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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疤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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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上的课,俞蓝背着烧得碳似的爱阳走在紫藤花廊里,周围没有一个人。
下了好几天的雨这时终于缓了口气,天依旧雾蒙蒙的,树上偶尔砸下来几滴水珠,在地上溅出小花。
两个书包里都没有什么东西,他两手搂着爱阳纤细得仿佛只有骨头架子的大腿,书包就悬在他的右手臂弯里。他不禁疑惑,这人到底是多轻,怎么感觉两个书包都比他重,明明脸上看着还有些糯米团子的样啊?
因为没有老师批的假条,他带着爱阳出来也是仓促,正门那边是出不去的,所以他只能绕点路去和龙哥打个招呼。
龙哥对爱阳这个精致的小瓷娃娃一直印象深刻。
爱阳每天上学在正大广场停了车就来和他打招呼,把老头哄得心花怒放,此时远远看见爱阳红着脸软软趴在俞蓝背上,心疼得回身就拿塑料袋装了几个自己盘子里的馒头塞俞蓝手上,还找了顶冬天戴的狗皮帽扣爱阳脑袋上。
“等会儿打针路上醒了就给他吃,”龙哥指指馒头,然后指指帽子,“风凉雨凉,戴好了免得以后偏头痛,哎哟可怜的娃娃哟,快去快去吧,啊!”
俞蓝点点头背着被龙哥裹得严严实实的爱阳沿着二中的围墙加快了脚步。
二中旁边就是江宇区第二人民医院,占地比二中大了不止一倍,各种设备齐全。因此二中就没有在学校设医务室,学生们有什么小病小灾都直接去隔壁二医院,拿校卡挂号,还有学生优惠和延期付款等便利。
但二中本来就不是一个小学校,正门虽然和医院正门开在了同一条路上,但是沿着围墙走过去少说也得十几分钟。更别说俞蓝还是从和医院正门成对角的侧门出来的。因为离得近,所以二医院的救护车从来不往二中派,天大的病情都得学生自己把人搬过去。
有人建议过校方在医院和学校的围墙上再开一个门,方便学生们看病就医,不用跑那么长一段路,结果学校居然以预算不足为理由驳回了,就很气人。
加快脚下步伐的同时,俞蓝开始默默吐槽二中这一系列迷惑行为。
刚过转角走到了正门所在的道上,爱阳原本虚虚搭在他肩上的手忽然收紧,圈着他的脖子,同时他感觉到了自己颈侧的一股滚烫的湿意。
在意识到那是爱阳的眼泪的同时,带着颤意的少年嗓音在他耳边带起温热的风:“……Why?I hate them……but……but……sorry,I'm so sorry……”
俞蓝皱了皱眉,不是很能理解爱阳忽然哭着说一串英文的原因。
是烧糊涂做噩梦在说梦话?这人英语登峰造极到说梦话都在说英语?
