间上房，抱着林聪先回房换浴衣，又抱着林聪到了温泉池子。
　　老头子收了红封，也是尽心尽责帮忙栓马车喂马取放行李之类的，给他们提供服务。
　　高震将林聪的浴袍脱下，轻轻把他放入温泉池子里，自己也脱了下温泉，两人靠在石壁上，温水浸到颈部，全身特别舒服。
　　刚泡进温泉，林聪就查觉气氛有些诡异。
　　他想高震会不会是对我有意思？毕竟高震身边也没有女眷，只有一个美少年飞阳陪着。
　　不得不让林聪产生了怀疑，或许高震喜欢男色。
　　林聪又想到，黑白双煞不是要劫色吗？后来发现我是残疾，黑白双煞就没兴趣了，所谓美色，要美和色在一起。
　　林聪知道自己长得也挺好看的，但是自己那残废的双腿，正常人都不会感兴趣吧？
　　林聪的内心还是有点忐忑不安的，毕竟现在温泉山里都没有人，如果高震现在要对他做点什么的话，他也没有办法。
　　确实是他想多了，如果高震想对他做点什么的话，在家里也没有旁人早就把他给办了。
　　高震将毛巾搭在额间，脸不红气不喘，呼吸也很平静，林聪觉得自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腹。
　　想通了以后，林聪才真正的放下心来享受泡温泉的乐趣。
　　露天温泉真好，抬头就能够看见天空，林聪看着天空忽然说了一句，“高震，为什么今天没有月亮？”
　　话刚出口就觉得糟了，不应该直呼其名，立刻改口说，“不好意思，叫错了。”
　　高震却笑起来说，“没事，以后没旁人的时候你可以叫我高震，或者直接叫我哥。”
　　林聪：“……”
　　高震看着他，认真地说，“我可以接受你的放肆，我替你剥虾，替你打理鱼刺，还可以替你泡茶倒水，我都做得无怨无悔。你知道为什么吗？”
　　林聪：“……”
　　“你真的很像我的一个小表弟。那是我小姑奶奶的孙子，因为身体不好在我们家住过几年。”
　　高震缓缓的说，林聪就静静的听。
　　“虽然你俩长得不像，但是你的性格真的很像他。我那个小表弟也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因为他常年生病。”
　　高震取了一颗茶盘里的水果吃。
　　“他也有选择困难，单买一件东西给他，他觉得好看，但是如果让他自己出去买，他反而挑不到喜欢的。他的饮食习惯也与你差不多，你问他吃不吃，他都说不吃。你把食物打理好递到他嘴边，他又全吃光了。”
　　林聪：“……”
　　高震说，“要不你就当我弟弟吧，你叫我一声哥。”
　　林聪想也没想，就说，“不要。”
　　哥这个称呼让他立既想到林灵，内心十分抗拒。
　　高震：“……”
　　林聪不想解释。
　　高震看了他半响说，“做我的弟弟不好吗？我可以给你买座小宅子，将你安置过去。从此以后你不再是我府里的文书。你我二人兄弟相称，我视你为弟，你视我如兄。这是飞阳想了多年，也求之不得的好事。”
　　不知为什么，林聪听到这话觉得特别不是滋味，好像在谈一桩买卖，他就是有这样的直觉。
　　林聪的态度异常坚定，说，“人微福薄，我承受不起。”
　　高震不放弃，又道，“你也晓得，我名下还有座三进的宅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你住进去吧？我再买几个下人过去侍候你。你什么事都不用做，我有空过来的时候，你就陪我说说话。”
　　在这一瞬间，林聪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往事，那天赶路，他窝在许立天的怀里睡觉。
　　有个男人并驾齐驱，“哟，你还养了个小.倌儿啊。”
　　许立天：“俸禄微薄哪有钱养小.倌。”
　　“养.倌儿也花不了多少钱。”
　　“谢谢，没那爱好。”
　　两人一口一个小.倌的叫着，林聪觉得十分刺耳，他抬起头来，透过衣领悄悄打量了一眼。那个男人就是高震。
