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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魔头你到底惹了几家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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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间一片开阔的平地上,身形矫健的少年手执长剑步步紧逼,他招式狠厉而干脆,以直接又刁钻的方式刺向对面的男人,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取对手性命。
比少年要高出一个头的男人在这疾风般的剑影之中毫无紧迫之感,脸上神情悠闲得彷如看戏。他冷眼看剑刺到身前,从容不迫地闪到毫厘之外,时不时挥剑挡上一挡,如若仔细看,会发现他每次步伐移动的幅度甚至不超过三尺。
男人敷衍的态度激怒了年轻的对手。少年大吼一声,“有种就认真跟我打!”
男人幽幽叹了口气,这气叹得同他那故作可惜的神情一样挑衅,“既然你求我,那我答应你便是。”
语毕,他握剑的手一紧,面对直刺而来的利剑不但不躲反倒迎了上去。
剑尖距胸膛不到半指。少年惊喜于自己就要得手,忽听一声蜂鸣,他还未看清楚是怎么回事,手中的剑就消失不见了,随即而来的是从手腕蔓延至整个手臂的酥麻。
下一瞬,他只觉胸口挨了一拍,然后整个人飞了出去,摔在地上蹭出很远,最终停在早他一步飞出去的剑旁。
少年望着手边的剑,狠狠咬唇,手指几乎抓进地里。
他跟他习武七年,却挡不住他认真起来的一招……
在他眼前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从地狱而来的鬼。
然而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愤怒,只是不发一言地站起身,拍干净身上的尘土,然后捡起地上的剑,转身走了。其间他未再看过男人一眼。
少年走远,男人身边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个白衣男子。
“又到这天了吗?这一年年的,过得真快啊!”这位从长相到衣着都让人如沐春风的男子感叹着,又朝少年背影的方向望了望,笑道,“这小子平时不是下毒就是下套,只有这一天不使邪招,这脸皮薄的哟,也不知是像谁!”
“蠢笨!想要致人死地却还要执着于形式。”对于白衣男子的评价,男人嗤之以鼻。
“哪里笨了?想在父母忌日光明正大地取走仇人性命,这份执着我就很佩服!”白衣男子摇着手中素扇,“不仅不笨,我看他反而进步不小嘛!”
“也不看是谁教的。” 男人不可闻地冷哼一声,走向与少年相反的方向。
白衣男子快步跟上去,面上笑容更甚。他收起折扇敲在身旁男人肩上,“夸人能不能好好夸?而且背后夸算什么本事?有种你当面夸!”
墨绿衣衫的男人用手推开肩上的扇子,冷峻的长眸扫过白衣男子嬉笑的脸,即使眉头紧皱也难掩其风采,“你哪只耳朵听见我夸他了?”
“好好好,没夸没夸。”白衣男子夸张地做出妥协,狭眸一眯意味深长,“这薄脸皮儿,还真说不清是谁像谁!唉哟,怎么还打人呢!噢哟,噢哟,我滚,我滚还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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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太累了,楚旭竟站在井水中睡着了。一开始还感到寒意逼人,后来莫名其妙就有一股暖流涌入体内,竟不觉得冷了。
久违地他又做了梦。梦里湍急的河水中对面人的脸怎么也看不清楚,他不知那人是谁,只知他很重要。他伸出手去抓,对面的人就如琉璃一般碎了,焦急中他睁开了眼。
楚旭醒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地上,身后就是井沿。天已微亮,身旁冷雨潇正苦口婆心劝上官黎换衣裳。后者手捧一叠衣服面露不悦,“我原来那件呢?”
冷雨潇:“我看全是血也穿不了,就拿回客栈洗了。太师父您快穿上吧,别着了风寒又病倒了!”她余光看见楚旭,于是蹦跶过来,“师父,你总算醒啦!”
