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了》玫瑰几何

13、知了

　　马上就是第一次月考，因为是高三，所有的考试时间都是按照高考时间来的，英语是在第二天的下午，最后一门，算是有比较长的复习时间。
　　程双宜安排了一些高分作文的句式，给贺明洲准备着，准备完了才想起，贺明洲好像从不上早自习。

　　程双宜叹了口气，把那些总结的作文句式，重新夹在自己的英语书里。

　　第一天早自习，贺明洲却踩着点进班。

　　他的鬓角还有水珠，显然是刚洗完脸就飞奔过来的。

　　“同桌。”贺明洲戳戳程双宜，“我的呢？我早上背什么？”

　　程双宜把那些句式取出来，递给贺明洲：“我找的，偏口语化一些，你……你以后也能用得上，这次也能用得上。”

　　贺明洲接下。

　　周围有同学目光过来，程双宜垂眸，脸上装的若无其事。

　　辅导贺明洲的英语，这个任务是何四树留的。她想夹带的私心，也能变得光明正大。

　　没有人可以质疑。
　　没有人会知道她的私心。

　　-

　　月考成绩出来，贺明洲考出的成绩不错，进步很大，尤其是英语。

　　“我请你们吃饭吧？”班会课结束以后，贺明洲拿着手机在订餐馆。

　　程双宜抬头看他。

　　贺明洲：“怕你不去，我先给陶之晴说好了。”

　　贺明洲都这么安排好了，程双宜自然是没有意见。而且贺明洲都安排好了，她再说点什么，反倒是显得她矫情。

　　“嗯，上完第一节晚自习再去。”程双宜不扭捏，不仅同意，还提出了自己的让步条件。

　　贺明洲点头。

　　程双宜心里逐渐松气，好像，她已经慢慢学会怎么把贺明洲看作和其他同学差不多的人。

　　就比如贺明洲这次考好感谢，她可以坦然接受，不紧张、不多想。
　　逐渐把贺明洲看做一个普通的同学。

　　-

　　晚自习第二节下课，还没七点钟。贺明洲打了车，让两个女生坐在后面，他做前面。

　　陶之晴刚上车就感慨贺明洲：“你可不怎么请客，这次庆祝什么？”

　　“庆祝我英语考了92分。”贺明洲即刻回答，头也不抬。

　　“那我还是沾了双宜的光。”陶之晴说着，还拿脑袋在程双宜的脖颈上蹭蹭。

　　贺明洲坐在前排，没有回答。

　　程双宜往后缩两下，想到刚刚贺明洲的话，她也小心地问贺明洲：“因为成绩啊？那其实我帮的不算多，大部分都是老师讲过的，我就是帮你总结一下，不算帮忙。”

　　和贺明洲说话的小心谨慎，是程双宜的本能习惯。
　　——她几乎每一句话，都想尽办法要和贺明洲划清界限，生怕让人看出什么。

　　贺明洲没有立刻回答，他低头，再次拿着手机在捣鼓。

　　陶之晴安静地趴在程双宜身上，车里安静，只有贺明洲指尖摁在屏幕上的声音。

　　安静的环境，最容易滋生尴尬。

　　程双宜再次紧张起来，贺明洲不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她刚刚哪句话说错了。

　　“滴滴——”
　　汽车又经过一个拐弯，发出鸣笛警示。

　　贺明洲收起手机，目光向后，看向程双宜：“可是我就想请你的客。”

　　“……”

　　一路上，程双宜的脑子开始发乱，陶之晴和她说好几次话，她都没有接上。
　　她一直在想，贺明洲为什么“想请她的客”。
　　真的只是因为月考成绩吗？

　　可是上次那个快乐王子手办，她以为那个都算是月考补习的感谢礼物了。

　　怎么还有……
　　而且还带上其他人。

　　程双宜忽然感到恐慌，她对贺明洲的了解极其匮乏，她只停留在表面，并不清楚贺明洲的内心是怎么样的。
　　现在贺明洲骤然想拉她进入他的世界，程双宜只有不知所措。

　　一路惴惴不安，等车到达一处私房菜门口，贺明洲先下车，帮程双宜那边拉开车门。
　　陶之晴自己从另一边出来。

　　程双宜刚钻下车的时候，贺明洲抬手，结实的指骨轻轻敲了敲她的肩膀。
　　程双宜抬头看他。
　　贺明洲掏了掏口袋，取出一把糖，手掌摊开放到她面前：“放轻松，只是吃个饭，不用那么紧张。”

　　程双宜随便拿了一颗，心里却复杂。
　　贺明洲不是不喜欢吃甜的吗？怎么随身带着糖？

　　陶之晴很快过来，见贺明洲在给糖，立刻嚷嚷着也要拿一大把，贺明洲的手一收，一颗也不给了。

　　这种过分小气的行为气的陶之晴直跺脚，拉着程双宜凑在一起，她们单方面的“孤立”贺明洲。
　　小女孩儿常见的把戏，他们互相忍不住大笑了两声，谁也没当真。但尴尬气氛缓解不少。

