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人家》段盛业

7、打假

　　高永泉穿着周小玲亲手编织的毛线衣，心里暖烘烘的，自那以后，他的心总系着南杂店，思念着店里的女掌柜。一有时间，便会跑到这里来。这天，他吃过晚饭、洗过澡，又穿上他喜爱的毛线衣，他把外衣搭在肩上，吹着口哨，迈过石板桥，走向南杂店，见店门上了锁，他绕到她的住房，里边没有开灯，房门也紧闭。“她会去哪儿？”他心里发问，他便走向街道，走到百货店、五金店、农资店都没有见到人，他又转入一条小巷，来到供销社仓库房，见库房围墙的大铁门敞开着，从里面射出强烈的灯光，谈笑声也阵阵传来。高永泉走近铁门，见围墙内的坪地里停着一辆大卡车，供销社职工张三才、刘小七等好几个男人在车下把货物背往仓库，周小玲、小菊等几个女工在车上搬动货物，张占利同一个陌生人站在仓库旁。
　　高永泉走过来站在卡车旁的暗处里一看，见是一车化肥。
　　“张经理，这批货保你赚大钱。”陌生人诡秘地说。
　　“给你这个价，行吗?”张占利伸出手，勾着手指头做了一个手势说。
　　“我说张经理呀，我已是五折给你了…你不要货到了手，就又杀价啦。”
　　张占利和陌生人那讨价还价的声音从库房里传出来，高永泉并没有在意。不一会儿，化肥卸完了，周小玲、小菊等几个女工攀着车沿下来了。
　　“小玲。”高永泉从暗处走出来，叫道。
　　“你？……”周小玲扭头一看，见是永泉，很是惊奇。
　　他没有答话，只是微微一笑，并跟在她们身后走进了保管员刘小七的住地，他们打水洗过手脸，刘小七恶狠狠地瞪着高永泉。特别是看到他穿上了周小玲亲手编织的毛线衣，他觉得格外刺眼。他转眼又逼视着周小玲。
　　“永泉，你这小子的手也真长，把网撒到我们供销社来了。”张三才早知道刘小七的心意，他用嘲讽的口气说。
　　“两厢情愿嘛。”高永泉爽朗地回答。
　　“不会是二龙抢珠吧。”张三才打趣地说。并对着一直沉着脸的刘小七投去一眼。
　　周小玲红着脸，她洗罢手，同高永泉一块儿离开了库房。
　　“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两人并肩行走着，周小玲问，话里不无抱怨的成分。
　　“想你呐，看你没在店里，我找了好多地方，没想到你也当装卸工了。”
　　他俩从小巷转到街上，边走边说。
　　“没办法呀，我们的情况你又不是不晓得。”她说，并感到真难以把握。
　　“办法是有的，不过，像你们张经理用的办法是不可取的。”他直言直语地说。
　　“你?我们经理怎么了?!……”听高永泉对他们经理进行了评说，周小玲心情不舒畅地反问。
　　“你们经理怎么样，你们更清楚。用户对你们的商品意见真不少。”
　　高永泉说，并把在店里听到的全告诉了她。
　　周小玲默默不语，心里还有些反感，怨他见了面不说些开心的话，反而道出那些使人听了心烦的事。她挪动着沉重的脚步，缓缓地行走着，他紧依她而行，街道上行人很少，从街道两旁的店铺中的门、窗里射出来的灯光把他俩的身影投射在街道及墙壁上，他俩的身影在交替错位。
　　周伟民在“好又来”店听到人们的谈话后，便挤时间到各店铺、摊点及供销社的商店察看、检查，看到大部分的店铺、摊点不仅货真价实，而且服务态度也很好。但，也发现有少数店铺的确有弄虚作假行为，供销社经营的商店商品尤为突出，为此证明，群众的意见不无来由。夜已降临，周伟民打开电视正在看新闻，电话铃声响了，他将电视机音量拨小，便拿起了话筒。
　　“喂，是凤凰镇周书记吗?我是县农办老张……”话筒里传来一阵宏浑的声音。
　　“哦，是张主任呀，你好……”
　　“是这么回事，前几天农资局查获一批假化肥，可是，昨天被偷运出去，据查，有一部分运往了凤凰镇，为维护农民的利益，打击不法分子，县委县政府已组织了一支队伍，分别到有关乡镇……请你们大力配合。”
