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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夏良的梦幻王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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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夏良在客厅里做直播。这是他下班后的另一份工作,从直播的镜头看出去,可以看到国贸大厦的国贸两个字。他已经干了三个月,收入不比上班差。
夏良没有签约任何一个公司,他不想被人像木偶一样牵着,规定你做这个,做那个。
他能够在众多主播中脱颖而出的原因,就是他本身长得很帅,没有其它的了。
在最开始的直播中,他还想讲一些关于电脑的专业知识,希望可以帮到一些人,可大家并不愿意听,直播间只是少少的几个人。
后来他想通了。大家经过一天的奔波,老早就累了,就想唠唠嗑,娱乐娱乐,这也没什么不好,于是他就只是陪他们聊天,直播间的人数竟然多了起来,每天保持在一百多个左右,粉丝也达到了三十多万。
他今天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他的头发留了三年,保持在肩膀那里,直播间里总有几个大姐在,直播的收入基本上都是这这几个大姐刷的。因此他也和她们保持了良好的关系,在她们无聊的时候陪她们聊聊天。
夏良对着屏幕说话:“卡卡,吃饭了吗?还是还在公司加班?”
卡卡回:“早吃过了,今天周五你忘了,等会儿要跟朋友出去玩。”
夏良说:“男朋友啊?是哪个臭男人?说。”
“不是啦,呵呵,我要是有男朋友了,还会来看你的直播吗?真是的。”
“很实在啊,卡卡很实在,说的都是心里话,咱们直播间就这样,有什么说什么。”
明月发消息:“主播有女朋友了吗?”
“没有,怎么可能有,直播找女朋友,那不是自断财路吗?”
咸芝士说:“主播平时做什么工作的?”
“上班啊,搬砖,就是扛砖头,在工地里把砖头从这边扛到另一边去。”夏良笑着说,他笑起来很有魅力,嘴角上扬,露出上排的四颗牙齿,好像夏天到了一样。
“主播真会开玩笑,就你那细皮嫩肉的,就扛不了一块砖头,在太阳底下工作的人不会是主播这种状态,你就是不想和我们说,那我们走好啦。”
“别啊,咸芝士,”夏良两手撑着下巴:“你走了我怎么办?啊?把我撂在这傻乎乎坐着,其实我在公司上班,搞电脑的,很无聊,你们听了绝对会睡着。”
卡卡说:“夏良看起来好像外国人哦,你是混血吗?”
“土生土长的中国人!还没出过国呢。”
“主播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
“玩游戏,看看电影,有空还会喂一下楼下的流浪猫。”
“哈哈,主播也跟我们一样呢!”
“要不然勒,我就一普通人。”
夏良从晚上十点直播到一点结束,他和大家说拜拜之后才下播,结束一天的生活。
他喝了杯水,坐在沙发上,放空自己。这个沙发是他自己选的,雾蓝色,他很喜欢。
他租的是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他的弟弟夏威在周末的时候偶尔会过来住,他还在读大二。
电话响起来,是他的母亲打来的,自从做了直播,他的母亲跟他说话总是小心翼翼的。
她母亲是个怯懦的人,父亲夏树清说什么,他母亲就听什么,永远都不会反抗一下。她总是很忙,忙东忙西的,家里也就几分地,她在地里忙完后,回家又煮饭,洗衣裳,擦桌子,扫地板,一刻也没停下来过,手上厚厚的茧子,就是她荣誉的象征,她的母亲以此为傲。
小时候父亲喝醉了总说:“是我一个人扛起了这个家,要不是我,你们娘三早就饿死了,快给我端洗脚水来。”