“I miss you……Alice……Please wait me……I'm tried……”爱阳的手收得越发的紧了,勒得俞蓝有些喘不过气。
听着满耳朵卷着舌的“sorry”,俞蓝偏偏头,把爱阳往上提了提,耸耸肩膀想把爱阳死缠着的胳膊弄松散些。
发现动作无能后,他只好扭头看着爱阳卷翘的睫毛:“松手,勒死了。”
谁知道爱阳好像真的能听见,马上就松了胳膊,但两只手还是缠在一起环着他的脖子。在俞蓝出声后,爱阳混乱的呓语忽然停了,眼泪却流得更凶,湿了俞蓝一脖子。
俞蓝想不明白,什么样的噩梦可以让这样一个揍人稳准狠毫不留情的粉面修罗哭成这样,他心想:要是到了医院你还在哭,就把你这个样子拍下来发表白墙吧。
想完就发现爱阳眼泪停了,半张脸都埋进了他脖子里,比眼泪更热的呼吸一股脑灌进了他的衣领里,像是某种报复。
俞蓝:“……”
到医院挂了急诊,俞蓝把爱阳放在单人病床上,去帮他摘鼻梁上的眼镜的时候膝盖蹭上了他的腿,又引起了他一阵莫名的抖。
旁边甩温度计的医生是个全身上下一股和善气质的中年男人,看见爱阳的反应之后就冲着俞蓝吩咐:“你把他的裤腿卷上去,对往上,卷到大腿上,小心别碰到他的肉。”
俞蓝依言把爱阳空荡荡得裙子似的裤腿往上卷,卷到膝盖之后他忽然瞪大了双眼。
两条瓷白而细瘦的腿上,从膝盖一路到大腿都是一片鲜红,入目就是皮肉清晰的纹理,零零散散的血痂有的脱落后挂在伤口上,被新渗出的血液融合。
而没有被血丝覆盖的完好的皮肤上,道道暗褐色的陈旧疤痕醒目。
”哎哟——“医生瞥一眼之后就马上移开了目光,附身扒拉开爱阳的衣领给他夹温度计,“这怎么弄的啊这么一大片,以前的疤也不少……你一路背他过来他都没吭声的吗?小孩子这么会耐疼可不是好事。”
想起早上听到的只言片语,俞蓝回答:“早上开车翻车,摔花坛里了。”
医生听完点点头没说话,仔细看了看爱阳的脸,轻轻把他脸上的纱布揭了下来,看见那条再次被湿纱布捂得泛白的伤口瞪了下眼睛:“这么长的口子还养得这么敷衍,脸不想要了是吧?眼睛这一片的淤青也没上药吗……瞎了谁负责啊?”
拿起自己挂在脖子边上的小电筒,医生翻开了爱阳的眼皮,只一照又啧了一声:“现在的年轻人真不知道怎么想的,眼睛这么疲劳还搞什么美瞳,那么好看一对眼睛总藏着干嘛呢?”
说着就直接按了爱阳床头的呼叫机,叫那边送一些纱布剪刀之类的东西过来。俞蓝就站在另一边,看着爱阳因为昏迷紧紧皱着的眉。
护士过来之后,医生首先上手给爱阳取了眼睛里的美瞳,俞蓝看着医生的手指间那抹清澈的蓝,不由一愣:“他的眼睛是蓝色的?”
医生扒拉开爱阳的眼皮,看着光下那对无意识收缩的湛蓝色眼瞳,话语里有些笑:“五官看不出来,居然还是个混血小孩,真漂亮的颜色,干嘛要藏着呢,一层美瞳不够还要戴副眼镜?”
俞蓝下意识瞄向放在床头柜上的银框眼镜,医生的目光跟着看过来:“哦哟,还是设计款的框,装片平光玻璃也太奢侈了吧?这么有钱的小少爷怎么弄得这么一身伤啊?”
俞蓝忽然回忆起某次无意和爱阳额头相贴时他快速闪开的动作。
所以是怕被别人发现他的眼睛?这么一个敢在国旗下放BGM的个性张扬的人居然这么藏得住?
