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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名为“谎言”的自我保护 ...
1.
黎月再次醒来时,已经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了。
不知何时来临的夜,窗外的雨不曾停歇。
七海在床边上的椅子坐着,墨镜搁在一旁的床头柜上。他闭着眼,呼吸悠长,满脸倦容。
黎月刚坐起身,七海便警觉地站了起来。
“我煮了粥,先稍微喝点吧?”他似乎觉得站着有些居高临下,所以又单膝跪在床边,“我这一周都没事,你想做什么就告诉我,我会陪着你的。”
黎月只是转过头,怔怔地看着他,又好像在透过他看向什么别的。
七海就这么半跪着。
好半响,他听见黎月轻声问了什么——他没听清,便凑近了一点——下一瞬,黎月抓住了他的领带,吻上了他的唇。
嘴唇一触即分。
在这短短一瞬,七海想到了很多:比如按照技巧来看这似乎是黎月的初吻;比如很久之前的那个下午,黎月坚定的说要和自己一直在一起、要成为自己的新娘;比如黎月不愿管自己叫“哥哥”;比如五条悟调侃自己单身太久最好找个女朋友……以及,倒在血泊里的,灰园雄。
所以七海推开黎月,站起身。
这次他听清了黎月的问题——
“你爱我吗?”
长长的睫毛在她脸上投下一片阴影,黎月坐在床上,像被放在铺着奢华丝绒布的盒子里的瓷娃娃,乖巧而易碎。
“……我对你不是那种感情。”
“……你爱我吗?七海。”
“我会一直爱你。”七海建人叹了口气,“去吃饭吧。”
2.
七海最后还是没有熬过黎月的执拗,和黎月睡在了一张床上——当然,是两张毯子的那种。
雨还没停,夜已经深了,黎月在他边上缩成一团,像一只初生的猫崽。
原则上,七海不熬夜,当然,原则上他也不会和现在的黎月睡一张床。
黎月总是让他打破自己的原则,这很可能是责任感使然,他心想。
……总之,急忙结束任务赶去高专接“小孩”的七海虽然疲惫不堪,但还是或主动或被动的熬夜了。
熬夜总是会让人想起过往。
七海倚着望着着黎月眉头紧皱的睡颜,和记忆中的她比对。
重逢来得仓促又匆忙,在感受到对方的排斥以后,七海很有分寸的保持了距离,以至于这样细致地思考一直到此刻才有时机。
现在的黎月似乎不再害怕闪电,可在遇到七海时,她还是一个在雷雨夜会躲进衣柜角落里的胆怯小孩。
七海记得,自己大概是在和黎月相处的第三个月才后知后觉得发现这一点——每到雷雨夜,她总会待在自己的公寓里,不愿意和七海相处。
总之,有一次七海实在太无聊、太好奇、太担心了,在敲门无果后,从阳台翻了过去。在衣柜找到黎月的时候,她正咬紧牙关无声落泪
——后来的那些雷雨夜,七海都陪伴着她。
就像二十二岁的七海理解九岁的黎月那样,二十七岁的七海也能理解现在的黎月。今晚的接吻和那些告白一样都不会被他当真,这是作为成年人的基本操守。
她所渴求的“爱”,只是在强烈的自我厌弃中,下意识想要寻求的一根稻草。
自爱对这个孩子来说太难又太沉重,所以黎月才会、也只能,从他者的爱里找到自己继续存在下去的理由。
倚坐在床上的七海垂下眼。
……灰园,如果你看到现在的我,是会满意还是会失望呢……?
3.
七海心中的灰园雄永远停留在他们的十六岁:他永远乐观、永远积极、永远天真、永远无条件的信任自己的朋友们。
不管什么时候,七海只要望着灰园的眼睛,就会觉得自己好像探见一片万里无云的晴空。
其实七海不能理解这种人的存在,又或者他只是嫉妒到不愿意承认。
七海有些时候会想,是不是人在出生的时候就装载了一套系统:像灰园那些人的底层逻辑是“人要为什么而死”;而像他和黎月那些不走运的,则是“人要为什么而活”。
前者享受生命的同时等待死亡,后者等待死亡的同时享受生命。
这套“底层逻辑”对七海带来的折磨不下于其拗口程度。
总之就是这样,对有些人来说,作为自然状态的“活着”和“呼吸”,在某种程度上是一件奇怪而需要理由的事情。
但有些事情找不到理由——
就像七海其实成长于一个非常幸福且和谐的家庭。
他的母亲在留学时对他父亲一见钟情,他们恋爱、结婚,最后在日本一个僻静小镇安家,开了一家居酒屋——他们都是乐于且善于交际的人,只半年就融入了这个环境,把小居酒屋经营有声有色。
托了父母好人缘的福,尽管七海外貌和周遭的同龄人格格不入,可周围的人也都对他很友好。甚至于他也不曾因为自己的咒力而受到什么真正的伤害。
他的父母虽然不能理解他的话,但也会努力安抚他的情绪,尊重他的选择。
可以说,七海有一个快乐且幸福的童年——或许就是太幸福了,以至于甚至他自己都找不到那些莫名其妙眼泪产生的理由。
他不幸福。在更早些的年岁里。
灰园的离世是沉痛的打击,在某个部分又是是七海放纵自己的借口……在那些酗酒放纵的夜里所留下的泪水或许并非全是为了灰园的离世。
他透过黑泽黎月的十四岁,看到自己十几岁时的孤独和苦闷。
七海理解黎月,就像他理解曾经的自己。
4.
