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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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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双宜抬头,目光从宋致到贺明洲,装作不经意地,仔细看着贺明洲的神情。
沐采薇是他唯一亲口承认过的女朋友,当初分手,闹的也不太好看。贺明洲……他会愿意揭开自己的伤疤给别人看吗?
程双宜不敢细想,她急忙推了推陶之晴,岔开话题:“之晴,我们晚上几点回去?”
“九点半之前,赶在晚上宿舍关门之前吧?”陶之晴说。
宋致明白这是岔开话题,立刻跟着附和:“晴姐晚上不留下来嗨?我们还有很多保留节目……”
见话题岔开,程双宜呼了口气,然后坐在椅子上。包厢是圆桌,四人挨着,宋致坐在最里面,陶之晴不愿意和贺明洲挨着,于是程双宜和贺明洲坐在一起。
程双宜有些脱力,她低头,从口袋里取出之前贺明洲给她的那颗糖,剥开糖纸,塞进嘴里。柠檬味的酸甜在嘴里散开,一晚上的紧张在此时得到暂缓。
贺明洲单手支着头,偏着,看向程双宜。
“我认错人了。”贺明洲突然开口。
程双宜扭头,“咔嚓”一声,一颗柠檬糖被她咬的四分五裂。
贺明洲的声音很轻,夹在陶之晴宋致的谈话中,连舒缓的交响乐都压不过。但程双宜听到了。
并且她听得出,这句,他是在回答刚刚“他为什么和沐采薇分手”。
“我以为是我喜欢她,但我认错人了。”贺明洲又说一次。
“……”
程双宜不知道怎么回答。
贺明洲又要说这些,她却不是很想听。有关他和沐采薇的一切,她都不想听。
她依旧是只想逃避。
“菜还没上啊?”程双宜主动说起别的。
贺明洲帮她催了一下服务生,然后也顺势说起别的:“你什么时候生日?”
“八月二十二号。”程双宜回答。
贺明洲算了一下,八月二十二号,那时候才刚开学,他们并不熟。话都没说过。
“明年就来不及了。”贺明洲说着,摁下手机屏幕解锁,看着日期——
“这周周日也是二十二号,能约你出来不?”贺明洲直接问。
这让程双宜愣了下,她脱口而出:“去哪里?”
不是“去不去”,而是“去哪里”。本能地,她并不会拒绝贺明洲。
贺明洲挑了下眉,有些意外,但也很快说出下一句:“这个是保留节目,但你放心,我绝不会把你带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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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双宜答应了,连她自己都没搞清楚为什么。
她想,她真的是很口是心非的,她暗示过自己无数次,要自己及时止损,然而当贺明洲稍微对她主动一次,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沉沦。
周日当天,天气清爽,程双宜换上浅蓝色的绒线毛衣,水洗白牛仔裤,周日是可以不穿校服的,她把头发也放了下来,自来卷的发丝勾在耳后,她站在镜子前,女生纤瘦,有些清冷的美,让人不敢接近。
没有化妆,没有奇装异服,干净、清爽,是十七岁的标识。
她给父母撒了谎,提前来到学校,女生宿舍没有开门,她先准备回教室里。
等到了教室,程双宜就全都明白了,为什么是今天。
——贺明洲的东西尽数收拾干净,他要离开了。
贺明洲要离开了。
程双宜又在心底重复了一遍这个事实,然后,她打开手机,连上数据网络,紧接着,贺明洲的消息很快弹出来。
【贺。:同桌,我到你家楼下了】
程双宜呼了两口气,她压下心情打字。
【程双宜:我先来学校了】
【贺。:我马上过去】
程双宜收起手机,随便把东西放在贺明洲的位置上,显得他的位置并不空旷,好像他也不会在今天离开。
这样自欺欺人的摆弄结束,程双宜离开教室,往学校门口走去。
程双宜家离二中并不是很远,她等了一会儿,贺明洲乘车过来,先塞给她一个盒子。
“生日快乐。”贺明洲说。
程双宜看他:“可我生日已经过两个月了。”
“我知道。”贺明洲只有这一句话。
等到了车上,贺明洲才解释起来。
“今天也是二十二号,我等不到下一个你的生日了,只能给你补办个。”贺明洲说。
“……”
程双宜原本想说,他为什么要给她过生日,但话到嘴边,她不知道这样开口合适不合适。
算了。
她在心底告诉自己。
就当是一场梦,沉溺其中,破格一次。
不去计较前因后果,只跟随自己最本初的欲望,去一路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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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程双宜完全跟着贺明洲,先跟着他一起去到较为偏远的庄园。
进门以后是走廊,走廊两侧,是无数的童话元素:夜莺与玫瑰,快乐王子,小公主……都是王尔德的童话。
“都是……王尔德的?”程双宜问。
贺明洲点了下头:“你之前不是说过,你喜欢王尔德吗?一些冷门童话IP不太好跟人描述,有点糙,你凑合着看。”
程双宜心里忽然复杂起来,她一路上沉默不语,连贺明洲和她介绍快乐王子时,她都显得兴致缺缺。
她的脑海中找了无数的借口和想法,想替贺明洲解释这些行径,但她却很能清楚的感受到,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贺明洲只是在对她好。
走廊尽头,程双宜鼓起勇气,她问:“你……贺明洲,你对我,是不是有点太好了?你没义务给我补办生日,就算有,也不应该这么隆重。”
“……”
贺明洲没有立刻回答。
程双宜心里更为复杂。
又过了片刻,贺明洲出声:“我又越界了么?”