那边医生快速的给爱阳脸上的淤青抹了药,又给他脸上手上脚上的伤都给上药包扎好。这时又有一个护士姐姐推着推车走了进来,医生在病历本上边写写画画边快速对俞蓝道:
“伤口感染和着凉引起的发烧昏迷,还有中度的营养不良。现在先给他打营养液,之后根据他的情况再配其他的药。这间病房是你们的学生病房,你陪床累了就在旁边躺会儿,他醒了你就按铃叫人来,药费一周内来结清就好……小张,先把他的湿衣服换下来再打针。”
吩咐完一切医生把写了满纸天书的病历本放在床头,带着刚开始来的那名护士转身就走了出去。
留下来的叫做小张的护士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姐姐,即使戴着口罩也能看出那双眼里满溢的怜惜。
拉上床边一圈的帘子,她从推车下层拿出一套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放在床头柜上,伸手就要给爱阳脱衣服。
原本安静躺着的爱阳在她靠近的瞬间忽然轻轻挣扎起来,左右摸索着的手刚好碰上俞蓝撑在床沿的手。
俞蓝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手就被他扣住了,并且越抓越紧,他整个人也在无意识的朝自己这边挪。
小张顿了顿,把这理解为是一种陌生环境中对熟悉的人的依赖行为,并不影响她换衣服,于是她再次把手伸向了爱阳。
岂料爱阳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开始疯狂的朝旁边躲,抓着俞蓝的手握得越来越紧,嘴里嘟嘟囔囔着什么,小张没听懂,俞蓝却听清了,他又开始一直说“sorry。”
叹了一口气,俞蓝反握住爱阳的手,对着满脸犹疑的小张说:“我来给他换吧。”
小张出去之后爱阳这才老实下来,但是皱着的眉始终没有松开。俞蓝在旁边盯了他几秒,发现他可能真的只是昏迷时身体的自主性反应,这才强行抽出被握得有点发红的手,撸起校服袖子,之后坐在床沿,把爱阳整个人扶着坐起来靠在自己身上。
先是脱了校服外套,俞蓝把湿衣服搭在旁边的椅子上,然后摸了摸爱阳的T恤,发现T恤也湿了一半,再次叹一口气。
把T恤从下摆慢慢卷到胸口,爱阳瘦得露出排骨的胸口暴露在了空气中,后背的脊椎戳得俞蓝胸口疼。
他放开了一直握着爱阳肩膀的手,让爱阳整个人窝进他的怀里,随即把爱阳两只手一起抬高用一只手抓着,另一只手则扯着爱阳卷到胸口的T恤摆往上拉。宽松的T恤领口跟着往上提,到耳朵的时候忽然卡了一下。
俞蓝只好两只手指别着提起来的衣服卷,另外伸出一根手指去撩爱阳的耳朵,想把卡着的衣领给提上去。
可能是他的手指比较凉,发烧高热着的爱阳突然扭头拿自己的眼角去蹭俞蓝的手指,他的头顺势往下一缩,卡着的两只耳朵顿时藏进了领口里。俞蓝趁机把整个衣服卷一提,松开他一直举着的两只手,成功把两只袖子也解放出来。
刚刚还蹭着俞蓝微凉手指的爱阳光着上半身忽然暴露在空气里,似乎又是觉得冷了,马上扭着肩膀使劲往俞蓝怀里钻,没有伤的那半边脸不停在他脖子上轻蹭,像是某种撒娇。
俞蓝:“……”
俞蓝已经彻底没脾气了。之前可能还怀疑这人装晕想搞他,但现在这又哭又撒娇的姿态,恐怕爱阳自己清醒了都想一头撞死。况且他也没小心眼到和一个病人斤斤计较。
任他在自己身上蹭蹭蹭,俞蓝扫一眼他皮包骨而且苍白得没有血色的上半身,目光在他身上纵横的淡色疤痕上顿了一下。
也就是在这时,他终于发现了爱阳贴身藏着的那条小辫,一指粗细,长到腰间,末尾用黑色的橡胶圈束着,中间编得乱七八糟的,有些滑稽。要不是爱阳蹭乱了辫子,细碎的发梢扎着他的脖子有点不舒服,他其实大概率会直接忽略掉它。
用毛巾给他擦干净身上的水,再在小张的语言指导下给他背上刚刚被钟文打出来的紫红色淤青抹了药,俞蓝颇为熟练的给他换上了病号服。
他从后面抱着爱阳给他一颗一颗的把扣子给扣到了锁骨边——他太瘦了,扣子扣完也还是遮不住锁骨。
穿好衣服之后俞蓝才给他把那条辫子解散,五指成梳给他梳理了一下,柔顺的黑发垂在后背上打着小卷。
从看见那双蓝色的眼睛的时候俞蓝就已经做好了在爱阳身上发现其他东西的准备,这条辫子远不如眼睛让人讶异,顶多算是爱阳张扬个性的另一重要表现。
之后的裤子脱得倒是容易,也多亏当初大黄大手一挥给爱阳拿了170的校服,这校裤他平时穿着就有一种阔腿裤的感觉,现在往腰间一扒就脱了下来,连腿上的伤口都碰不着。
医院病号服的裤子当真和校裤有异曲同工之妙,反正对于爱阳来说都是一样的宽,俞蓝甚至感觉爱阳的大腿和自己的手臂也就一般粗细。
这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穿衣有肉,脱衣显瘦的啊?