　　高震还在笑，“许兄的胃口真特别啊？这是个瘫子嘛，你喜欢瘫子？哈哈哈哈！！”
　　那时那刻，好像此时此刻，当时的场景历历在目。
　　高震现在的意思，竟然是要将他养起来，就像养一个小.倌一样？
　　林聪只觉得世情冷漠，人情更凉薄，对一个人好，都是有条件的。
　　没有谁会无缘无故的付出，所谓免费的东西，竟然都暗中标注了价格。
　　高震还在问他，“小哑巴，你怎么不说话？”
　　林聪憋了半天才问了一句，“你的小表弟今年多大了？”
　　高震说，“我小表弟生病没治好，十二岁就死了。”
　　林聪：“……”
　　高震又说，“看到你，就仿佛他还活着。你给我个机会好吗？你唤我一声哥，我照顾你一辈子。”
　　林聪看着漫天星河，问，“你说，东胜卫远？还月亮远？”
　　高震笑道，“废话，当然是月亮远，只听过有人从东胜卫来，就像你就从东胜卫来，从没听过有人从月亮来。”
　　林聪深吸一口气道，“那为什么，举目见月，不见东胜卫？”
　　高震：“……”
　　林聪又说，“我这辈子……做过最错的一件事……就是离开东胜卫……”
　　然后他双手捂脸，将脑袋沉入水下。
　　高震看着他漂浮在水面的头发，幽幽地说，“你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事，就是离开东胜卫。”缓了缓又道，“这样，我才能遇到你。”
　　说完也沉入水底。
　　温泉山庄附近有小孩在放鞭炮，除旧迎新，啪啪啪的炸响声此起彼伏，子时一过，跨年了。
　　周围的居民都开始放烟火，硝烟弥漫，各种鞭炮远近炸响，非常热闹。
　　林聪和高震同时从水里冲出来。
　　高震抹了一把脸，笑道，“新年好，我要给你包个大红封。”
　　林聪也抹脸，笑着说，“谢谢老爷。”
　　高震知道，唤这一声老爷代表着拒绝，从此不再提兄弟相称的事。
　　林聪更不会提。
　　“兄弟相称”这四个字，己经翻页了。
　　……
　　高震将林聪抱回客房的时候，林聪似睡非睡的样子也很累了，他的体质原因，皮肤都泡皱了当然累。
　　温泉山庄的客栈也是冷冷清清，除夕之夜，没有任何人住宿，整栋小楼里只住了高震和林聪。
　　林聪是挨着床就睡着，高震叫他起来吃点东西，他宁死不起来。
　　高震拿他没办法，只有替他盖好被子，又坐在床榻边替他仔细擦干头发。
　　幸好地炕烧得旺盛，室内干燥，头发也干得快。
　　高震将林聪的头发弄干后，才自己擦头发，一直折腾到三更天，才上床休息。
　　正月初一，同居第六天，在温泉山庄睡到晌午过后。
　　直到被饿醒。
　　林聪又饿又渴，怀疑再不吃东西就会死掉。
　　高震端来一大锅肉糜汤，又张罗了炉子，在屋里煮汤锅。
　　温泉山庄的人手不够，一切都需要自己来。
　　林聪饿得猴急，喝汤又被烫了舌头，还被高震嘲笑了，好惨。
　　肉糜填肚子比稀粥管用多了。
　　饭后，林聪还想睡觉，却被高震拉着说要出去看雪景。
　　林聪哀嚎一声，“雪景有什么好看的？”
　　高震的兴致挺高的，不让他睡，硬要把他给闹起来，掀开被子去挠他的痒痒。
　　林聪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眼泪就流出来了，不停的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现在就去，不睡了。”
　　高震把他压在身下，威胁说，“现在换衣服，我背你去看雪。”
　　没办法，林聪只有慢慢吞吞地穿衣服。
　　高震精神抖擞的早就换好了，看到他慢吞吞的样子，打趣道，“你别叫小哑巴，改名叫小蜗牛算了。我看你跟蜗牛是亲戚，还是近亲。”
　　林聪白了他一眼，继续慢吞吞。
　　高震急得，心想好说听不进去，干脆吓唬他一下。
　　屋里转了一圈，取下挂墙上做修饰的大宝剑，手拿长剑一挥。
　　高震摆了个很帅气的姿势，沉声道，“再不起床，别怪我不客气。”
