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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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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双宜上午九点钟左右,出发去东湖,她是打车过去的,在路上,她接到了陶之晴的电话。
“喂?双宜你没在家啊?”陶之晴问出声,跺脚的声音很大,应该是走在走廊里。
“我来你家了,没人欸。”
“嗯,我没在家。”
去给贺明洲补习英语,这也没什么好骗人的,程双宜大大方方的承认:“我去东湖了,去找贺明洲。”
“你真过去了?!”陶之晴起了高腔,语气有些激动。
她那边的脚步更加频繁迅速一些,很显然,她在极速的奔跑。
陶之晴,很紧张。
程双宜没太理解陶之晴紧张的地方,问她:“之晴,你怎么了?”
“你怎么能去找贺明洲啊!他……”陶之晴就此打住,立刻说起别的:“你先别急,我马上过去,你先别进去,我马上就过去找你,别害怕啊!”
“……”
通话迅速挂掉。
程双宜有些疑惑,陶之晴不让她去东湖,不让她去找贺明洲。陶之晴甚至还用了“别害怕”这个词。
这是为什么?有什么危险的吗?
程双宜压下疑惑,但也把陶之晴的话听进去了,她戳向贺明洲的对话框,和他简单说一下。
【程双宜:贺明洲,之晴要和我一起过去】
贺明洲没有立刻给出回答。程双宜耐心等了半分钟左右,还是没有回应。
这下程双宜怕贺明洲会介意了,她想了想,继续发消息解释。
【程双宜:之晴经常和我一起学习的,她做题时很安静,不会吵到你】
【程双宜:……或者你要是介意,我先和之晴安顿好,然后再去找你】
程双宜想了两个办法,陶之晴的家也在东湖,如果贺明洲介意,她就先和陶之晴安顿好,最后再说贺明洲的事。
贺明洲没有回答,车却已经到了。
司机打表出票,程双宜心事重重的先付钱下车,她有点怕自己的自作主张让贺明洲讨厌。
东湖公馆对出行限制的很严格,程双宜拿手撑着额前,半挡着阳光,四处张望一圈,很快,贺明洲拿着一柄黑伞从公馆门口出来。
虞阳的国庆节也有夏天的感觉,贺明洲罕见的,穿了黑色T恤。
程双宜这才想起来,贺明洲好像很少穿半袖的衣服。
贺明洲逐渐走近,程双宜也靠近他,程双宜这才看到,贺明洲的右臂上,包着一块长条形的纱布,纱布洇着丝丝红血。
程双宜就明白了,刚刚贺明洲,一手拿着伞,另一只手受伤了,应该是真的没有看手机的。
那这些话只能当面说了。
程双宜走近,主动说起:“贺明洲,之晴一会儿也要过来。”
“嗯。”贺明洲倒是没多少介意的意思,他把伞递过来,说:“今天还比较热,你先撑着。”
程双宜接过伞,有些杂味。
贺明洲这是不介意吗?
不过,这也正常,他们聚在一起是很单纯的去学习,目的单纯而明确,确实没什么需要介意的地方。
程双宜撑开伞,一手用脖子夹着伞柄,另外拿出手机。
陶之晴还没发消息过来。
贺明洲站在她旁边,“嗡嗡”的发了消息。
【贺。:知道啦】
紧接着,耳边有一声浅淡的轻笑。
程双宜直觉这一声是贺明洲在笑,她想抬头,借着余光去看。但黑色的遮阳伞布挡着,她什么也看不见。
她早已经习惯用余光去看贺明洲,不知道怎么扑到贺明洲面前,看清他到底笑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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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之晴很快过来,车刚停下,她就飞速下车,快速奔到程双宜面前,拉着她的手就要离开。
“之晴……”程双宜出声。
陶之晴止步,扭头,步子向前半步,挡在程双宜面前,她目光紧紧地盯着贺明洲。
“贺明洲,你有点没意思了。”陶之晴出声。
贺明洲敛起脸上的笑意,收起手机,目光发凉:“你怕什么?”
“你说呢?”陶之晴说着,目光向下,看到贺明洲手臂上的纱布。
“毒舌咬到自己了?贺明洲,你蹲守什么样的猎物,不关我的事,但别惹到我的头上。”
陶之晴说话也锋利起来,完全没有在学校时那种大大咧咧的情绪,她的话,都像一柄开刃的长剑,说话毫不客气。
两个人沉默地对峙着。
程双宜被陶之晴拉着手,她最能直观感受到,陶之晴的手攥的极紧,手心里都是冷汗。
陶之晴的紧张很显然。
对峙在阳光下不是长久,程双宜叹了口气,她拍了拍陶之晴,示意陶之晴先放松,她慢慢抽回手,然后收伞、叠伞。
“谁家也不去,我们去自习室学习吧?”程双宜主动说,打破了对峙的紧张感。
听到这句话,陶之晴和贺明洲依次看了一眼程双宜,然后都“嗯”了一声。
他们都明白,这是最折中的办法。
程双宜把叠好的伞交给贺明洲,低头:“谢谢。”
谢谢在今年立夏的那天,贺明洲帮她送到了地铁站,守护了她的一次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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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明洲真的超级危险,他手臂上的伤,你知道怎么来的吗?”