拿着那明显大了一个腰围的裤子沉默了一下,俞蓝的目光不经意瞥到爱阳腰下,忽然愣住。
话说……换病号服……内裤……要脱吗?
可能是听见里面的动静停了,小张的脚步声响起:“同学,换好了吗?好了我就给他打针了哦?”
俞蓝马上抬起爱阳的腿往病号裤里一套,俯身一手抬起爱阳的腰一手快速的扯着裤头拉上去,一条裤子穿得一气呵成,爱阳的头还没来得及蹭他的脖子就已经被他放回了枕头上。
“刷啦——”小张一把拉开床边的帘子,拿起推车托盘里的药水往床架上挂,话语里有些意外:“你换得这么快啊?是以前照顾过人吗?”
“家里有弟弟妹妹。”俞蓝言简意赅,眼神有些飘忽地抬手给爱阳盖上了被子。
“哦这样啊,”小张点点头,动作熟练的给爱阳扎好针之后看见凳子上的湿衣服,朝俞蓝伸手道,“湿衣服给我,我拿去给他烘干,等打完营养液我给你们拿回来。”
俞蓝赶紧把那一团递给小张,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外才轻轻的呼出一口气,拉过凳子坐在了床边。
打了针,上了药,就连湿衣服也换了,不知道为什么爱阳的眉头还是皱着的。
俞蓝从书包里掏出手机和耳机,还有一本放在包里的书,是英文的。
戴上耳机,他靠着椅背,单手拿着书开始看,另一只手搭在床头,跟着音乐的节奏微微抽动。
爱阳的手就在这安静的氛围里突然又抓上了他。
抬头对上一双半睁着的蓝色的眼,俞蓝放下手上的书就要去按床头铃,然后就被爱阳突然贴上来的脸给弄得愣在了原地。
看着那双明显没有焦距的眼睛,俞蓝抿抿唇,终于还是坐了回去,抬手撑着下巴静静看着爱阳。
爱阳侧身,两只手一起攥着俞蓝的几根手指,脸贴在他的手心,皱着的眉慢慢松开,嘴唇开合:“Alice……this is a dream ……right?”
“是梦,说中文。”俞蓝摘下耳机,拿起手机按下了录音键。
这人英语口语这么溜,英语听力都比他好懂些,真不知道这是不是他某种防“高烧吐真言”的特殊机制。
俞蓝也没那么想窥探爱阳的内心世界,单纯就是出来的时候就带了手机和一本书而感到无聊,当然,行为里还有一些报复意味。
从校运会时那通电话开始,俞蓝就隐约感觉自己被无意扯进了爱阳深埋于心无人可知的世界里,这可能还是一片凤琪都险少踏足的禁地。
突然出现的欧倩倩和小混混们让俞蓝看见了另一个爱阳,冷淡凶厉的,慌乱无措的,柔软脆弱的……和他一直竭力表现的活泼开朗,没心没肺,独立自信全然不同。而那天欧倩倩的话里也透出些让人在意的信息……
在他分神的时候,爱阳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居然已经变回了中文,只是咬字含糊不清,话语有些断续。
“我……碰到了……好多人,师父……凤琪……首司……他们很好……要去……爱……”
“但是……欧倩倩……我……讨厌她……她骗我,还想,拖凤琪,下水。”爱阳眼眶里蓄起一层雾气,舌头像是终于适应,说话清晰了一些。
“一厢情愿,很难受,背叛,更,难受。我能不能,躲起来,不管,了?”
