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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变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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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大的客厅里,两个人全坐在沙发上。
许木筱礼服还没换下,两条腿蜷上沙发,身子伏在膝盖上,后背是钱业的那件外套。
莫景就坐在她身边,环臂静静地看着她一半的背影。
她不说话,只有轻微的抽噎声响在这空静的客厅里。
莫景抽出一只手,想抚上她的后背。手掌悬停在空中良久,目光中有些许犹豫,他最终还是将手掌放下。
夜色渐渐加深,空气中弥漫着寂寥。
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了许木筱的小区门口。
顾殇打开车门,长腿先迈出。
因为一直打不通她的电话,担心她有事,所以处理完那边的事就急急忙忙赶过来。
只是还没等他踏进小区大门,钱业堵在了他身前。
前些天的场景宛若又一次重现。
两人的对峙仿佛凝结了周围流动的空气,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重。
不等他开口,钱业先笑着说道:“你也应该清楚刚刚那情况发生是因为谁吧。”
钱业一向是把绅士和威胁同时藏在笑里。
顾殇的头发因为夜风的袭来有些塌陷,偏长的额发半耷下来盖住眉眼。眼皮下方因为那如针的发根隐隐刺痛,但他却不伸手拨开。
黑漆漆的眸子在黑色的发丝下微微透着光,却恍惚没了神韵。
停顿半晌,顾殇两只手放进口袋里。左手在里头摸到了一个打火机,但他只是在里头将打火机转了几圈,并没有拿出来。
夜色如一潭黑水,在人们看不到的地方悄然流动,也在不知不觉翻动了很多东西。
打火机在两指之间停止了转动,时间的齿轮却从不曾停下。
顾殇眼皮抬起一些,薄唇轻启:“你们…应该能保护好她吧。”
钱业笑意不散:“这是自然。”
顾殇脸上突然有笑,他侧头朝远方看了几眼,像在憧憬什么。可慢慢地,眼中的期待好像散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后背因为他的动作挺了挺。他脱下外套,将其勾到一侧的臂弯,另一只手则插到西裤的口袋里。
留下最后一眼,他转身离开。
有那么一刻,他鼻头突然有些酸,好似一切都走到了头。
只是他心里早该清楚的。
他奢求了太多了。
不该再那么贪了。
*
次日。
公司里。
许木筱去开水房装水时,突然听到身旁的议论声。
“那个不就是抢人家男朋友的那位吗?”
“就是啊,丢脸都丢到年会上了,还得总裁给她擦屁股。”
“要我说,她昨天怎么还敢当着人家正主的面出现啊。”
“不要脸呗。”
……
尽管昨晚已经猜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但当亲耳听到这些诋毁的话,心里还是苦涩顿生。
怕来的人更多,听到的此类的话会更多,她匆匆装完水,快步从开水房离开。
回到位置上,许木筱呆愣着目光看着电脑屏幕,机械地重复着喝水的动作。
只是这水好像变了味儿,越喝越有一种难以下咽的感觉。
许木筱皱着眉放下水杯,眸光波动地看向杯里干净的水。
明明都是一样的,可却又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肩上突然传来一股力,许木筱猝不及防地往旁边躲了一下。
一抬头,看到是叶矜,她又笑自己反应太大了。
她弯着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怎么了吗?”
叶矜撅着小嘴,努了努。猝然毫无征兆地扑到许木筱身上,额头在她肩膀蹭了蹭,音色带了点哭腔:“对不起,我昨晚太冲动了!”
许木筱却出乎她意料地笑了两声,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叶矜的后背:“我当是什么事呢。昨晚,得谢谢你呀。”
“谢个屁,我都办砸了。”
叶矜抬起头,脸上写满了愧疚。
许木筱的掌心从她的后背滑到她的手臂,摩挲了几下说道:“好了,都过去了。你今天任务办完了吗?”
“还没。”
许木筱一瞬间变回上级的威肃,故作生气地说道:“还没还不快去完成。”
叶矜撇了撇鼻头:“马上马上。”
待叶矜走后,许木筱转回身,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里,释怀似的叹了一口气。
当天晚上回家,莫景已经在她家沙发上仿佛坐了很久了。
许木筱只是和他打了个招呼,随即拿出笔记本投入自己的事情当中。
像是之前每天都会重复,莫景习惯性地给她倒了杯热水。
许木筱会将热水往自己的方向靠一靠,但是从来不会抬头,嘴里也只有不轻不重的“谢谢”两个字。
只是今天,半杯热水下肚,她突然听到边上的人说了声:“以你的技术,进亿和不是问题。”
许木筱后背一怔,话她听清了。
这话里的意思她也听懂了几分。
却摸不着缘由。
顿了几秒,她忽地轻笑几声,转而抬起头看向莫景。
那双圆眸依旧干净,只是少了些曾经的灵动,笑意只覆盖在表面很浅很浅的一层。
“你这是在挖我吗?”
