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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从梦中醒来 ...

  •   1.
      黎月睡醒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
      她边打开门,边思索着。一般这个点七海早就敲门送饭过来才对,可她观察了一圈,都没发现七海的踪影。
      于是她又倒回床上,像一团被谁遗忘在角落的脏衣服。
      ……七海的休假已经结束了啊……
      还以为至少会打声招呼之类的。
      恍惚中,她又变回了十岁的自己——有些时候就会这样啊,想起一些以为早就忘记的细节——在七海离开后的第四天,自己提前从学校溜回家,坐在家门口等待。
      等到了一场很盛大的雷雨,几乎撕碎天空的雷电,闪光映射在走廊的瓷砖上,像某种怪异的图腾。湿润的风黏在脸上,自己只是很平静的坐在那里。
      不知道为什么,一切都已经被记忆模糊的那天,只有那些瓷砖和流光,她还记忆如新。
      黎月扯了扯自己的长发,又想起方才的噩梦:坐在阳光下面带笑容的虎杖正和她说着些什么,突然一阵风吹过,黎月来到了少年院的门口,而虎杖站在不远处回头看向她,露出了一个笑容。她急忙向虎杖跑去,可他们之间的距离却没有丝毫的减少,于是她再一次眼睁睁看着虎杖握着自己的心脏倒下。
      在心脏的抽痛中,黎月突然想起了虎杖在她梦里说的那句话——“这是只有我能做到的事情。”——那么我呢、我能做到什么?
      在失去更多人之前,我能做到什么……?
      她躺在床上,不停地诘问自己,剧烈地跳动着的心脏像是要从胸腔中蹦出来。
      说不定那样反倒会更轻松——她抚摸着自己的胸口。
      ——“哒哒哒”。
      打断黎月思绪的声响出自一只正在用喙敲啄窗户的乌鸦。
      黎月打开窗,它便飞进了房间,站在她的书桌上,连带还有它原本抓着的信封。
      “这是给我的吗?”黎月拿起信封,对着乌鸦提问。
      可它不过沙哑的叫了两声,便飞走了。

      2.
      下午三点。
      黎月按照信上的邀约来到了一家咖啡店,在报出对方的姓名后,服务员很快带她来到一个包厢门口。
      有些迟疑地,她推开了门。
      一个发型奇怪的女人正坐在窗口,指了指她边上的椅子:“请坐,想喝什么就随便点吧,反正有报销。”
      “啊,好的,谢谢。”黎月有些局促地坐下,“请问,派乌鸦给我送信的人就是您吗?”
      “不用这么拘谨,我是冥冥,操控乌鸦是我的咒术。”她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所以——”
      “你现在已经可以控制自己的咒术了吗?”
      “啊,是的。”黎月点点头,“请问……”
      可还没说完就被冥冥打断了:“因为之前我的乌鸦‘看’不见你,所以有这种推测。你既然来赴约的话,想必是对我说的任务感兴趣?”
      “嗯,您是咒术界高层人员吗?”
      “姑且算是吧,”冥冥神情高傲,鸦黑色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我是在他们授意下来找你的,包括卧底任务也是他们的想法,我只负责拿钱执行而已。不过你决定做的话,我之后应该也会是你的联络人员吧。”
      “不,那个,我可能还需要再考虑一下……”
      她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摊了摊手。
      “想考虑一下倒也正常啦,坦白讲我也完全搞不懂上层是怎么想的,即使出现了一级诅咒,派五条悟去杀掉不就可以了么,暗网上可疑的诅咒师招募完全没必要理睬。”
      冥冥突然向前,双手捧起黎月的脸,凑近她的耳朵的嘴用气音说到:“怎么样,这个,很有可能是陷阱哦。”
      ——“反正我只要把消息告诉你就好了。”
      她又坐回了椅子上。
      阳光照耀着窗外的景色,没开灯的室内有几分昏暗,黎月银紫色的眼眸闪烁了一下:
      “有一些信上没写的东西,我想问一下——”
      “如果我成功了,你们能给我什么好处吗?”
      空气沉重了一瞬。
      “金钱、权利、地位,”冥冥眯了眯眼,“感觉都不像是你会需要的东西。”
      “但去咒灵那边当卧底这件事听起来像是只有我能做到的事情吧,”黎月像是还没从刚刚的肢体接触中缓过神来,笑容羞涩的垂下眼,“……是只*有*我*能*做*到*的事情。”
      冥冥没有回答,只是站起身,看着窗外逐渐下沉的夕阳。黎月盯着她的背影,看见她叹了一口气,又转过身来。
      “告诉我,你能做到什么?”
      黎月想了一会儿:“我能把自己的想象变成现实。”
      “……是吗?无意怀疑,”冥冥拿起了放在桌上的餐刀把玩着,银色的流光在她指尖缠绕,“但这听起来也太像中二病了。”
      那道流光击中了黎月背后的墙,定住了。她还没反应过来,冥冥已经走到了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如果你只是想要寻求死亡的话,倒也不必把情况变得如此复杂,给我开个好价,我也可以考虑一下‘助人为乐’呢~”
      “你不会伤害我的。”黎月的声音都在颤抖。
      “……是吗?”
      ——腹部感受到的,是剧烈的撞击。
      冥冥揉了揉自己的手背,在陷入昏迷之前,黎月听见她说:“我最讨厌的就是仗着术式就瞧不起人的家伙。”