俞蓝看着自己手心里的一滴泪,想着爱阳可能是把他当成了什么人,一时没吭声。
没有收到回应的爱阳抽抽鼻子:“知道,了,可以哭,但是,不能,闭眼,要,靠自己。我好没用,我好,羡慕,俞蓝。”
“羡慕他什么?”俞蓝突然出声。
爱阳蹭掉眼角的泪,手指抠着俞蓝的掌心:“大家,都说他,偷东西,欺负他,但是,他还是,好干净,在,发光。”
录音机在无声运转,俞蓝眨眨眼。
“我做,不到,我只会,躲起来。我好,脏,好,恶心,都在,装。全身都是,泥巴,洗不掉。不能被别人,看见,被看见,会被讨厌。眼睛要,藏好,会吓人。要,笑起来,要保护好,他们,呜,好累……”
似乎是真的累了,爱阳重新闭上了眼,话音越来越低:“我连自己都,救不了,他,才不需要我救,呜——好想有个人,救救我……”
微微勾动手指,俞蓝怔怔的看着爱阳逐渐安定的睡颜,脑海中不断回荡着爱阳刚刚那句充满无望的求救,有口气堵在胸口吐不出来。
他经历过什么才会在潜意识里这么贬低厌恶自己?他明明很有钱,身边喧嚣不断,为什么现在却一副生无可恋硬逼自己活下去的腔调?他又是因为什么在求救?
回想起欧倩倩激动时的那段话,被踢出家谱,被父亲丢开很多年,抱着家人的尸体笑……真实性有待参考,但是其实是家庭不和睦?是因为他妈妈去世了吗?
没有真心朋友……凤琪不是吗?还有弄死了三个男生……有三个男生的死和他有关?那就不止是家里的事了?会和他藏着自己的眼睛有关系吗?他刚刚到底是把自己当成了谁才会展现这么脆弱的一面?妈妈吗?
所有的问题在爱阳开口之前都是无解的,就算他开口,俞蓝觉得如果是清醒状态,他大概率会潦草带过去甚至胡编出什么借口,问不问区别都不大。
啧,这都是什么事啊。
俞蓝关掉了录音,录音自动保存,他没有在意。从兜里扯了张纸巾单手给爱阳擦眼泪,另一只手被压得有点发麻,他却没有抽开。
撑着下巴又看了一会儿爱阳的睡颜,他忽然发现爱阳左手虎口上有一道一厘米左右长的疤。
和腿上的疤痕一样一看就是旧伤了,但是腿上的那种痕迹都像是划破口处理不及时而留下的伤,手上的这个却像是……丢了一块肉之后重新长好的缺口,一弯白色的月牙在虎口上凸起,和周围整块都格格不入。
小时候俞和谐玩割水稻用的镰刀的时候不小心挑飞了小腿上的一块肉,那道伤口愈合后就是这种模样。
至于那些深色的疤痕,农村孩子打打闹闹破皮后不管不顾任其自愈都会留下那样的痕迹。
这个人明明该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富家少爷,到底是怎么弄得身上这么多伤?而且……平时好像没看见他虎口上的这条疤?是被刻意遮住了?
吊完一瓶水的时候小张把烘干的校服叠好送了回来,接着给爱阳换了一瓶药水,顺便带回了两个快餐盒。
对上俞蓝疑惑的目光,她温声解释:“学生病房有免费餐,我看他没什么安全感一直黏着你,你陪着他也没空,就帮你拿了一份过来。快吃吧,这都十二点多了,等他醒怕是要到下午呢。”
瞥见俞蓝盖在床头柜上的书,她又继续道:“你要是有事或者要回去上课都可以先走,到挂号那里和医生说一声,等会儿会有其他护士过来看看他的。”
感受到爱阳舒缓的呼吸打在手心里,俞蓝对小张道了鞋,轻声道:“不用了,我在这陪着他就好。”
小张没再说什么,推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