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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新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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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头火车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本来头天晚上被过度开发了,又坐了两天火车硬座,等到第三天上午十点多中午到了目的时江南浑身酸痛的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手软脚软的跟在背着个大包手里还提着三个大包的孙延安身后下车,这年头坐趟火车不容易,多数人都是大包小包的,除了孩子,还没有谁像江南这样两手空空的。她有点不好意思,尽管难受至极,还是伸手要拿一个最小的包袱,“我拿一个吧……”
孙延安躲开:“不用,没几步路,我给一连长拍电报了,让他来接我们。”
两人上了月台没走几步路,看到了一个认识的人,不是一连长,而是徐睿。
这么冷的天,江南带着帽子围脖棉手套,把自己包成一个熊,孙延安没她那么夸张,但也穿着军用棉大衣,带着毡绒帽。
徐睿却只穿着一件青色的“棉猴”,没带帽子不说,居然没拉拉链,露出里面白色的羊毛衫,江南看着他的板寸和白色羊毛衫,只觉得自己都要替他冷了。
徐睿看见他们,马上大步走过来就接过来了孙延安手里俩包裹:“孙哥,我听刘大炮说你跟嫂子今天回来,我正好来城里有事,就主动请缨来接你和嫂子啦。”脸转向江南,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喊了声:“嫂子。”
江南看着他冻的通红的耳朵和说话时呼出的白气,忍不住抿嘴笑:“你好,这么冷的天,麻烦你了。”
“嫂子客气什么,顺路。”
孙延安却不跟他客气,任由他接过最重的包袱,对江南道:“都是兄弟,不用跟他客气,安顿下来过两天请他吃饭,让他见识一下你的国营饭店大厨亲传弟子的手艺。”
“……”江南无语,别人还以为她是厨子呢:“行。”
徐睿这才看了她一眼,顺着说:“那我可等着了。”
“哼,你嫂子的手艺,那可是国营饭店大厨亲授,并且亲口认证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孙延安说的就是他二哥孙抗战,看着江南长大的,怕自己没出息的弟弟将来还要给弟媳妇做饭,教江南厨艺很是花费一番心力,“就怕你小子吃上瘾了,三天两头跟着我回来蹭饭!”
徐睿也没说他小人之心,只针锋相对回去:“瞧你小气的,跟着我下馆子时怎么没拿我当外人!”
这年头,知识青年都是要上山下乡支援建设新农村的,好在他们本来就是农村,倒也不用背井离乡。本来村子里缺老师,孙延安一直想让父亲说说,让江南去大队里的小学当老师,他二嫂不过初中毕业,江南这个高中毕业生不比他二嫂强啊!
可是他老娘死活不让,他爹孙有力觉得二儿媳已经是在队里当老师了,再弄个小儿媳妇去,实在是太扎眼了,有损他大队长廉洁公正的形象。当时正好有个女知青做了点好人好事,正好就把那个小学老师的名额给了她,谁也挑不出理来。
这样,江南就只好跟着普通社员一起下地干活。
孙延安嫌农村挣那俩公分辛苦,除了每个月付给李金华五块钱当江南的生活费,其余大部分津贴都给了江南,平时嘴馋了就跟着徐睿,名曰吃大户,徐睿家里并不要他的津贴,反而徐妈妈每个月都要贴给他一些钱票,他们家本来也不缺,现在儿子出息了那就更舍得给了。
三人顺着人流往外走到车旁,徐睿先把行李都放后座,又把江南扶上去,关上车门,自己上了副驾驶。徐睿也上了车。
“直接回家属院?”徐瑞边发动车子边说:“你之前跟家具店定的床和柜子桌子板凳什么的都给你送家去了,是不是还得去供销社买点东西?”
孙延安点头,:“是得买点东西,去供销社。”
车子一路跑到了供销社,这个供销社主要就是为了部队里的家属院军属开的,里面的东西倒是挺全,孙延安跟着江南一起收拾的行李,什么东西该买什么东西不该买大体都知道,跟着江南商量:“拖把撮子扫帚痰盂,铁锅锅铲炊帚,我定了三个木头盆子两个桶,再买俩铁盆,一个面盆,一个烧水壶,还有啥?”
江南想了想:“可以种菜吗?可以的话就买个锄头。”“哦哦,可以,有个小院,咱们院子原来是以前二团长的家,二团长转业回地方,把家里能搬走的都搬走了,就是个压水井搬不走,哈哈哈,便宜了咱们。我看别人家小院里都种了好多菜,咱们也种点。”
“邻居都是什么人呀,是不是要准备买点东西火去跟人打招呼?”
“是,”孙延安扒拉出一斤糖票,“咱家邻居都是我的上级,东边是一团长周强家,西边是一团政委钱文龙家,他们都有小孩,买一斤大白兔奶糖,一家半斤就行啦。”
他的人际关系,以后如何交往,江南当然听他的。
“是不是不能烧柴火?买个烧煤球炉子?”
