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人家》段盛业

6、朦胧中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
　　绿水青山带笑颜。
　　……
　　朱晓慧自担任了“迎宾店”的主管后，每天穿着漂亮的衣服，还亮响了她那银铃般的歌喉，出入在店内外。可是，由于“好又来”店的营业，使迎宾店清闲了许多，除了张占利的朋友还经常在店里出出进进，其他的顾客就明显地少了。朱晓慧也向张占利提议过：要出“妙方”重迎宾客。不料张占利对她说：经商的目的就是为了赚钱。只要赚到了钱，这就是“妙方”，朱晓慧也只得任其下去。
　　可张占利叫她去接待周书记失态后，其态度就有所改变。朱晓慧也变得沉默了。
　　“我要馒头，我要甜馒头。”这天，高永春隔壁的铁匠李庆那两岁的儿子拖着父亲的衣角从屋里嚷叫着出来，直朝“好又来”店里走。
　　“乖乖，高伯伯家里的馒头卖完了，朱阿姨卖的馒头也很甜。”李庆抱起孩子说着，向“迎宾店”走去。
　　“不嘛，不嘛，朱阿姨的馒头不甜……我要……”小孩子拖着哭腔说。
　　铁匠父子俩的言行吸引了坐在柜台内的朱晓慧，她立起身，走过来，抱起小孩说：“来，逗逗，今天朱阿姨给你两个。”说罢转到店里拿来两个馒头。
　　“不要，我不要……”由于小孩天真无邪又淘气，竟把两个馒头扔在地上，还大哭大闹起来。
　　自小逗逗扔了她的馒头之后，朱晓慧很觉烦闷，而且有些恶心。
　　是因为店里生意不佳，还是精神受了刺激?连她自已也说不清，一向胃口很好的她，现在也厌食、挑食了，同时喜欢吃酸性食品，特别是：月月来的也没来了，她不免发出一阵喜悦、一阵担心、一阵恐惧，高兴的是：自己可能要做妈妈了。担心的是：“迎宾店”的生意远不如先，张占利又是我行我素，店子的前景难以预料。恐惧的是：她与张占利同居了，而且已有了身孕，但他却在推三阻四，结婚手续一直拖着未办。她想到这些，心里极度不安。
　　张占利近来也的确很忙——不是去化肥厂调运化肥，就是上农药厂采购农药，还要去农机厂购运农机器具。这天，他刚同司机小王运回一批生活物资，在家洗过澡，更换了衣服，来到卧室对着镜子正在梳理他那一脑乌油油的头发。
　　“你回来了。”这时，朱晓慧来到了他的身边说。镜子里同时出现了他俩的面孔。
　　“哦，我刚回来，亲爱的，你的消息真灵呀。”张占利见朱晓慧过来了，欣喜地说，并转过身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狂热地亲吻起来。
　　“占利，我们去办理结婚手续吧！”她倚在他的怀里，任他在身上尽情抚摸，接着说：“我已经怀……”
　　“啊——！你怀——上了。”张占利为之一震，猛地将她从怀里推开，两手按住她那浑圆的双肩，把她端详了好一会，“我要当爸爸了。”
　　他压低了嗓子甜甜地说。随即又将她搂在怀里。
　　朱晓慧挣脱开来，反转身将门掩上，又回到他的身边说：“不能再拖了。”
　　“是呀，你看我啰，只知道工作、工作的，把这么重要的事都耽搁了。”他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拍打着自己的脑壳说，后悔不迭。
　　“那我们明天就去，好吗?”她两眼投出乞求的光芒说。
　　“好、好，那我们明天……明天……”张占利说着，忽然又把话打住，紧皱起双眉，手抓头皮，两眼定定地盯着她，仿佛遇到了大难题。
　　“你又有事?”她质问，因她已提出过几次，但他总是答而一直拖着未办。
　　“不是我有事，而是政府规定了办结婚手续的日子，错过了这个日子是不会办理的。”他说，并显出为难的样子。
　　“那你说该怎么办?”她一听，更急了，她意识到已有人在注视他俩，她觉得：这本来是一件光明正大的事，倒弄成个非法同居而感到惶恐不安。
　　“那只有两个办法。”他放开了她，在屋里徘徊，思索了一阵后说。
　　“哪两个办法?”她盯着他的脸，迫不及待地问。
　　“第一是等下一次的日期，第二是……”他止住步，欲言又止。
　　“第二是什么?”她紧紧追问。
　　“把，把孩子打掉。”他声音低沉地说，并勾下了头，显得十分痛苦。
　　“你!……”她万万没有想到，他——自己真心相爱的人竟想出了这个坏点子，说出如此绞痛人心的话，她圆睁两眼，脸憋得通红，气得许久都没说出话来。
　　“你先别急，我的宝贝……”他委婉地说。并走近两步，靠近了她，左手按着她的肩，右手轻抚着她那细腻的，并带有惟悴的面容继续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呀，难道我就忍心这样，孩子虽在你肚子里，可他也是我俩爱情的结晶啊。不过，去政府登记也要做婚前检查……”他说着，那张白净脸皮也蒙上了一层阴影。
　　“我俩都上了结婚年龄，就检查也不要紧。”她说，她倒安慰起他来了。
　　“但愿如此，车到山前必有路吧。”他说，也许在给自己解脱，遂又将她抱上床，又龙腾虎跃了一番。
　　暮霭从山沟、田野慢慢地扩散、升腾，像纤细的、灰色的纱罩住了坡洼、树林、村庄……
　　朱晓慧的心情真说不出是酸、是甜、还是苦。她回到自己的卧房踱步到窗前，抬头远望，远处的高山、田野、村庄已被夜色吞没，一片朦胧。此时，她想起张占利为她设的“饯行宴”后那一夜的狂欢，想起有一次她在洗澡，他竟悄悄地溜进来，将她抱住……想起那以后的多次同居时表达的无比恩爱。可是，每当她向他提出正式结婚时，他又总是搪塞、拖延，以至今天，竟提出要打掉孩子，她很迷茫，真不知道他内心想的怎样。她凝望着窗外朦胧的夜色，自己也处于朦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