每每听到这样的话,夏良就想挥起拳头狠狠地揍在那个老混蛋的鼻子上。他的眉头皱起来,眼睛里喷出的火要是能烧死人,他的父亲早就死过几百回了。他母亲周云会跑过来拉住他的衣袖,祈求地看着他,求他不要冲动,那时他早已经长大懂事,弟弟躲在角落里,他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现在他工作赚钱了,夏树清倒不常这样,他收敛了很多,只会皱起眉头来批评他,这个不对,那样做不好。他做直播,他父亲就极力反对,嘟嘟囔囔地道:“要去创业,年轻就要敢拼,开个工厂什么的,不要怕辛苦,我也是那样过来的。搞直播有什么前途,卖个脸,卖个笑,男人哪能做这种事,丢人,我都没脸出门了,你别再做这个了,听见了没有。”
这就是他父亲对他生活的全部评价,他只会站在那边指手画脚,提供不了什么实在的建议来。
之后,又背着手跑去看别人打牌,要是饭菜不好,就怪他妈说:你今天是用左手炒菜的吗?看这,给猪吃还差不多。批评完,就翘起脚来,继续过他的舒服日子。
这是长辈该干的事吗?他真想冲他脸上来上这么一拳头。
他的父亲似乎活在梦幻里,他年轻的时候确实辉煌过,办了一个木材厂,挣了不少钱,十二岁之前的日子,是他过得最开心的日子,可是后来因为经营不善,经济也不景气,反而亏了很多钱。
在这之后,他能记得的就是地瓜,榨菜,窝窝头,以及夜里可怕的敲门声。
那些讨债的,敲门的时候总是火气十足,门几乎被他们给拍烂了。他父亲开始喝起酒来,几年后,找了个工厂里看大门的工作,直到现在都还在看大门,他从来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的失败导致的,反而怪这怪那。
是他的母亲撑起了整个家,到他工作之后,换成了他,这就像是一场接力游戏,谁要是接不上,倒不会输掉比赛,只是会死在赛场上。
他在老家买了一套房,在这之前,他们一直是租房住。是他付的首付,也是他在还贷款,他不愿意母亲再那么辛苦的打工,家里的生活费他每个月给她妈,而他爸的那点工资,一拿到手,他就去换酒了,根本别想见到一分钱。
弟弟的学费每年两万多,再加上生活费,他所能剩下的,其实已经不多了。还想着创业,能活着他就觉得挺好。
这几年来,也有他喜欢的女孩子,以他的长相和身高,要在一起并不难,但他却从来不敢动这样的心思,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直到做了主播,他的收入多起来,他才敢约乔露出来玩,他觉得自己能够担得起家庭的重任,不辜负任何人,只要再多给他一点时间。
电话铃声响到第四遍的时候,夏良接了起来:“妈,这么晚了还不睡。”
她妈显得很开心:“儿子,我刚刚看你直播了,看你喉咙都有些沙哑,记得买点药片含着吃,要是不想吃药片你自己熬点绿豆汤喝,这个最解暑。”也就只有母亲才能听出儿子细微的差别来。
“好的妈,我多喝点水就是了。”他最讨厌吃药和甜的食物,药片上面总是裹着一层糖霜,是他最讨厌的东西之一。
而另一样讨厌的是他爸,两者几乎不相上下。
“好了,妈妈就跟你说这个,你刚刚说了那么多,别再说话了,我挂掉了啊!”周云说着就要挂掉。
“别急着挂啊,跟别人说话,都不如跟妈你说话好,直播的时候,总是害怕说错话,跟你说就不一样了。”
“那当然了,儿子,妈也看出来了,不过你做得很好,妈妈永远支持你,是你的,那个叫什么,对了,叫头号粉丝,妈妈永远是你的头号粉丝。”
夏良被逗笑了,他笑着说:“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些词啊?还头号粉丝。”
“这你就别管了,快去睡吧,儿子。”
他妈心疼他多说话,他也不再说什么了,只好挂了电话。
他有两间卧室,当时租的时候,是为了方便夏威周末的时候过来,而且他也想接母亲过来住,周云倒是来过一两次,但每次住不了三天,就又回老家了,说什么不习惯,邻居都不认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其实是担心他爸一个人在家,连饭都不会煮,他气得好几天不和她妈说话,好不容易救她出火坑,她还要自己往回跳。最后还是抵抗不了他母亲可怜兮兮的语气:“儿子,妈过几天再来看你,家里的菜没人浇,都快枯死了。”
他回说:“那就别种了,再说也吃不了多少。种那么多干嘛?”