徐睿插话:“嫂子,煤球炉子也有了。”
“哦。”江南想一想,“暖壶?”
“前两天我给你送过去家里一对暖壶,算庆祝你们乔迁之喜。”
“……这怎么行,太贵重了。”江南皱眉,非亲非故,收这么重的礼,实在是烫手。
“没事儿,别人跟我换的,我也用不着。”
江南无言,只能以后再还这份人情。
“咸菜瓮?”
咸菜瓮买两个,虽然现在不能用,但现在买了等秋天就不用买了。
东西买齐放回车上,徐睿又问要不要去副食厂,孙延安看了看江南的脸色,拒绝了:“还是赶紧回家吧,你嫂子在火车上都没睡着。等会你把车留给我,我自己去副食厂。” 徐睿也看了看江南苍白憔悴的脸,便不再多言,一脚油门直奔家属院而去。
到了地方,江南下车,就看到一排整洁有序的青砖大瓦房,非常气派,除了院墙比老家矮,左邻右舍和从家门口走的路人都能看到院里这点缺点外,就是当大队长的公公家房子都没这么好!当然,孙家并不是拿不出这个盖房子的钱,只是这年头特殊,穷家破院最平安。
江南进了院子,打量着新家的布局,小院大概有一厘地大小,能种不少菜了,最令人惊喜的是压水井!这边的房子格局就是一排三间房,中间是堂屋,两边是卧室,东边卧室后面后面是厨房,西边卧室后面是个杂物间。
堂屋靠墙摆着一张饭桌,四个高板凳。东边卧室北头一个高低柜,南头摆了一张一米五的大床,床边一个大衣柜,两个小床头柜,床头柜上俩输液玻璃瓶,两把椅子。
厨房里一个碗柜,已经安上了煤球炉子,边上整整齐齐码着一堆蜂窝煤最少有两百个,锅碗瓢盆都置办齐全了,只是目前除了烧个白开水也没什么用。
西边卧室还安了一张一米二的床,一个柜子。
“江同志,怎么样,满意吗?”看着她满屋打量,孙延安笑着问道。
江南不只是惊喜了,她是有点惊吓,看一眼去门口车上搬东西的徐睿,她悄声问:“你哪来这么多钱啊?”孙延安的工资不少,可每个月自己就留五块钱,给李金华五块钱,剩下的都给她了,这屋子里的家具家什,那么是每个月五块钱零花钱这些年一份不花都攒起来了?
孙延安往外一努嘴:“这不是有个大户嘛。我借了他三百块钱。”
江南拍他一下,可也没的说,等她来了再拿钱置办这些是太耽误时间。立刻去卧室把钱包拿出来,数出三十张大团结,出来对已经进来堂屋里的徐睿道:“延安说借了你三百块钱周转?谢谢你了,你数数吧。”
徐睿接过来,胡乱卷了卷塞兜里,知道他们要忙着收拾,问过不用他帮忙就离开了。孙延安待他走后,去屋里搬出来一把躺椅来放在屋檐下水泥台子上被阳光照到的地方,今天难得没有风,屋里还没生火,还不如晾台上暖和。
江南刚才就看到这把躺椅了,当着徐睿的面还不好说他:“怎么做了这样一把椅子?会被人说闲话吧。”这除了地主老财,正经人谁会有这种椅子呀,又不是七老八十要养老了,搞不好还会被人说成享乐主义倾向。
孙延安把她推到椅子旁,将她按在椅子上,轻轻晃了晃,撇撇嘴:“咱们两家往上数,三代都是贫农,你怕什么,躺着歇歇吧,”按住她肩膀不让他起来,“听话。”
江南也是实在有心无力,孙延安又从屋里拿了一床被子给她,她盖着被子被太阳晒得浑身松散,昏昏欲睡,也就不再勉强自己。
孙延安把煤球炉子点着,去外面的水井边提了半桶水回来做引水,用压水井压了两桶水,新压出来的水还是温的,灌上一壶水放煤球炉子上烧着,用井水把家具家什都擦干净了,铺好床,水也开了,把两个玻璃输液瓶灌满放到床上捂着,到院子里看看左右邻居和外面路上,都看不见人,赶紧把睡着了的媳妇抱到床上。
江南翻了个身继续沉沉睡过去了,孙延安开车去副食厂,虽然现在提倡不过年不放假,但是年货还是得置办点的,边防军临海,海鲜比肉便宜,也不要票,他买了两斤肉,二两香油,五斤猪大骨,四条带鱼,四条鲳鱼,一条大黄花,五斤海带,一斤干蘑菇,一斤虾皮,一斤小鱼干,三十棵大白菜,二十斤土豆,十斤洋葱,葱姜蒜若干,两斤瓜子,花生核桃榛子松子都卖光了,这边的人置办年货都很早,就现在这天气,买块肉挂屋后面一个月都不会坏。
江南这一觉睡到了晚上七点,被饿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