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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爆炸 ...

  •   隔壁的人听到动静,打开两床之间的台灯,轻声问道:“梦魇了?”

      “给,喝口水压压惊。”

      唐年沉默地接过她递过来的水,麻木地把水杯凑到嘴边,倾灌的水从嘴角流下也浑然不觉,任由它们一路打湿脖颈和衣领。

      缓了许久,唐年才木然地摇头,“不,应该不是梦。”

      她将空了的水杯放到旁边,转身朝向玄陆离不好意思地说道:“抱歉,吵醒你了。”

      “没事,我本来夜间就容易醒。”玄陆离就着她的话回道,隐下自己尚未入睡的事实。

      唐年抬起身靠着床头,眺望向窗外的远方,平顺着自己的呼吸,忽然冷不丁地开口道:“刑天要来了。”

      “嗯?”

      玄陆离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外面的篝火不知何时被大风吹熄,火盆里残尽的木炭已然是星火式微。

      唐年想她不清楚这里的特殊情况,主动解释道:“刑天白天鲜少出没,人们就推测这类变种人畏光怕火。因此独自住在荒野的人家,入夜后都会燃起火堆,以此防范刑天。”

      玄陆离看向窗外阴森的夜色,格外在意刑天的弱点,“杀死刑天只能用火?”

      “倒也不是,像我们猎人都大多直接选择割头。割掉脑袋的刑天,蹦跶不了几下就会咽气。”

      玄陆离摇摇头,不太满意地点评道:“真正的刑天断首之后,仍能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这样看来,这类变种人根本不配叫刑天。”

      “管他叫什么呢。外面火灭了,变种人估计很快就会闻着味来。”

      唐年将房间里面的灯悉数打开,又从枕头下抄出一把刀反握在手里。

      “正好让我宰上几颗头,回安全区还能换些佣金。”

      玄陆离看她兴致冲冲的模样,顺势问出一直在意的问题:“你做赏金猎人很开心?”

      “开心什么?麻烦一大堆,钱几乎没有。”

      “那你为什么做这一行?”

      唐年把玩着手里的刀,不在意地自嘲道:“缺心眼呗。就喜欢干得多、赚得少、门槛高、存活低的工作。”

      “是吗?”

      唐年望向玄陆离的眼睛,对方亦是坦然地凝望着自己,深沉而静默。

      “我恨刑天。”

      她敛起笑意,神色变得凝重了起来。

      “十多年前,唐初一有天去了一趟都会,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别人都说她多半是被安全区外的刑天给吃了,打那起我就恨上了所有变种人。”

      “抱歉,我不该提……”

      唐年打断她,不在意地说道:“对我来说早就过去了。我现在的心是石头做的,没有什么能够刺痛我的事。”

      “你有想过,也许她是在都会……”玄陆离省略掉可能会伤害到唐年的措辞,换了一种委婉的说法,“你知道她去都会做什么?见了谁吗?”

      “这些年我一直在托人调查,但是时间过去了太久,很多线索已经追查不到。不过这不影响我讨厌都会那个地方,连带着也不喜欢都会的人。”

      唐年停顿了一下,稍有些迟缓地说道:“不管怎样,我做赏金猎人,就是为了报仇。我已经宰了二百三十七只刑天。等杀够五百只,这笔债才算清。”

      唐年自嘲地笑了笑,“不过吧,这种记仇的性格一点都不好,会一直活在过去,没办法向前走。所以呀,我都劝别人要放下。”

      她说着想起自己的老本行,扭头转向玄陆离,问道:“你有什么放不下的事吗?我这支持有偿报仇的,我负责报仇,你负责放下,物美价廉,童叟无欺。有需要吗?”

      玄陆离轻叹一声垂下眼眸,神情复杂地摇摇头。

      她在心底暗自苦笑:为什么你明知我放不下,每一次却都要我向前走呢。

      正在两人交谈间,外面的风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突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朝着旅馆方向过来。听到砂石粒在外面黑暗中鬼祟地噼啪作响,令人背脊发凉的恐惧感隐隐爬上来。

      两人对视一眼—— 刑天来了。

      在玄陆离发声前,唐年手快地上前捂住她的嘴,探身贴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别出声,刑天听觉灵敏,响动会招引来它们。”

      唐年谨慎地挪到窗边观察,不远处一名男子正跑向旅馆,似乎是想进来寻求庇护。他身后的五只刑天在紧追不舍,步伐磕磕绊绊却一点都不耽误速度,扭曲的肢体表露着对猎物极度的渴望。