“妈晚上想跳跳广场舞,城里的老太太都不认识,怕人家笑话咱乡下来的,跳起来像只老母鸡。”
“熟悉了就好,这些城里的老太太也都是乡下来的,谁也笑话不了谁,你还是多呆几天吧。”
“儿子,你真的要为难妈妈吗?”他母亲可怜兮兮地说。
“好吧,好吧,妈,我错了,我再也不逼你了,你爱呆在哪儿就呆在哪儿吧。”
每当这种时候,他就很怀疑,他的母亲只是装怯懦,其实她把所有人都掌控在她的手掌心,他听她妈的,他弟更加是,他爸虽然总是粗声粗气的,但也从没对她妈动过手。
夏良躺在沙发上玩了一会儿游戏,想起明天还要和乔露去游乐场玩,就去睡觉了。
他们约好十点钟在游乐场门口见,已经过了十分钟,依然没见到乔露的影子,不会是睡过头了吧?
不时有情侣或者父母带着小朋友进入游乐场,即使是大太阳,也挡不住大家想要玩乐的心。
直到十点半,才看到乔露姗姗来迟的身影。
她气喘吁吁地向他跑过来:“对不起,对不起,我迟到了。”
他心里有些不高兴,但还是说道:“算了,我们进去吧。”
原本他想买的是水上乐园的票,毕竟是夏天嘛,但想到这是第一次和乔露出来约会,这样肯定会让她多想甚至是想歪,于是买了梦幻王国的。
乔露早上睡醒的时候,脑袋简直成了一团浆糊,不明白为什么衣服扔了一整床,简直像个垃圾场。
随即她想起今天是周六,要和夏良去游乐场玩,她花了十分钟洗漱好,抓了两片面包就出门了,就算这样,她也迟到了半个小时,跟人约会,她从来没迟到过,该死的苏启,她决定要离他远远的。
她用手指偷偷梳了几下头发,还好昨天洗了头,不梳也没关系。
玩梦幻王国的人要比水上乐园少一大半。他们来到极地快车的项目面前排队,前面有几十个人,等排到他们前面那对母子面前的时候,正好满了,不能再进去。
梦幻王国占地很大,建筑模仿中世纪的城堡而建,以粉色调为主,还有白色,黄色,蓝色,他们站在树荫下排队。
极地项目惊险刺激,甚至比过山车还恐怖得多,一条像是黄色毛毛虫一样的车子,并排坐着两个人,从最低点突然开到十几米的高空,在高空上头又往下开。
那位年轻妈妈问小男孩:“你怕不怕?”
小男孩不笑,他一脸严肃,眼睛睁得大大的:“我不怕,我要保护妈妈。”说完还拍了两下小胸脯。
乔露看着他笑了起来,还说不怕,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还在强撑,真是个可爱的男孩。
夏良碰碰她的胳膊,在她耳边轻轻道:“你呢?怕不怕?”
“我又不是小孩子,有什么好怕的?”乔露扬起脸来说道。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的胳膊这么粗,明天会更粗的。”小男孩听到了,他转过身,学着大人的模样将T恤的短袖撩起来给乔露看。
“嗯,我知道你不是小孩子呀。”乔露摸了摸他的头,小男孩认为这个动作依然是把他当成了个小孩,就歪着头躲过了,他的妈妈不好意思地冲乔露笑笑。
工作人员戴着一顶黄色的鸭舌帽走过来:“下一组可以开始上车了,按顺序走,不要乱,你们去坐第一排。”他指着这对母子说道。
小男孩脸色惨白地转过头来:“要不还是你们先走吧。”
乔露憋笑憋得很辛苦,她不敢大笑出来,怕伤了小男孩的自尊心,夏良拉着她坐上了第一排座位。
乔露将安全带绑在身上,系得紧紧的,她突发奇想:“你说车子在半空中卡住了或者掉下来怎么办?”