五天一晃而过。
七海拎着一大袋刚买的蔬菜水果,向对着他问好的保安点了点头。
这处五条悟名下的房产有着优质的安保措施,就和它的地段一般。
自回到咒术界后,七海就开始不断出差完成任务,尽管过了这么多年,他“回家”居住的时间和次数都屈指可数,所以他也就一直搁置了搬家的计划。
这五天里,黎月就像一个乖巧的人偶,除了那天晚上以外再没有什么过激举动。尽管如此,七海还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他能感觉到黎月平静的表象下正翻涌着惊涛骇浪,这种平静反而更让他不安。
而且,五条悟那天所说的话也一直让他耿耿于怀:
“……黎月的能力远比你想得还要棘手,我不能冒险把她留在高专,这里也不适合她。”
所以,在这五天里,七海都没出过门,一切需要物资都由咒术界的后勤人员送来,包括黎月所需要的衣物……!!?
……所以,自己今天为什么要出门买菜来着……?
他大步奔跑起来,路边的行人纷纷朝他侧目,至于菜早在他意识到不对劲的瞬间就被他丢在了地上。
“……她也只是个孩子。”七海记忆里的自己这么回应着五条悟的话,“我相信她。”
……相信、相信、相信。相信!伴随着心跳的强烈鼓动。
七海站立在紧闭的大门前。他颤抖着手,缓缓打开了面前的门。
“呀!欢迎回家~七海。”黎月换了一条白色的裙子,像七海记忆里那般用带着孩童的天真稚气的口吻欢迎他,又朝他周围张望,“菜呢?”
他大口地喘息起来:“丢了。”
——然后双手一揽,一把抱住了站在他面前的黎月。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他的头就靠在黎月的肩膀上,几乎是用气音说的,像是祈愿。
相信,相信、相信。相信、相信,相信……
“我怎么会有事呢?”黎月推开七海,笑得漫不经心。
相信……
七海闻到了血腥味。七海才闻出来。血腥味似有若无。他难以判断。
“……我只是做了个小试验。”黎月转了个圈,白色的裙摆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度,“你看,现在我已经能控制我的咒术了。”
虽然是在虎杖死后,她把这半句话连同悲伤一起留在心中。
七海看着这样的黎月,突然想起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们并肩坐在长椅上,黎月曾对他说,“七海,这孤独没有尽头。”
——是啊,这孤独没有尽头。七海想。
5.
黑泽黎月其实并没有通过夜蛾正道的入学考试。
在夜蛾校长向她问出“你为什么想来咒术高专”这个问题后,她沉默了将近五分钟,都没想出一个合适的理由。
于是她使用了自己的咒术。
这是一个除了她以外没有人知道的秘密。而黎月拥有很多秘密:
那个和蔼的、总爱找她玩“游戏”的、回乡的青年就死在黎月眼前。咒灵啃食着他的腿,鲜血低落在地砖上发出“滴答”声,而他失去焦点的眼睛还望着黎月站着的方向。
那年她大概三四岁吧,还做不到让所有人都“无视”自己,而黎月又实在厌倦了青年的那些“游戏”,尤其在发现他并不只和自己做“游戏”以后。
所以黎月和他约定夜里到学校的体育馆碰面——那正是咒灵所在的地方——然后眼睁睁地看他死在自己面前。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在生命的最后,他低声地哀求着,像是一种自我洗脑般自言自语,“我只是控制不住……我是真心爱着你的……黎月……”
她本可以救他的,但她不想。
“爱”似乎一直伴随着伤害和痛苦,那么,自己就不需要“爱”的活着吧。
一直辱骂自己是“拖油瓶”、是“没爹没妈的小畜生”的外婆死去了,那便死去吧。她没做什么,她也什么都没做,因为她其实也并不需要这种照顾,那时的眼泪只是为自己而流。
扮演“乖孩子”的游戏她已经有些厌倦了,七海也好、虎杖他们也好,说到底并不喜欢自己,只是喜欢自己的无辜柔弱的假面而已。
而自己实际上从不无辜,她想。
手里的刀深深划下,来回的剐蹭,黎月燃烧的情绪在此刻说不清是浇了冷水般平息,还是泼了热油般腾空。
她生出几分快意,又愈发觉得痛恨。
黎月低头,浴缸里血红的水面映照出一张麻木的脸——七海出门以后,她迫不及待地做了一个“小试验”,以验证自己的猜想。
虎杖失败的复活或许对五条老师来说是一触即破的幻觉,可在那之前,他确确实实活着。
“这样的出血量,一般人应该都已经完全失去意识了……”黎月自言自语,血色的倒影上有笑容浮现。
她觉得自己已经死了一次了,她记得是这样。
“七海应该快回来了,可不能让他发现这些……”她站起身,挂在手腕上的手还在往下渗血。
“我有乖乖等他回来呢~”
黎月发动了自己的术式,刚刚的一切就好像一场梦,浴缸里的水清澈见底,纤细的手腕上毫无伤痕,连带那把刀都回到了厨房高处的柜子里。
“我只是稍微泡了个澡,然后在泡澡的时候做了个噩梦。”
——这是五条老师所询问的“现实”吗?