      3.
      已知:
      黑泽黎月可以用术式影响他人认知,消除自己的存在感——因为她并不愿意相信自己被家人忽视的现实;并曾创造出“虎杖悠仁”并没有在少年院前死去的“现实”。
      但这个“现实”在五条悟的观测下被识破,从而变成了“不存在的记忆”。
      黑泽黎月在独处时曾通过“自sha”来印证自己对自己能力的猜想——在求生欲的影响下,她的“自sha”行为无法成为“现实”。
      她通过此次验证相信自己可以通过影响认知来改变现实世界。
      并且,此次实验在她的观测下成为“不存在的记忆”——七海建人所谓的闻到血腥味也是“幻觉”。

      未知:
      冥冥没有受到黑泽黎月术式的影响。

      求解:
      黑泽黎月术式的发动条件以及效果。

      4.
      她陷入了困惑。
      ……是的,她非常困惑。

      5.
      黑泽黎月是被一阵疼痛唤醒的。
      她从地板上狼狈地爬起来,浑身僵硬,腹部隐痛,头还磕到了桌角——很明显,她的位置被挪动过了,毕竟她还记得自己原本倒下的位置是在墙边,离桌子八百米远。
      昏暗的包厢里只剩她一人,她坐到身边的椅子上,试图搞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估计是冥冥把昏迷的自己抱到了椅子上,结果自己迷迷糊糊地又从椅子上滚了下去。黎月猜想着自己昏迷时发生的事。不得不说,她还是相当有推理天赋的。
      落地窗外是傍晚的天空,路灯已经亮了起来。黎月打开手机,快七点了,信息提醒里跳出六个未接电话,都是来自七海的。她伸手摸了摸还在疼痛的头,纠结片刻,决定还是不回拨了。
      黎月放下抬起的左手,注意力转回自己的手腕。
      手机屏发出微弱的光,映照出她光洁的手腕,上面确实是一点伤痕也没有的。黎月纤细的手指来回摩挲着那片肌肤,不一会,白皙的肌肤染上绯红。
      ……这是真实的吗?
      她怔怔地盯了一会,伸手掐了一把自己的脸颊,新增的疼痛和旧有的疼痛连接,这是来自身体最直接的提醒。
      总之,就是,还活着。
      她叹了口气,打开门,收起了把手处“请勿打扰”的牌子。灯火通明的走廊,来自光线的刺激,黎月眨了眨眼,酸痛的眼眶挤出一滴眼泪。