　　林聪见了，初时一怔，然后，“哇啊！！”一声尖叫出来，捂着耳朵，吓哭了。
　　高震反而蒙了，什么情况？
　　林聪哭得情绪起伏，趴床边吐了起来。
　　高震过去扶他，“小哑巴，我没这么可怕吧？你好像很怕我。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
　　林聪吐完一波，说，“刚才吃多了。”
　　俩人：“……”
　　缓了缓，高震说，“我总觉得你很怕我，你能告诉我原因吗？”
　　林聪：“……”
　　高震端着下巴想了一下，“当初你刚进我府的时候，我确实为难过你，饿了你两天，还让你爬我跟前求饶。但是那也是因为你有错在先。一副兰亭序骗了我三百两银子。在那样的状态下我生气一下也是很正常的，但是这件事情已经过了，你为什么看到我还是一副很害怕的样子呢？我又没有凶过你。”
　　林聪细声细气的说，“我见你杀人后就常做噩梦，梦里你反反复复杀人，很恐怖。”
　　高震懵了，“你什么时候见过我杀人？杀了谁？”
　　“太原府外二十里地，有个士兵奸.杀女童，他朝你大吼大叫，说他爹是谁准，他爷是谁谁，你说了一句军令如山什么的，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当众把他给杀了。”
　　事情串起来了……
　　高震当既弹了个响指，“军法有令，奸.杀民女者杀无赦。蒋风当然该杀。那天你竟在场围观？”
　　林聪点点头，“长这么大，我第一次亲眼见到杀人，之后常做噩梦，后来你受骗，上门来抓我，我怕得要死，怕被你杀了。”
　　高震没脾气了，“你的胆子这么小呀？你进府差不多四个月才敢跟我说话，近半年都不怎么敢正眼看我。我杀的是罪人，又不滥杀无辜。你怕什么？”
　　林聪说，“不跟你说话，是我不喜欢应酬，讨厌与人结交。我对别人也这样，不光针对你，我对飞阳哥也这样。”
　　高震无语了，“我也没那么凶。”
　　林聪嗯了一声，继续慢吞吞地穿衣服。
　　高震：“……”
　　终于穿戴整齐了，林聪笑了笑，“说出来心里就好受多了，现在我也没这么怕你了。”
　　高震说，“你这人心思深重，凡事闷在心里也不好，要多跟朋友聊天。”
　　林聪又嗯了一声，缓缓道，“我没有朋友。”
　　高震，“我就是你的朋友。”
　　林聪心想，你是老爷，不是朋友，不过心里所想，没说出来。
　　下午，高震背着林聪去温泉山看雪景。
　　后来寻了处干净地让林聪坐下，高震兴趣很好地堆了个雪人。
　　林聪被冻得鼻头通红，眼睫毛上都挂着冰霜。
　　晚上不回去。
　　按高震的说法，初一没人泡温泉，因为有忌讳，初一不能洗头洗澡洗衣，不能倒水丟垃圾，当然也不要外出居住，怕将新年的财运给败掉了。
　　好吧，只要人少，林聪也乐意再住一晚。
　　在高震的坚持下，晚上又去泡温泉，头发包好别沉水，免得弄到大半夜也干不了。
　　有了昨晚的教训，林聪也不敢泡太久，有点疲惫就要出水。
　　高震也不留恋池子，将他抱回房间。
　　林聪吃了点东西，滚到被窝里就睡着了。
　　正月初二，同居第七天。
　　温泉山庄的生意开始直线上升，客人们依次登门。排着队来泡温泉。
　　高震带着林聪避开人群，退房回去了。
　　按照之前说的，高震给林聪一个大红封，整整贰两银子。
　　林聪接过时，只觉得手心一沉，当既打开红封看了，笑得眯了眼，爱不释手地左藏右藏。
　　高震见他这样，笑他是个财迷。
　　林聪心想，财迷就财迷，你不也是财迷吗？
　　高震就一路窜掇他，买点这个吧？那个好玩买吧？这好吃，买吗？吃汤圆不？
　　林聪紧握钱袋子，坚决摇头，一个铜板也舍不得花。
　　竟然汤圆也不买，想吃，但不愿意花自己的钱买，扣扣索索的样子。
　　他愈这样，高震愈喜欢逗他，又说，“我对你好吧？还带去出去玩，你跟着我一路吃香喝辣，大过年的，你就不送我点礼物？”
　　哪有问着追着找人要礼物的？
　　只有高震这个财迷有这么厚的脸皮。