“我怎么上来了……”楚旭眼神迷茫地环顾四周。
“你怎么叫都叫不醒,于是太师父就把你拎上来了。”冷雨潇解释道。
拎……
楚旭苦笑,“潇潇,你这用词,让为师很没有面子啊……”
冷雨潇摸不着头脑自己哪里说错了,干脆当做没有听见,将手中的长巾和另一套衣衫递过去催促他换衫。
很快二人便擦干了头发换好衣服。然而上官黎眉间的不满却比方才更甚。
他冷声问冷雨潇,“这衣服从哪里来的?”
他身上穿的是上好的白锦,衣面、袖口和裙角上都用缥色真丝绣了白竹,如此淡雅点缀却偏偏用金线勾边,一时间让人说不清是雅是俗。
上官黎抬手闻了闻衣袖,又问:“怎么一股子脂粉味?”
冷雨潇神秘一笑,眼神得意得就差把“快夸我”三个字喊出口来,“大半夜衣服是真是不好找,好在您徒孙我运气好,路过一家店刚巧就见到两个人从里面出来,就叫他们把衣服让给我咯!太师父你先凑合着穿。”
楚旭笑看着冷雨潇问道:“让?你确定不是抢?”
试问哪个二傻子会当街把自己的衣服“让”给一个来路不明小丫头?
冷雨潇纤纤细手大气一挥,颇有几分豪杰风范,“既为魔头,何必拘小节!”
楚旭被她闹得哭笑不得,一时间无从反驳。
但上官黎好像听出了蹊跷,问道:“什么店?”
冷雨潇本想蒙混过关却未得逞,支吾道,“妓、妓/馆……”
“……”上官黎面色一沉,额上青筋隐现,二话不说就要将衣服脱下。
冷雨潇急道:“啊呀,太师父你着急别脱啊!”
“我不穿别人穿过的衣服。”
虽说那烟花柳巷里泡过的东西是有些膈应,但抢我衣服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讲究啊。
楚旭闻言腹诽,却也终究只敢心里说说,手上连忙阻止并好言相劝,“师父,咱们还得回客栈,总不能只穿着底衣在街上走……”
上官黎眉间愠色不减,但徒弟言之有理,他稍作犹豫还是重新将衣服穿好。沉默片刻,他似乎仍心有不甘,又问道:“那为何他这身如此朴素?”
他目光落在楚旭身上,相对于他这身稍显浮夸的暖白宽袍,后者身上的绀蓝色长衫却毫无点缀,朴实无华。
冷雨潇笑嘻嘻地回答得理所当然,“您这身是公子的,他那身是随从的。好的当然要孝敬太师父您啦!”
可惜这狗腿子的本事她只从师父那里学了一半,马屁不小心拍到了马腿上,将她太师父的脸拍得更黑了……
麻烦讲究脾气还大!见自己熟悉的那个上官黎又回来了,楚旭彻底安了心。
紧绷的神经一松,这些天所有的疲倦便一股脑袭了上来,一回客栈他就趴到了事先铺好在客房中央的地铺上,瘫软得连根手指都不想再动。失去意识之前,他含糊不清地咕哝了一句,“师父,我先眯一会儿,就一会儿……”
楚旭这一眯就昏天黑地眯了好几个时辰,一觉醒来,只觉得腹中空空,往窗外望了一眼,天竟又快黑了。
上官黎坐在床边,神情专注地在擦拭手中的剑。他身上的衣衫又已经换回原先楚旭给他的那件,冷雨潇半夜劫来的那身早不知被他扔到什么地方去了。
楚旭刚要开口便传来敲门声。屋外是冷雨潇的声音,“师父,衣服买来了。”
上官黎随意给了楚旭一个眼神,后者就蹭的跳起来,乖乖跑去开门。
冷雨潇端着一打衣服,跟自己师父打了声招呼就走到上官黎跟前,“太师父,这几件怎么样?这可是从锦州城里最有名的布行买的!”
上官黎接过来,翻了几下,皱眉道,“怎么全是白色?这是要去奔丧?”
“太师父您这就不对了,好看的公子都穿白色呀!”冷雨潇回答道,继而一想,“不对,是只有好看的人才能穿白色!”
楚旭笑着拆台,“昨夜被你劫了的那位白衣公子好看吗?”