接着,他继续自顾自的解释起来:“你就当我吃饱了没事干,或者我要出国了,想给自己留下一点带着‘朋友生日’元素的记忆。”
程双宜:“那为什么……”是我。
贺明洲看她一眼,回答:“我认识的所有人里,只有你值得。”
只那一眼,程双宜忽然有种冲动,很想告诉贺明洲,自己很喜欢他。
然而她又很害怕。
本能的拒绝,贺明洲本身的随性浪荡……都是令她不敢把这些说出口的阻拦。
程双宜垂眸,下一次,她再也不要喜欢贺明洲了。这样的话,不知道他和多少人说过,才能说的这么轻而易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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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明洲的安排都很令人难忘,无论是生日,还是这场全包的宴会。
庄园里可以玩的有很多,他带着程双宜去湖面上划船,去扑蝴蝶,秋季的蝴蝶都因为年老而笨重,非常好扑,他们扑到了又放手;
他们在一起,在师傅的指导下烘焙蛋糕,做上面的华裱带,各种造型;
他们又去放风筝,风筝飞的很高,程双宜眯着眼,看到风筝挡住了秋季的太阳,好像挡住了十七岁所有的烦忧。
最后,他们在湖边的广场上,贺明洲教她使用单反,让她拍自己玩滑板的镜头。
程双宜照做,她站在广场中央,认真地拍摄着贺明洲。
她发现镜头真的是很好的东西,她所有的心照不宣,都可以借着镜头宣泄。她所有的认真观察,都因为镜头而变得光明正大。
她第一次,肆无忌惮的,借着镜头观察贺明洲。
贺明洲会的东西很多,划船、放风筝、烘焙、木雕、滑板……他并没有因幼时的遭遇而堕落,反之,他依旧热爱着自己的生活。
程双宜稍微跑了下神,她想,如果在17岁暗恋这样一个人,好像也不太亏。
“同桌,双宜。”贺明洲叫她。
程双宜回过神,把镜头调向贺明洲。
贺明洲踩了滑板,轻轻一跃,再落地时,他踩着滑板在花圃的短崖上,划着往自己的方向来。
秋天的太阳刚刚好,给他浑身上下镶了一层金色,璀璨耀眼。那一刻,程双宜想到了浑身金片的快乐王子。
大抵是这样,人总是会被闪耀的东西吸引,程双宜自诩只是个普通人,也不免落于俗套。
她被贺明洲吸引,也算是意料之外的情理之中。
程双宜往后退几步,用更好的角度去拍摄贺明洲,突然,滑板擦着短崖上的一块石头,贺明洲踉跄了两下,然后,滑板迅速从短崖上斜坠下来。
程双宜还举着单反,只看到贺明洲顺着镜头朝她扑来,越来越大,没等她反应过来,贺明洲把她扑倒在地。
程双宜回过神来时,她和贺明洲,正以一种非常……亲昵的让人误解的角度,双双倒在地上。
贺明洲冲锋衣外套的口袋里,撒出来一地的糖果,噼里啪啦的,有几颗还砸在程双宜身上。
程双宜摔了下,后脑被贺明洲下意识用手挡着,身上没事,不是很痛,但有点尴尬。
——贺明洲的领口正对着她,两片锁骨一览无余。她不敢看,目光只偏向旁边的单反。
两个人的角度也太危险了。
贺明洲咳嗽了下,迅速从地上起来。
程双宜也尴尬,迅速起来,不经意间,她还是瞄到了贺明洲的左侧锁骨——
锁骨上有一道浅浅的疤。
想到他那个成长环境,程双宜猜测,这大概又是一刀以爱的名义。
程双宜有点难受,又不知道以什么名义问他心疼他。
贺明洲扶她起来,用手拍了拍她的后背,毛衣容易沾灰。
程双宜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噗。”贺明洲没忍住笑出来。
程双宜看他,目光有点疑惑。
“怎么是我把你撞倒的,你还先跟我道谢了?”贺明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