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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信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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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看似风光无限的蓝色墙壁,此时却脆弱的如被人践踏人蝼蚁。将自己不堪的内在展现出来,确实是一件艰难的事。
更何况这不堪的内在不是自己展现的,而是新来医院似乎人畜无害的三好青年。
真可怜。
大抵主语是这墙壁。
四周无人,只有谢忱凌乱的身影。
退一万步说,谢忱只是不小心踢坏了墙壁,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年久失修的东西,自己坏掉的几率就很大了。况且这里也没有一个人看见这一幕。
谢忱这样宽慰自己。
于是他又抱着有些变形的思想又狠狠踢了墙壁一脚。“本来就没什么,对吧。”
四下寂静,谢忱顿了一下,犹豫地向302室走去。
302室
孟知钟一本正经地跟周慎玩单机游戏,可怜巴巴的游戏机被他的汗手按出了一个个水印。
屋内弥漫着一股倦慵困乏的气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众旅馆。
直到一阵阵敲门声响起。“进来!”谢忱的嘴总比脑子快上一步,一头雾水地抬眸,正巧看见屋外站着的人。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陌生的男性,梳着圆寸,脸色略显苍白,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自打谢允看他起,或者更早就仓惶,频率极快地眨着。
“谁是谢忱,李兆权医生叫你去103。”似乎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他才喊出这句话。
谢忱从床上直起身,正好对上他那双眼睛。眼睛都主人似乎没刚刚那样惊慌失措了,稍微定了定神色,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语:“你是谢忱?李兆权医生叫你去103。”
“好的。”他不是在怕自己。谢忱麻利地从床上下来,几步走到他面前。
李兆权叫他做什么?还找了一个病友召唤他,当他是被老师叫到办公室的小学生吗?谢忱快步下楼,趁着思考的空档回头瞥了一眼那个梳着圆寸的漂亮小男生。他还跟在自己后面,唯唯诺诺地模样倒像是自己把他揍了一顿。
“咚咚咚。”来到103室门前,黑木制的门在其他白漆涂的门旁显得格格不入。谢忱敲了几下门,里面没有回音。他按了按把手,门被锁上了。这时候,那个圆寸小男孩也走回来了,看了一眼谢忱又瞧瞧紧闭的古木门,费了半天才嗫嚅着开口:“医生可,可能去办事了,一时半会儿回,回不来,你要不,先,先回去?”
“……行。”谢忱看着圆寸头,无奈地应下来。和不熟悉的人走在一起真是煎熬,更何况还是跟一个半天也说不出话的小结巴走。
“那个,你,你是这里,新,新来的吧?”沉默了半晌,没想到先开口的竟然是这个小结巴。“对啊,你们这儿很多我还不熟悉呢,你是哪个病房的啊?”谢忱见小结巴说话了,自己也客套了几句。
“我是305的,那,那个,你能帮我个忙吗?”仿佛是酝酿了许久才说出这一句话,小结巴的脸都憋红了。“帮忙,我能帮什么?”谢忱有些奇怪,他初来乍到,好多事情都不甚了解,竟然有人找他帮忙?
“我存了不少止痛片,可,可以给,给你。”此话一出更是让谢忱惊诧起来,止痛片在这里这么有权威?还是说,这里的治疗方法不能麻醉,却又疼痛难忍……
“啊,可以可以,你倒是说说帮你什么?”谢忱清了清嗓子,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那个,跟我来……”
302
孟知华两只眼睛时不时地四周看看,一会儿瞄向窗外,一会儿瞥一眼门外。大约这样持续了几分钟,兴许是耐不住了,他才站起身向门外走。
“你去干嘛?”孟知钟在上铺翻了个身,蹙眉向下看孟知华。“随便看看。”上铺的人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有些埋怨地问:“我去吗?”“不用。”“你吃药了?不是你说吃药对身体……”“偶尔吃一些也没关系,”孟知华抬头瞥了一眼他:“别把自己惯的太娇气。”
上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又消失了。
这小结巴嘴严的狠,一路上谢忱聊了这么久,一句关于帮忙的内容都不提。除了这个结巴小圆寸说了自己的名字叫王齐,其他的信息,也都敷衍过去了。