许木筱问得直接。
“如你所想。”
莫景回答得也干脆。
许木筱眼珠子蓦地往下转了转,沉默两秒低着声回道:“不必了。”
“我这人…”
“比较念旧。”
*
隔日傍晚。
下了班,许木筱依旧如往常一个人穿行在这熟悉的街道。
明明已经走过几百上千遍了,但每一次走,却还是会给她一种像是为了完成任务的麻木感。
她感受着街上的凉风,感受着周围的烟火气息,却始终觉得自己融不进这里。
也许有一些人注定就要活在孤独里。
步伐加大,快到小区门口时,身后恍惚有细微的脚步声传来。
那声音实在太小,小到她一度以为那只是从她身边掠过的风声。
但她还是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结果是什么也没有。
她觉得可能是自己多想了。
毕竟她有时候确实有点神经兮兮的。
只是在抬脚的一瞬,脑海中突然闪过江城的那句:
“钱业他可是一直都在跟着你哦。”
猝然回想过往的一切,每一次他都出现得那么及时又刚好。
莫景找他他可以在五分钟内现身,包括那次在便利店里头,他也是那么及时赶到。
江城说的,好像不无道理。
进了小区,打开家门的那一刹,里头是黑不愣登的一片。
她打开灯,脚下边换了双室内鞋。
她走到沙发边上,包还没从肩上拿下,整个人就重重地砸到沙发上。
她把脚伸上沙发,一只手扶着额头,盖着眼皮均匀地喘着气。
听到包里传来动静,她也是先晾了几秒才不紧不慢地拿出手机查看。
是公司大群新发布的一条群公告:公司是大家工作的地方,不是大家谈天说地的地方。公司内部的成员就像是一家人一样,应当互助互爱,而不该因为外人的一些言论对某一个人议论非非。今后若在公司里头听到有虚假谣言的言论,一律当作违纪处理。
这条公告是时照发布的。
许木筱心里清楚针对的是哪件事。
毕竟她已经连续两天成为他们口中的主人公了。
只是当这条公告发布,许木筱知道闲谈里肯定又会多一条是猜测关于她和时照的关系的。
人们只会把别人的好意当做是一种博利,他们从不吝以自己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至于所谓的事实,只是一种可有可无的存在。
许木筱将手机一扔,稳稳落到桌子上。
她抬头看着天花板,直视着那发出耀眼光线的白炽灯,眼前有一瞬间暗了一下。待回过神来,眼眶中已经有一些热泪填充。
顷刻间,手机又震了几下。
不同于刚才的震动,这是专属于特别关心的。
也不同于刚才的慢悠悠,许木筱几乎是听到震动的下一秒就伏身去够手机。
点开来看,果然是林意发了一条微博。
确切来说,是转发。
——没钱真是人生最大的烦恼。
她关掉手机,手握着放到腹部。
其实很多时候,她都想摒弃自己这糟糕透顶的人生,只是每次当她下定决心之时,林意的消息都会来得很及时。
及时地拉她一把。
提醒她,她曾说过要养林意的,这是她的承诺,她不能抛下她不管。
反反复复很多次了。
一颗心都有些麻木了。
她喉咙滚了滚,热泪顺着眼角溢出。
这个世界对她好像太不公平了。
她明明一直都很想努力地活下去的。
可是老天爷却好像不想给她这个机会。
她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
言家。
言寺衷看着言氏一跌再跌的股票,急得如热锅上地蚂蚁。
公司内部资金空缺的事情还没解决,现在又因为品牌信誉度下降的事情,一些投资商开始撤资。
他知道是有人要对言氏出手了。
他看着不急不慌走下楼的言诺,火气瞬间有了宣泄的地儿。
他指着言诺破口大骂道:“现在言氏出了危机,你还不快点去找顾殇帮忙!”
只是他话音刚落,手机又一次响起。
他接起来,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言寺衷脸色瞬间一变。
电话挂断后,他勃然大怒地冲到言诺身前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力道之大,言诺站不稳往后踉跄了几步最终还是摔在了地上。
言妈见状,赶紧上前阻止言寺衷:“怎么了这是?”
“怎么了?”言寺衷喘着粗气,狰狞着一张脸指着言诺说道:“你看看你好女儿干的什么事,思禹现在已经发布要取消和言氏联姻的消息了!”
“什么?”
言诺两手扶着地,跌坐在地上不可置信从言寺衷口中说出来的一切。
她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摇摇晃晃地跑到言寺衷跟前:“爸你是不是听错了?”
结果还没到他面前,又是一巴掌挨在脸上。
言寺衷在自己女儿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气:“要不是你前两天在若果科技年会上闹出那档子事,现在会是这个样子吗!”
“你他妈就是个废物!”
“好了好了。”言妈忙不迭地扶住言寺衷,“消消气。”
又对着怔愣在地的言诺使眼色道:“你先回房间呆着去。”
言诺显然还没从刚刚的消息里缓过来,她像是失了神,目光呆滞地从地上缓慢爬起。
两条腿仿佛不是她自己的,走起路来趔趔趄趄,一只手扶在扶梯上都觉得是摸了个空。
回到房间里,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像是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她顺着门沿身子一点点下滑,脸上的灼痛感还清晰地刺激着神经。
她伸手去抚摸那肿起来的半边脸,在没有分寸碰到的一瞬间,她吃痛地“嘶”了一声。
手上的力道顿时放轻,怕再弄疼自己,她只敢轻轻地触碰一两下。
这不是她第一次挨打了。
从小到大,只要她有哪里做的不好的地方,巴掌就是家常便饭。
言寺衷对待她全然不像是一个正常人对待女儿的样子,他更像是在调教自己的一只宠物。
不听话就教训,听话了也无需表扬。
印象里言寺衷从来不会和她唠家常,教给她最多的就是商业博利。
她记得他一直当着自己的面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
“想要得到的东西就得不计一切代价得到。”
她一直为这句话付诸实践。
她很快就要拥有一切了,只是因为许木筱的出现,这即将到手的一切灰飞烟灭了。
每次都是她!
因为她,自己的人生全都毁了。
她脸色陡然扭曲难看,目光毒辣得像是要将一切吞噬殆尽。
其实在那句话的后面还有一句:
“拦路的东西除掉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