　　林聪听了，涨红了脸，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应付高震，就不说话了。
　　高震的表情很认真，“你说你没有朋友，你这么小气又吝啬，怎么能交到朋友？”
　　林聪心想，你有家财万贯，当然豪爽，我仅有一点碎银，凭什么要求我大方，心里知道，不敢说出来。
　　高震又说，“宋人李越，作县令，腊月祭祖，先到肉行借熟肉一斤，祭祀完毕，又将肉还归肉行。我看你的吝啬与他有一拼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林聪还能怎么办？
　　林聪心想这钱也就过过我的手，横竖你是全部要拿回去的，摸出红封，全部递给高震，实际上已经暗中气得咬牙切齿，却要强颜欢笑，“拿去，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高震接得心安理得，“我不是要你的钱，而是在教你应该如何结交朋友。雍容大度，文雅大方，有气量，才能吸引别人与你结交做朋友。”
　　林聪心想，结交朋友贵在真诚，不过你这种财迷是无法理解的，之前对高震生出的一些好感，也因此荡然无存。
　　回府的路上，高震沿途都要停下来逛逛，遇到好的就买下。
　　林聪心情不好，红封没了，当然心情低落，压根不想去逛逛，他又没有轮椅，总不能让高震抱着他逛街吧。
　　不多时，高震回来了，掀开车帘，激动地告诉他，说看到好东西，要抱他去看。
　　林聪听了一个头变两个大，你要觉得好，就买，我去看什么看？
　　由不得他，高震的兴致挺好，将林聪抱进一家玉器店。
　　之前高震就来看过了，只是没有买下，店主见他第二次光迎，知道这单生意或可成交，陪着笑脸迎上来。
　　高震看上两块玉玦，一块刻有“内美”，另一块刻有“修能”。
　　林聪知道“内美”和“修能”出自离骚，内美的意思是先天具有高贵品质，修能的意思是后天修养的才德，都是形容君子的，很励志很向上。
　　那老板就介绍道，“满者为环，缺者为玦。喻意不可自满。所谓君子能决断，则佩玦。”
　　高震显然是看上了，献宝似的捧着，拿给林聪看，“怎么样？好不好看？喜不喜欢？”
　　林聪不喜欢，玉玦可做信物，也有见玦表示有关者与之断绝关系之意，但又不是自己掏钱买，何必问我的意见？
　　高震就对老板说：“就这两块，我买了。”
　　老板笑得见牙不见笑，表示送编绳，贵客您等一下，我们量身打造，按您的需求用上等丝线给您编挂绳。
　　也不知道多少钱，瞧老板这作派，应该不便宜。
　　林聪全程都不感兴趣，倒是店里提供的免费点心挺好吃，入口即化，又软又糯，就专心吃东西。
　　高震拿着“内美”和“修能”过来问他，“你要哪一块？”
　　“卟噗——”一声，林聪差点被茶水给呛到了。
　　高震笑道，“你要挂绳还是要绣袋？可以选，一起买了。你一块我一块，你先选，你要哪一块？”
　　林聪看了看这玉玦，细声问：“你一块我一块？”
　　高震，“是啊！”
　　“我不要。”
　　高震：“……”
　　“无功不受禄。”这是林聪立即就想到的。
　　高震说：“你不是没朋友吗？我也算是你第一个结交的朋友吧？我就是那个雍容大度，文雅大方，有气量的朋友，与我结交你不吃亏。”
　　林聪想了想，“这也太贵重了吧！”
　　“喜欢了就买呗，不贵。”
　　林聪很想问一句多少钱买的，最终是没问出来。
　　老板过来询问，高震要了挂绳，林聪选了绣袋，这东西也不可能整天挂身上，绣袋好收藏。
　　高震又让林聪先选一块，林聪选不出来。
　　“你拿内美吧。”高震说。
　　“不要。”林聪各种犹豫不决，还是选了“修能”。
　　内美者先天具有高贵品质，他没有先天具备的高贵品质，内美不适合，修能勉强，希望他后天能修养出才能和德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