——如果不被发现的话。
黎月是一个爱撒谎的坏孩子,而她拥有着把谎言变成现实的能力。在她意识到自己的“被遗忘”只是为了掩盖自己“被抛弃”的现实以后,她终于察觉到了这一点。
她从不无辜,她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6.
最后他们还是不欢而散了。
又或者这只是黎月对七海发起了单方面冷战——他还是会准时把自己做好的饭菜放在黎月房间的门口,他只是仍由黎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在休假结束的最后两天里,七海心中隐约的窃喜和焦灼交替:
他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黎月,因此黎月的自我封闭反倒让他松了一口气,但他又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他有心向他人诉说,关于那天晚上的、关于前天上午的,关于信任、关于背叛、关于“爱”和“叛逆期”,但他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他人”……
在休假结束最后的那天的晚上,夜蛾正道给七海打了电话,问他休假的情况,问他黎月的情况,问他是否准备好——准备好出任务。
七海几乎就要全盘托出了。
但——
“……黎月的能力远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我不能冒险把她留在高专,这里也不适合她。”
记忆里的五条悟戴着眼罩,看不清神色。
——七海还是什么也没说。风在窗外窜动,在电话那头,他咬紧牙关。
……不能说。
不能让黎月陷入更孤独、更危险的处境里。
“七海在害怕我吗?”
分不清是记忆还是想象,黎月在脑海中诘问他。
七海只是默默咽下那些膨胀的情绪,自己不能再一次在她需要我的时候抛弃她了。
于是,电话的对面夜蛾正道在一阵稍显尴尬的沉默中等到了七海的回答。
“我还需要一些时间做准备,可以的话希望能把休假延长三天,或许您可以先把下次任务的相关内容告诉我吗?”
“任务具体情况悟会解释的,他现在应该快到你那边了。”夜蛾如此回复道。
7.
深夜十一点,居酒屋的角落里,两个身材高大健硕的男人正面对面坐着。
“这个点突然把我从家里带出来你最好有个合适的理由。”七海理了理自己有些蓬乱的金发,没系领带的衬衫恰到好处的露出一些锁骨。吧台边上的几个女人时不时对这边投来目光——更多的集中在对面戴着眼罩的白发男人身上。
五条悟转头对她们露出一个笑容,挥手叫来服务员:“先点单吧。我要一杯草莓绵绵冰,你呢?”
七海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显出几分颓靡的挫败感:“一杯威士忌加冰。”
服务员拿着菜单退下。
“真少见啊,今天居然在工作时间点了酒。”
“首先,现在这也不算工作时间;其次,这点酒精不会对我造成什么影响;最后,带我来居酒屋的你是最没资格说这种话的人。”
“好吧好吧,”五条悟举起手摆了一个投降的姿势,“我这不也是为了你嘛。刚刚见到你的时候你脸色超差的。”
“那是因为你突然开门进来啊!说到底,你为什么会有那边的钥匙?”
“诶嘿~毕竟那也算是我家嘛~”纤长的手指扶着下巴,五条悟歪了歪头,“黎月,怎么样?”
七海绷紧了脸:“虎杖悠仁的死对她打击很大。”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像‘烂橘子’那样说废话了……?”五条悟拿起服务员刚刚放在自己面前的沙冰,舀了一勺,“说起来,我好像还没告诉你啊,那我就现在说好了——”
“虎杖悠仁没死哦~”
七海坐直了身体。
“怎么,你不相信我吗?”
“……为什么?”
“似乎是和两面宿傩定下了什么束缚,所以被‘复活’了。我也超惊讶——”
握紧的拳砸在桌上,声响打断了五条悟的话,七海面前的酒杯泛起一圈圈的涟漪:“为什么,不早点说?!”
“别这样,会给店家添麻烦的。”五条悟转过头,对着赶过来查看情况的店员说,“不好意思,这家伙喝了酒就这样。”
“……回答我的问题。”七海咬牙。
“呀,因为,告诉你的话,”五条悟晃了晃食指,“黎月就会知道了吧。”
“毕竟——她不适合待在高专。”
是刀子()
娜娜明的公式书有说家庭幸福但是没有具体情况,所以就自我发挥了一下。
知乎上有一个远川行的大佬对娜娜明的分析很到位,我写的时候也有参考。
真的很喜欢娜娜明所以之后他会活下来的()
以及,不知道黎月的转变会不会让人觉得突然,所以姑且还是解释一下。
她现在的状态类似 黎月(已黑化) 带一点小学生中二病的那种。
所以会把自己做的“坏事”无限放大,也算是一种自我催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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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名为“谎言”的自我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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