      “你留在房间里,我会保证你的安全。”低声交代完,唐年便提着刀,头也不回地匆匆走出房间。

      仓皇离开的大半原因,其实是她被自己肉麻的话恶心到了。

      以前她总是不理解老派的爱情电影里,为什么总是充斥着无聊又重复的烂俗桥段。为什么如出一辙的套路下,素昧平生的两人总是在短短相识后就会生死相依。

      这种所谓的浪漫故事,唐年觉得在自己的生命里决计不会发生。毕竟也不是第一天出来混生活的傻白甜,她才不会将自己的性命轻易地托付出去。

      就好像一切罗曼蒂克的救赎情节,无外乎都是将向色而生作为发生基础,一种以个人主义为中心的英雄救美行为。

      唐年大步走下楼梯的时候,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方才玄陆离望向自己的眼神。那是不设防的绝对信任,更是理所应当的生死相托。

      她开始有一丁点儿觉得,拯救别人的感觉,好像还不错。

      出门左拐,唐年沿着楼梯下到一楼大厅。

      她看着大门上被撬开的锁,皱了皱眉。她小心地将门推开一条一脚长的缝,上下打量未见异常后,便顺着门缝挤了出去。

      -

      三德子躲在旅馆和仓库之间狭窄的缝隙中,粗砺的墙壁几乎要磨掉他一层皮,但他死死捂着自己的嘴,生怕呼出的声响会招来刑天。

      然而一只刑天还是闻着气味寻了过来。它摇晃着走到缝隙前,窄小的缝隙挡住了它宽大的身躯,只能伸出一只手抓向里面。

      散发着恶臭的手就在眼前,三德子拼了命地往里面挤,在墙壁上硬生生地蹭出一道血痕来。他眼看着刑天开始捶击入口两侧的墙壁,撑开的口子愈来愈近。

      濒死的恐惧几乎夺取了他求生的意志。

      刑天的手一把抓在他的肩膀上,锋利的指尖嵌进肉里,野蛮地想要将他拉扯出来。就在这时,一柄刀自刑天脑后用力插入。被捅穿的上膛滋出浑浊的血浆,尽数喷在三德子的脸上。

      三德子惊恐地抹掉脸上的血,只见拔出的刀刃横向劈去,刑天的头随之落地,露出身后来人的脸来。

      “糖糖!”三德子惊呼后,赶紧捂住自己的嘴。

      唐年推开刑天的残躯,抬脚将三德子往里面多踹进半米。缝隙对于唐年来说还算宽松,她灵活地藏进缝隙里,抬刀抵着三德子的喉咙,低声道:“我就知道是你,晚点再跟你算帐。现在什么情况?你怎么把刑天引来了?”

      “我就是想出门转转,结果还没走多远,就遇见它们出来觅食。”

      “深更半夜,还是撬锁出门,你出去干嘛?躲我?”

      三德子瞪着眼睛,一副震惊的样子反问道:“怎么可能?我躲你干嘛?”

      唐年冷哼一声:“做了亏心事的人,当然得躲着人走。”

      “冤枉啊,我跟你认识这么多年,对你可是一片真心,天地可鉴!”

      三德子仿佛又在耳边听见那种窸窸窣窣危险逼近的声音,不禁回忆起方才被刑天追逐撕扯的恐惧。他顾不上再为自己辩解,惊恐地乞求着唐年,“那群刑天都是怪物,糖糖你要救我出去啊。”

      “我杀刑天,跟救你没关系,你就卡在这吧。”

      说罢,唐年抬腿就离开了缝隙,躲到其它暗处准备伺机猎杀刑天。

      -

      玄陆离想着只身离开的唐年,不由地有些担心。她拿起唐年赠与的短刀,想了想还是没有带着。她将自己的打火机装在口袋里,又拿起桌子上没喝完的半瓶烈酒。

      走到门口拧动门把手,她才发现唐年离开时已经从外面将门锁上。

      她知道唐年是什么心思,无奈地笑了笑。她走到窗边观察一番,确认下面没有徘徊的刑天后,直接翻窗跳了出去。

      二楼的高度对她来说没什么难度。她利落地轻巧着地,没有弄出多余的动静。

      她猫着腰绕到黑色越野车后面,对着油箱动了一番手脚后,又来到副驾驶位置,随地捡起一块石块,连消声的布都不包,直接用力砸向玻璃。

      反手打开车门后,她钻进驾驶位,依然是暴力手法发动汽车,径直地开向不远处的山坡。

      -

      唐年经过一阵纠缠,废了些力气才砍掉第二只刑天的头。她刚闪身躲进旅馆墙角的暗处准备喘口气,就听到停车场的位置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