　　“啊，好好，我们一定尽全力。”周伟民放下话筒，他对那些乘改革开放之机而大赚黑心钱的人早已痛心疾首。便马上请来了王镇长，把县农办张主任的来电及自己最近了解的一些情况同王镇长交换了意见，王镇长很敬佩他过细的工作方法，并一块儿研究了当前的工作方案。
　　在县质检组的配合下，经过了几天过细的工作，不仅查出了那些偷运出库的假化肥，而且从供销社的库房里还查出了一些假农药、假化肥，在供销社下属的商店里还查出一些假冒伪劣商品，同时，对其他店铺、摊点也同样进行了全面检查。质检组将查获的假农药、假化肥及其他一些伪劣商品都运到镇外空地上，洒上了气油，当众销毁。还对情节严重的供销社经理张占利给予了批评和罚款。同时，对合法经商、优质服务的店、铺挂上了“文明经商”的红牌。“好又来”饮食店以出色的经营方式而荣获了“文明店”称号。“迎宾店”因采购、加工销售变质、变味的食品受到了罚款处理。
　　凤凰镇的打假首战告捷。
　　夜晚，张占利的客厅里亮着灯，张三才、刘小七、周小玲、朱晓慧都聚集在此，上海桌上杯盘狼藉，餐巾纸甩满一地，张占利已酊大醉，歪睡在沙发上。这次质检，真给了他重重的一棒——刚购进的几大车化肥及原进货的一些劣质农药、化肥均被查处。南杂店、百货店也查出了一些劣质商品。“迎宾店”也罚了款。他们不仅在经济上受到了“损失”，而且，他这个经理还挨了批评。——这更影响了他的声誉。
　　“晓慧，你不是说看见了那个姓周的上过‘好又来’店？”有人问。
　　“上了那店能说明什么，我们经理不是还特意款待过他吗。”张三才说。
　　“我晓得了，我晓得了，一定是，问题一定是出在你身上，此时，刘小七如大彻大悟，他伸手指着周小玲的鼻子，恶狠狠地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周小玲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反问一句。
　　“那晚卸化肥，是谁到库房，你说!”刘小七据理指责。
　　“你是说，这是永泉捅的，可是他……”周小玲为高永泉争辩。
　　“他那鬼鬼祟祟的样子，我一看就知道他没怀好意。”刘小七圆瞪两眼，一口咬定。
　　“难道是他……?”经刘小七这一提，周小玲惊疑不定，她想起那晚他俩在街道上行走时他对她说起供销社卖假货的事，还说群众意见很大，他为什么要谈这些，他又何以晓得那大卡车运来的是假化肥?难道那晚他真的看出了什么就捅了出去…
　　“不是你，你说，为什么你和那小子一好上了，我们就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刘小七愤然地说。
　　周小玲低着头，默然无语，随着刘小七的这一指责，高永泉的身影在她脑海里渐渐地模糊起来。
　　晚上，高真喜一家人在围桌吃饭，桌上虽只有一海碗白菜、一海碗萝卜、一大碗骨头汤，一家人都吃得很甜香。――开店才三个月，不仅生意红火，而且还获得了“文明店”称号。高永春还出席了镇政府召开的两个文明建设的先进代表会，会上不仅表彰了先进集体和个人，并颁发了奖品和奖状。高永春感到：新来的书记深入群众，重调查研究，处理事情英明果断，奖罚分明，有这样的好领导，凤凰镇大有希望。
　　高大婶不仅为大儿子永春的才能感到高兴，又在关心满崽永泉的婚事。“永泉，你和小玲的事就定了吧。”做娘的首先说。
　　“是呀，你们俩感情很好，可以谈婚论嫁了。”高永春笑着说。
　　“转眼要插秧了，插了秧，择个吉日把婚事定了吧。”高真喜说。
　　高永泉趴在桌上闷声不响地吃饭，家里人这一提，他心里反乱了。——周小玲原来对他好，也很爱他，这不假，可是，通过这次打假，她就变了，对他疏远了，冷淡了，这是为什么，他弄不清，难道是像有的写书人所写的“秋天的云，少女的心”，说变就变了。
　　“以后再说吧。”高永泉低着头，冷冷地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