冷雨潇柳眉一抬,“不好看,所以我让他脱了!”
楚旭:“……”这丫头明明总是胡言乱语,却偏生叫人反驳不得。
上官黎这边懒得理会二人贫嘴,将那打白衣放到一边,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走到门边见那二人未动,不耐道,“还不跟上?”
楚旭问:“师父,我们这是要去哪儿?是去吃饭吗?”
冷雨潇也从一旁投来期待的目光。
上官黎稍显不耐的眼神中明明白白地昭示着他对眼前师徒二人愚钝之嫌弃,“去布行。”
这次的布行之行实在苦了楚旭和冷雨潇。他们几日未好好进食,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却不得不陪着上官黎在布行挑了大半个时辰衣裳。
而更不可置信的是,店家把压箱底儿的货都搬出来了,上官黎到头来也没挑出一件满意的成衣。若不是因为早前冷雨潇在这布行里紧着贵的买了好几件,就他这一件衣服挑出十个毛病的架势,早就被店家扫地出门了。
最后,上官黎成衣没看上,倒是挑了两匹布,让人直接送到皇都去。
结账的时候楚旭见冷雨潇难得地脸色不大好看,于是凑过去瞄了一眼。这一瞄差点让他岔过气去。他再次庆幸,收徒弟来养师父这个决定,实在是英明至极!
在“烧”了好几张银票之后,三人终于坐在了锦州城第一饭店——临江居的雅间里。
这雅间在阁楼顶层,三面是墙,一面凭栏,正对着穿城而过的汨江。江风拂过,粼粼江水尽收眼底。江边摊档也在入夜之时点起了灯,岸上灯火璀璨,江中倒影摇曳,甚是一番醉人景象。
上辈子有没有过楚旭不知道,但这辈子他是第一次见识到吃个饭还能这样讲究。一道道菜肴上来不仅卖相精美,就连那盛菜的盘子都精致非常,拿去当了怕是也够穷人家吃上好几顿的。
楚旭看向坐在一旁的小金库,不由心中感叹。
小金库本人却丝毫不曾察觉,心满意足地盘旋于各个菜肴之间。似乎是太过感动,冷雨潇一边吞下嘴里的菜肴,一边一脸崇拜地看向上官黎,“太师父,您太会挑馆子了!您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锦州我来过几次。”上官黎回答道。
“原来是这样!”冷雨潇叹道,“师父,你也多吃点,你被那伙人绑去,我看你都没能吃上什么好东西。”
冷雨潇的话倒是提醒了楚旭,“对了,潇潇是一路跟着那些人过来的,那师父你又是如何知道我们所在的?”
上官黎瞥了冷雨潇一眼,“她沿路撒了夜光粉。”
冷雨潇这才想起自己忘了邀功,“对啊!师父,为了你我可是把师兄用来给我傍身的夜光粉和迷魂散都用光啦!”
楚旭恍然大悟。难怪冷雨潇那时让他等到晚上,夜光粉若非入夜不可见,上官黎也就无法沿路追踪。他笑着表示感谢,顺带着夸奖一番,“真是多亏了我们潇潇!我们潇潇最厉害了!”
冷雨潇心满意足,满脸灿烂,忽然又想起什么,于是问:“师父你可识得那些人?可是先前那些东尧人?”
楚旭摇头,“应该不是东尧人。”
“的确不是东尧人。”上官黎道。
楚旭见他杯中已空,于是给他满上一杯酒,“师父可是知道绑匪为何人?总不会是凤鸣玄宗改主意不杀我了吧?”
上官黎:“自然不是。”
“那是什么人?”冷雨潇来了兴致。
上官黎淡淡道,拇指划过杯沿将酒杯送往唇边一饮而尽,“赤衣卫。”
“赤、赤衣卫?”冷雨潇惊讶得差点儿掉了筷子。
楚旭身为渝国子民赤衣卫的名号他自然听过,因而更加一头雾水,“赤衣卫不是保护皇帝的吗?”
上官黎在二人的注视中抬眸,语气毋庸置疑,“没错,就是皇帝亲军——赤衣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