      唐年躲在旅馆的背面,看不到前门发生了什么。只能听到汽车引擎声响起,紧接着一辆越野车冲到了前面的山坡上,像发了疯似的不停鸣笛。

      余下的三只刑天被声响吸引,趋之若鹜地奔着喇叭声追了过去。而越野车却不躲避,任由自己被刑天围住。

      “这是在干嘛?哪来的大善人上赶着给刑天投食?”

      正在唐年疑惑的时候,越野车突然燃起大火,将车身上攀附的刑天都拖进了火海中。还不等唐年反应,车子的油箱突然爆炸,“砰”的一声炸起一团火云。

      唐年看着山坡上汹涌的火焰,不知为何心底涌起一丝不安。她连忙回到旅馆,一路跑上二楼开锁推门,只看到空无一人的房间和敞开的窗户。

      唐年暗骂一句,来不及走楼梯,也从窗户直接跳了出去。她心头发慌地跑上山坡,甚至都忘了自己本可以开车过去。

      山坡上只有被烧得空空的车架,而驾驶室内空无一人。唐年绕了车找了一圈,只看到三个被烧成炭的刑天残骸。

      唐年站在山坡上焦急地四处搜寻,忽然看到山坡下面一块巨石后伸出一只手,虚弱地朝她挥了挥。

      她连忙跑了下去,绕到半人高的石头后面,就看到玄陆离靠着石头喘着粗气,开口的第一句就是问她:“刑天死了吗?”

      “你疯了吧,这时候还关心那玩意儿!你自己都快被炸成烟花了!”

      “我没事……”

      “没事什么没事,人都崩出来这么远。”

      玄陆离见唐年紧张自己的伤势,连忙拉住她的手宽慰道:“你先别急,爆炸前我跳车了,再缓几口气我就能站起来。”

      唐年注意到她肩头垂下的发梢有被火燎到的痕迹,顿时气不打一出来,“你骗鬼呢你能行!我倒是不扶你我看你行不行。”

      玄陆离仰头靠在石壁上,一口气要喘上好几口才能将气喘匀,偏偏这样还要逞强自己没事,看得唐年愈发得来气。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可机智可勇敢了?”

      “还开车炸刑天,你怎么想的?”

      “想玩同归于尽啊?还是真不要命?炸得过瘾吗?”

      “不过瘾停车场还有一排车呢,够你炸吗?”

      “不够咱再买几辆,让你炸个够!”

      玄陆离和唐年一起过了一世又一世,早就吃透了她的脾气秉性,知道在她气头上唯一能做的只有闭嘴。

      她安静地任由唐年骂了个痛快,才撑着石头站起身来。她单手捂着肋骨,脚步发虚地走上山坡,转过身就看到唐年紧跟在后面,眉宇间不乏一丝担忧。

      唐年见她回头,不甘示弱地回看过去:“你别误会,我可没关心你,我就是怕你摔了砸我脚面上。”

      “好。”玄陆离信了似的点点头,指着地上的刑天问道:“它们的头你不割下来,带回去吗?”

      唐年瞪了她一眼,阴阳怪气地回道:“我受不起,我可没有那炸车的能耐。你要不然去当赏金猎人吧,就用炸车这招,比我厉害多了。你别用那种无辜的眼神看着我,我不吃那一套。”

      玄陆离眨巴眨巴眼睛,适时地唤了一声:“阿年。”

      “我肋骨疼。”

      “该!”

      “路过的大鹅看见了,都得朝你喊一句———该!”

      “你是不是还从二楼直接跳下来了?”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看起来弱不禁风一人,挺能折腾呀!”

      “你就不怕把你这身骨头再跳散架啊?”

      “要不要给你插两个翅膀,你直接飞得了?”

      “回去你也甭走楼梯了,直接从一楼蹦上去吧!”

      唐年嘴上虽不停地在数落,人却很小心地扶着玄陆离的胳膊,护着她往回走。

      “慢点走!别一会儿再抻到肋骨!你靠着我,自己别用力!”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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