      6.
      七海建人面无表情地掏出钱,递给收银台后的服务生,把在咖啡店门口呆滞着的黎月拎进了出租车。
      “你……算了,”他们并排坐在后座,黎月清楚地听见七海叹了口气,“下次出门要记得带钱,电话也要记得接。”
      “唔……好的。”黎月只觉得自己像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天知道她的钱包是怎么空的!
      七海看着她恍惚的模样,心生怜爱,神色便不自觉地缓和下来,摸了摸黎月的头:“今天是和朋友约了一起玩吗?”
      黎月生锈的大脑使劲运作,才意识到七海所说的“朋友”指的是冥冥——“下午和朋友约了一起聊天,对方有事先走了,自己结账的时候发现没带钱。”——这是几分钟前她在“求救”电话里应付七海的说词。
      “啊,是的。”
      “是我认识的人吗?”七海回想着黎月身边的人。
      黎月犹豫着点点头:“应该是。”
      “难怪,”果然是钉崎野蔷薇吧……七海完全错过了正确答案,“她是突然有任务所以先走了?”
      “啊,对。”
      “玩得开心吗?”
      “……应该吧。”黎月脸已经麻了,只含含糊糊地应和着。
      这副姿态落在七海眼中却另有一番解读,七海想起昨天晚上和五条悟的对话,觉得黎月果然是孤独太久、缺乏社交经验,以至于无法很好区分自己的感受和情绪,所以即使和朋友玩得开心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容纳和表达这种情绪。
      ……换个普通学校、多交些朋友,会好些吗?
      他又想起昨夜——不得不说,在起初的愤怒之后,五条悟的理由逐渐说服了他——黎月确实拥有危险的能力,虽然貌似也有些限制,但几乎就是某种“美梦成真”的魔法了。而她确实没有成熟到能驾驭这股力量,继续呆在高专,使用咒术战斗下去,失控或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比如虎杖悠仁“死后”,黎月就用术式创造了一个他没有死去的“现实”,虽然被五条前辈识破了,但在那之前,钉崎、伏黑甚至家入前辈都接受了这样的“现实”。
      “因为是足够混淆现实和想象的咒术,所以一旦失控,便难以挽回,非黑即白的心智想必会让她自我诅咒、也诅咒着别人地一条道走到黑吧。”记忆里五条悟坐在自己对面吃着甜品,露出了一个像是在缅怀什么一样的神情。
      那个时候他想到的,应该是夏油前辈吧,七海方才恍然。
      出租车缓慢地行驶着,路况有些拥挤。车窗隔绝了热气和噪音,安静的车内,正放着不知名的音乐,一个慵懒的女声低声唱着,应该是法语。路灯的光探入车内,给低着头玩手指的黎月打出一个好看而朦胧的剪影。
      七海侧头,只看到她的头顶。还只是个孩子呢,他笑笑,轻声问道:
      “我放在客厅桌上的字条你有看到吗?今天早上出门很早,我出任务之前给你留的。”
      “……看到了。”
      此乃谎言。黎月其实完全没发现什么字条,虽然她起床后也仔细观察了一圈环境。七海多半又是被我诅咒了吧,她又想起那些困扰,头愈发的低。
      电台里的音乐到了尾声,那声音愈发沙哑缥缈,所以没遮盖住黎月那句同样朦胧的“对不起”。
      “没关系,”七海以为黎月是在为了没接他的电话而自责,很快给出了回应,“我只是担心你而已。”
      ——“你想去上学吗?”在下一首歌开始播放之前的短暂空隙,他这么问道。

      7.
      一定要说的话,黎月并不讨厌上学。当然,也谈不上喜欢。
      可虽然同样是被无视,可穿着统一的制服混在人群里时,她还是总能短暂地感受到一点“归属感”。
      老师教的知识复杂而单纯,这点在数学这门科目上展现得尤其淋漓尽致。基于简单的规则和逻辑衍生出来复杂的问题,但不管多么复杂,在最后总能发现它依旧是简单而纯粹的。
      有些时候,黎月很希望生活也能像这样简单,可现实世界是一个糅合各种颜色的毛线团,每一根之间都黏连着相互吸附,一个问题下是无止境的另一个问题,找不出什么确切的理由。“不幸的人之所以不幸只是因为不幸恰好降临到他们身上。”她对这句废话深以为然且深有体会。
      尽管老师所教授的知识不足以解决她对人生的困扰。不过即使是无用的知识,在学会时也能得到些许的成就感,更何况学习知识的过程本身就是一件足够让黎月平静着消磨时间的“娱乐”了。
      ——察觉不到意义很明显比彻头彻尾的混沌要好。
      活着本身就足够无意义了,在死之前随便做点什么消磨时间,假装那是自己的“意义”和“价值”,一切生命都差不多是这样。如果有人问原先的黎月对人生看法,想必她会毫不犹豫地给出这番见解吧。
      不过,悠仁也好、硝子也好,总之这段时间的经历还是让黎月产生了不小的改变。至少目前的她不再想用虚无来敷衍和逃避自己的欲望,她想像悠仁那样找到让自己可以面带微笑迎接死亡的“意义”。
      而且,黎月深吸了一口气,她并不确定伏黑惠和钉崎会怎么看待“欺骗”他们的自己。带来期望后又将之毁灭,这样的行径是多让人痛苦和厌恶的事情,关于这一点她也深有体会。
      所以一直到电台又放完了两三首歌,黎月都没能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

      8.
      七海没想到自己的提问会让黎月陷入这么长久的沉默,正当他反思自己是不是过于唐突且操之过急时,他听见了黎月的提问:
      ——“七海,你觉得人要怎么样找到自己活着的意义呢?”
      不知道为什么,七海控制不住地微笑了起来:
      ——“别人我不太清楚,但是黎月的话,先从找到自己喜欢的食物开始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从梦中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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