在去自习室的车上,程双宜和陶之晴坐在一起,贺明洲先回去收拾学习资料,没和她们一起。
程双宜摇摇头,但问自己的疑惑:“贺明洲……他好像在学校不怎么穿半袖。”
陶之晴点点头,继续说:“嗯,因为像今天他手臂上的这种伤口,他身上其他地方,还有很多。他总得挡着。”
程双宜顿时惊讶。
“唉,其实在我们那个圈子里,这也不是什么秘密。”陶之晴看着程双宜,又叹了口气,慢慢和程双宜解释起来。
“贺明洲的父亲,在贺明洲小的时候,就……挺多情人的。
贺明洲的母亲,她并不是一个能保护好孩子的人。我听我妈说,贺明洲小时候玩滑板摔倒过,腿上磕破了皮,然后他的父亲回来看他。
那一次,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贺明洲的父亲第一次主动回家。
贺明洲的母亲,就觉得,这是个可行的办法,她开始拿刀在自己身上划,或者是在贺明洲身上划,划出血痕。
——伤害自己,或者伤害孩子,获取丈夫回家的契机。
贺明洲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被他母亲灌输一种思想,觉得伤害是爱的一种表现。”
“贺明洲从小就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陶之晴继续说:“我小学时候转过来的,那时候的贺明洲,身上就总有伤痕。不仅如此,那些对他示好的男生,他‘回报’别人的方式,也是揍和打。”
“他初中以后,老师多方反应,他父亲才重视起来,但骨子里的性格,已经根深蒂固的养成了。他母亲被送走,他父亲送他去武校寄宿,想着改掉他的戾气。等我再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是高中的时候,他应该伪装的挺好,在你旁边,装的挺像个正常人……”
程双宜沉默地听完这些。
这是贺明洲的过往。
陶之晴说,她平时所看到的贺明洲,都是贺明洲伪装出来的正常人。
如果陶之晴听到的不是谣言,那么贺明洲的那种生活环境,确实难以养出正常人。
——被最亲近的人,用爱的名义去伤害。他压根不知道怎么反抗。
但,程双宜觉得不对。
贺明洲送素不相识的她去过地铁站,帮他们理重班争取作文权利,还有让人给刘欣怡道歉……这些多此一举的善意,应该没必要伪装。
程双宜看向陶之晴,陶之晴也看她。
程双宜想解释的话停下,算了,印象观念总是根深蒂固的,她没办法轻易改变。
她觉得,她自己可以看到贺明洲的好,那么其他人肯定也能看到。
事物是多面性的。
陶之晴告诉她这些,是为了她好,怕她受伤,而不是让她去用辩证法讲道理的。
她要接受陶之晴的好意。
“嗯。”程双宜应声:“我知道了。”
陶之晴这才喜笑颜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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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假期一共三天半,他们三个都在自习室度过,偶尔宋致也会过来,但他是文科生,和他们聊不到一起,慢慢宋致又不来了。
但在这期间,他们谁都没有再提起贺明洲的事。
假期很快结束,开学当天,贺明洲坐在座位上,等程双宜回到座位上,贺明洲立刻递给她一个四方的纸盒。
“这是什么?”程双宜问。
“你打开看看,给你做的一个小玩意儿。”贺明洲回答。
程双宜一颗心跳的很快,她从文具袋里取出美工刀,划开丝带,抠开盒子,里面是一尊……快乐王子的手办。
快乐王子并不是什么热门IP,周边也没有什么市场。
程双宜靠近,这手办应该是木雕,手工非常精细,场景是燕子正要去啄快乐王子眼睛里的蓝宝石,看上去,就好像燕子在亲吻王子的眼睛。
这是她最喜欢的场景。这是她那天,和贺明洲说过的,她最喜欢的童话。
很……漂亮、精致。做工精良,不是批量产出的流水线。
“怎么样?好看吧?”贺明洲开口。
程双宜点点头,但也立刻问他:“这个有点贵重,你在哪儿做的?”
“我自己做的,不怎么贵。”贺明洲说完这些,他摸了摸自己的右臂,又看向程双宜。
似乎沉寂了几秒,贺明洲再次开口:“其实那天,我没伤害自己,我也没有传言里的那么差。”
程双宜抬头看他。
刚刚贺明洲的话里,好像带着一丝试探,或者,很怕被误解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