305的屋子意外地整洁干净,不同于302的两张上下铺,只有一张小床。
王齐快步走到床边,艰难地弯腰低身,从床下拖出一个小巧是皮箱,上面沾的灰尘,都被他匆忙地擦净了。
“这是……”谢忱看着他手里褐色的皮箱,不知说什么好。
“啪嗒。”
王齐按下开关,一个不稳,手上的皮箱摔下地面,里面的物品也露了出来。
“……”
王齐顿在原地,颤抖的嘴唇半张半合,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谢允眼疾手快地蹲下,帮忙拣起掉落在外的信封。
没错,皮箱里装的,是满满的信封。
待谢允把信封都装皮箱里,再把皮箱重新关好。王齐也镇定了下来:“其实,我找你是因为……”
王齐是两年前来到这家研究所的。那时候,因为父母从小恋家的他无法忍受孤单,特意资助这家研究所建了一个信箱。虽然在这个时代信已经几乎脱离了世界,但在无法使用任何电子通讯设备的研究所,这也只是唯一的方法。
当然一切不会像王齐家人们想的那么简单,要么是王齐写信封时的格式不对被退了回来,就是家人那边找不到信箱邮寄。
即使这样,王齐和家人还是没有断绝联系。在信里,王齐诉说了在研究所受得住的,受不住的一切,家人们的回应几乎都是坚持下去,医生只是为了你好等一系列词语。虽然如此,王齐依旧每月的一号写信送信,每月的十五号收到回信。
就这样,王齐与家人的联系持续了一年多,直到两个月前的15号。
听了这么多,谢忱依旧没反应过来这些事跟找他帮忙有什么关系。一是他不是信使,送不了信;二是他初来乍到,连研究所的护士有几个都记不住,更别提什么信使信箱。
“……是这,这样的,”王齐看着一头雾水的谢忱叹了口气:“我每月一号,送,送信都是给侯,侯护士,侯,侯护士去送信的。这,这几次侯护士每,每次都说他,他送进了信,信箱,可是等不到回信……我担心,是信,信箱或,或快递员出了什,什么问题。”
“你是前,前几天刚刚进研,研究所的吧?那你来,来的时候,有,有没有看,看见,研究所大门的,绿,绿色信箱?”
“……没有。”虽然听着王齐潸然泪下的故事没能让谢忱动容,但他还是没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啊……谢,谢。”王齐顿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有些局促地说:“那,你……”“我觉得你可以问问外面那些每天起早贪黑来上班的人,他们可能看见那只信箱的机会比我多。”谢忱站起身,眸子盯着病房的白漆门。门上没有透光的玻璃。
没等王齐说些什么,谢忱又开口了:“我的确不太清楚你为什么一定把目标锁定在信箱上;并且我一个来到研究所的陌生人不关注自己的病情,关注一个信箱这些事。不过,如果你真的认为是那只信箱出了问题,你大可以问问那位侯护士,关于信箱罢工的问题。”
一股脑把话说完,谢忱不待王齐开口,就按下银色的门把手离开了。
随着白漆门“砰”地一声关上,屋内发出了几声模糊不清的声响。
这是谢忱第一次发现,病房的隔音效果这么好。
另一边,孟知华在与理发师进行着唇枪舌战。或者说理发师单方面的战斗。
理发师小斌仗着自己人高马大,按着孟知华的肩膀,把他拖到座椅上威胁道:“今天头发和你,必须没一个!”说着就要落剪。
相较于怒发冲冠的小斌来说,孟知华就显得尤为淡定了。他抓着小斌握着剪刀的手,一点点向下直至脖颈。锐利的理发剪闪过一丝金属光泽,尖利的刀头直指孟知华的大动脉。
“还是我没吧,干脆利落一点,我一会儿还有事。”孟知华懒洋洋地把刚刚撕打中不慎掉落在化妆台前的报刊捡起,放在大腿上随意翻看着。
见小斌愣在原地,他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次。小斌跟没听见他的声音似的,双眼无神地看着剪刀,手还被孟知华紧紧地攥着。
汗渗出手心,他有些攥不住剪刀了。
“不理了?那我走了。”孟知华倒是不把横在自己大动脉旁的剪刀当回事,先是松开一直抓着小斌的手,接着微微偏头站起身,最后退到理发室的门边,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有缘再见。”这是孟知华离开时简明扼要的一句祝福。
“咣当。”孟知华走了。
“操。”小斌把剪刀狠狠摔在化妆台上,骂了一句。手已经湿滑地让他抓不住剪刀了。“那个傻逼小子。”或许是自己第三次强迫孟知华理发失败的怒气,又或者是自己根本玩不过这个几乎比他小一轮的孩子的自怨自艾。
此时谢忱正趴在305紧闭的墙壁上偷听。
即使是这样,谢忱也听不清楚屋内的话语。似乎是王齐在说什么,又好像只是窗外的杂言碎语。
偷听了一阵子,谢忱也没听清楚王齐说了什么。可能是被自己直截了当的言语刺激到了,有也许是在责怪自己没有帮助他。
“不过他怎么样,关我屁事啊。”谢忱缓缓站起,忍着腿部的酸痛感,踢了一脚305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