“别瞎说,快呸!呸!呸!”
“呸呸呸!”她对着一旁的空气说。
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夏良玩这么刺激的游戏。
当车子升到最高空,他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头发往后面飞,好像他的头也要飞出去似的,乔露说得对,危险是有的,但他觉得自己不会是那个倒霉蛋。
风强有力地拍打在他的脸上,身上,把他的嘴唇都吹歪了,风要带他去其它的地方,要不是这个安全带,他想都不敢想。
他的脑海里什么都没有,尖叫声从他嘴里冒出来的时候,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他居然也会这么喊,耳边传来另一声更加响亮的叫声,是乔露,他转过脸看她,发现她的眼睛里飞出泪水来,有一滴甚至飞到他的脸上。
“你没事吧?”他喊道,但更多的声音被风给带走了。
“没事,就是太刺激了,啊~”
下车的时候,他的腿都软了,乔露比他更弱一些,像被风一吹就能倒。
夏良扶着她的肩膀,到附近的一条石阶上坐着休息。
乔露面色苍白,他问什么,她都说不出话来,有几根发丝披在脸上,她都没有力气把它拨开,她突然转过身去对着草丛吐个不停,夏良拍拍她的背,被乔露给推开,于是他掏出口袋里黑色的橡皮筋,帮她把头发绑到后面来。
乔露嘴里发苦,她几乎连苦胆都要吐出来了,其实那只是昨夜的红酒和一点面包。
她的喉咙难受极了,一股难闻的气味飘到她的鼻端,她又吐了出来,只有水,什么都没有,她整个儿蔫了。
“你昨天不是去买水了吗?带过来没有?”夏良担忧地看着她。
乔露对他摆摆手,她嘴里尝到的都是苦味。
夏良从她的身边走开,乔露松了口气,她现在肯定很难看。
他来到小卖部,买了两瓶极其普通的矿泉水,居然要二十块,他咬咬牙,买下了。以后绝不能相信女人会准备什么东西,不,是不能相信乔露,他还以为全天下的女人都像他妈那么靠谱呢!
乔露接过矿泉水,漱了漱口,觉得好多了,又坐着歇了半天,她恢复了一点气色。
接下来他们放弃掉所有惊险的空中项目,只玩一些旋转木马啦,室内历险啦,看看白蛇传。
乔露内疚地说:“不好意思,害你都没玩好,我也是第一次玩,不知道自己这么弱鸡。”
“嗯,你不用老是道歉呀,没事的,我也不太爱玩那些。”
乔露对这句话表示怀疑:“看来我只能像个老太太一样在公园里走走啦。”
“那样也不错。”夏良笑着说。
出了游乐场,乔露其实很想回家去躺着,但夏良坚持一起去吃顿饭。
“放你这样回家去,我会过意不去,怕你在路上昏倒,至少吃点东西好吗?乔露。”
他们去喝了皮蛋粥,乔露吃什么都没有胃口,只有粥还能有些吸引力。
吃完后,乔露坚持她来付钱。
“哪有让女孩子付钱的呀?”夏良说。
“怎么没有?这里就有一个。”
夏良皱着眉头有些难堪,他点的是绿豆粥,说实话,天气这么热,他也吃不下东西,两碗粥不过三十几块,他认为乔露跟他分得太清楚了些,心里有些不大高兴。
“好啦,你别皱眉头了,我是想,我们彼此都还处于了解的阶段,算是朋友,既然是朋友,那就应该一起负担游玩的费用,不应该是单方面的付出,新时代就要用新方法来。下次,就你来付,好吗?”
“好吧!”夏良嘴上答应,但是心里还是不太高兴,别跟女孩子讲道理,这他还是懂的。
乔露高兴地付了款。
他们住的是两个方向,于是在公交车站台上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