　　贺明洲挑的地方不错，菜馆有各式菜系，里面的场地也很大，有一个网球场，紧挨着是花圃，还有一条连通着外面的人工湖。
　　人工湖旁边景色不错，一条走廊上闪烁，中秋节刚过，接下来是万圣节，走廊上的灯一半是中式的灯笼，还有一半是西式的南瓜灯，有种中西结合的碰撞美感。

　　他们刚走进前厅，前厅是纯透亮的玻璃房，四下的景色尽入眼底，紧接着，立刻有服务生过来招呼，先恭敬礼貌地叫了一声：“贺少爷。”

　　贺明洲点了下头，服务生在前引路，他们一起跟着走向电梯。

　　这顿饭请到这里，而他们还都是学生。程双宜觉得，有些过于隆重了。

　　她想说些什么，但陶之晴对此的态度显然比较随便，贺明洲也一种不容置喙的感觉，程双宜思考片刻，到底是没有说出什么煞风景的话来。

　　宋致早已在包厢里等着，这里面的环境、服务条件各方面都很好，二楼是包厢主要的地方，舒缓的交响乐在中心大厅演奏，音□□过镂空的黄梨木复古窗，飘荡在每一个包厢。

　　空气里都散发着昂贵的气息。

　　“不用拘束。”陶之晴拉着程双宜，怕她紧张，陶之晴一直小心地拍着她的手背。

　　程双宜没说话，眉头却一直紧皱着，等到了包厢以后，她才主动叫起贺明洲：“贺明洲。”

　　贺明洲帮她拉开凳子，眼底带着询问。

　　程双宜吞了口空气，壮起胆子，她问：“你的英语只是考了92分，不是192分，没必要……”

　　“我知道。”贺明洲打断她，然后说出实话：“可这是我最后一次在二中考试了。”

　　程双宜抬头看他。

　　贺明洲拍了拍凳子，示意她随便坐，然后语气是不以为意：“我出国时间提前，可能等不到期中考试，就得离开。”
　　说完这些，他又换了语气：“月考确实只是个噱头，那你们就当，给我饯别？”

　　程双宜愣了愣，她小心观察一下包厢里的另外两个人——
　　陶之晴明显对此不以为意，她和贺明洲的情分，都是建立在他们是一个圈子的基础之上，而对于贺明洲本人，陶之晴不仅没情分，甚至还有几分嫌弃。她来这一趟，确实只是为了程双宜。
　　宋致则是挤眉弄眼地看向贺明洲，不知道在传达什么信息。

　　程双宜垂眸，“嗯”了一声。

　　贺明洲提前离开的消息，伴随着这顿异常隆重的晚饭，不知道还剩下几分离别的悲伤。
　　程双宜倚靠在陶之晴身边，和陶之晴一起点菜。她发现“贺明洲不属于她”这个定理，随着她不断地温水煮青蛙，她似乎，并不怎么难受了。

　　她可以坦然接受“贺明洲不属于她”这个事实。

　　一定可以。

　　-

　　点完餐，陶之晴拉着程双宜去外面洗手间，包厢里只剩下贺明洲和宋致。

　　“二哥，你怂了？”宋致开口，语气依旧有点贱。

　　贺明洲看他一眼，反问：“你觉得我配吗？”

　　宋致噤声。

　　贺明洲冷笑一声，拉上校服拉链，他里面套了一件黑背心，黑背心包裹着线条贲张，以及数道错综复杂的陈年刀疤。
　　这些伤痕都被灌之以爱的名义，令他无法反抗。
　　这样的环境早已经把他逼成了一只怪物。

　　沉寂了片刻，宋致发现他二哥没有继续骂他，约莫着贺明洲应该是不生气的。
　　于是宋致又胆子大了一些，继续问：“那今晚……你原本打算干什么啊？”

　　“请她吃饭。”贺明洲淡淡回答。

　　“……”宋致无语极了，他不死心的又问：“只是吃饭啊？”

　　贺明洲乜斜了一眼过来，语气发凉：“你脑子在想什么？”

　　宋致笑的泛着春心。

　　贺明洲活动了两下指关节，一股戾气由内释放出来，但又很快止住。
　　没必要，在这种地方，真把宋致打个好歹，一会儿女生们回来没法解释。

　　宋致见贺明洲不搭理自己，也兴致缺缺。

　　刚刚他确实有点开玩笑的成分，贺明洲什么样的人，他还是比较清楚的。

　　贺明洲的长相、家世，很容易让一些女生对他主动靠近，但贺明洲从来没有什么越界的行为。和那些女生们认识，贺明洲也都是挑一些，能给他父亲添堵的人。

　　目前到现在，只有两个例外，一个是沐采薇，一个是程双宜。而且这两个女生还有点相似之处，就是家世相似，都是父母是老师或者教授的书香世家。
　　但贺明洲对程双宜，明显比对沐采薇更上心一些。

　　想到这里，宋致又问：“二哥，你和沐采薇怎么分的啊？分的那么彻底？”

　　宋致这句话说完，贺明洲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包厢大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陶之晴和程双宜站在门后。

　　陶之晴笑着开口：“对啊？怎么分的？我们也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