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豫州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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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映微强忍哽咽，也顾不得卫谖在此，朝着傅彦深深一拜：“母亲病危，父亲新丧，阿兄都不曾回来，我皆不怨，如今我出嫁在即，只想再见他一面，望先生成全。”
她已独自一人送走了爹娘，难道还要孤零零地走出家门吗？
“办不到，”傅彦拒绝，狠下心来，望着她定声道，“他会送你一片安稳以作贺礼，若要相见，且待来日。”
其实他也不知道有没有来日，那人啊，眼里从来都只有该做的事与不该做的事，没有想与不想，克制私欲到了极点。
“来日……”宋映微心中悲苦，泪痕湿透面颊，今朝宋氏女，明日别家妇，来日又岂同今日一样？
“傻姑娘，他不肯来见你，便是要同你一刀两断，如此才可还你一片安稳太平，你莫要倔。”傅彦喟叹一声，颇为怜惜，“诚然太傅府中是无人了，可你还有我这个先生，那一日我必会到。”
宋映微泪眼湿透，喉间溢出些许呜咽……一刀两断，父亲逝世不足百日，而今，竟是兄长也离她而去了……
怎么还更伤心了呢！傅彦顿觉头大，难道是他安慰错了？忙道：“我说姑娘，你……”
“别说了！”卫谖低喝一声，抬眸制止了他，面色沉下，“让她哭！”
傅彦挑眉，这小子这般凶？
卫谖无暇理会，抬起的手顿了一下，下一刻便将宋映微揽到了自己怀里，一手扶着她的肩，一手抚着她的头发，他怜她，却并不出言安慰，若是连哭都要压抑，那得有多难受，与其让她积压在心里，不如趁此时将这股郁气放出来。
傅彦的脸顿时就黑了，这叫京都贵公子？呸，不知礼数的臭小子，他还在这儿站着呢，当着他的面占他姑娘便宜？握剑的手忍不住紧了紧，只待宋映微将他推开，必定狠揍他一顿！
可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两人分开，傅彦脸更黑了，努力压下想揍人的冲动，转身出门去了，罢了，非礼勿视，敢过夜，废了他！
卫谖听到关门的声音，并未在意，只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背，胸前弥漫开一片湿热，哭声不歇，愈发显得怀中人可怜无助，若是旁的事他定会想办法帮她，但此事不可，傅彦说的对，宋家兄妹必须分开，她才可得安稳。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呜咽声才小了下来，卫谖这才出声安慰道：“不哭了，阿兄此番也是用心良苦，也并非是真的要抛下你，只是要等上些时日，回了京都，不愁以后见不着他。”
“嗯。”宋映微低应一声，从他胸前抬起头来，眼角湿红，却又有些局促，“对不起，我失礼了。”她本不该同他这般亲近，颇有些不自重，还如此失态，更是丢人。
“你同我一定要这般客气？”卫谖轻声问，寻常人家定了亲的男女，便是私下里亲密些也无妨，更不会有人说闲话，她也不似厌恶自己，如何就这般拘谨？
“嗯？”宋映微错愕地看着他，并非是客气，她从未在人前如此失仪过，若是以往，定然是要被母亲责罚的。
“江都一事，也算同生共死过，又何须跟我见外？”卫谖见她不解，随口转了话锋，罢了，待成了亲应当会好些，不至于如此生疏。
宋映微愣了一下，这才明白他话中意，耳根微热，忙别开眼去，小声道：“你衣裳脏了，去换一身吧。”
“好，”卫谖欣然应下，见她羞赧，莫名想放肆一回，低声道，“既已脏了，不若姑娘送我一身吧，什么时候给都行！”
宋映微闻言蓦然睁大双眼，仿若失声了一般，竟再难回应一个字，僵在原地，好似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很快……
卫谖唇角微弯，适时转身出了房门，不让她为难，将门给她合上，岂料一回头便见着对门倚在门框边的傅彦，正狠狠盯着自己，一脸肃杀。
“傅先生还不休息？”卫谖随口问候了一句。
傅彦面色微沉，道：“宋家世代帝师，克己守礼，卫郎君也该敬着些才是。”
“傅先生，在下并无失礼之处，这些时日我虽与宋姑娘同行，却从未有逾矩之举。”卫谖顿了一顿，又补充道，“今日是头一回，傅先生请放心，卫谖已在太傅灵前立誓，终此一生，必护宋姑娘安危，断然不敢委屈了她。”
“那样最好！”傅彦面色好看了不少，又道，“当年秋夫人已有退婚之意，是太傅大人信得过你的为人，才肯将掌珠托付，今二老已仙去，宋映微亦可做我丰都傅家的女儿，你若胆敢为些不三不四的人欺负她，我必将她接走，另觅良人！”
他的语气很重，卫谖却并不恼，反而深深一礼，真心实意道：“先生放心，绝对不会。”
“我记下了。”傅彦深吸一口气，转身闭门，说不担心是假的，宋映微性子倔，又颇为冷傲，不屑内宅争斗，卫家那妾室若是个懂事的自是皆大欢喜，要是敢兴风作浪，便只看卫家这小子拎不拎得清。
次日一早，大家出了房门后，傅彦却迟迟未出现，卫谖去敲门并无人应，索性推门闯入，早已人去楼空，案上留了张字条：京都再会。
如此，众人便又踏上了归途。
傅彦一骑绝尘，马蹄如飞，踏着雨后湿软的泥土，一路赶往豫州府，沿途流言四起，听闻朔城中的螺山之南，一渔家女摇橹而过，惊见秋浦迷楼中谪仙人，一身碧青色长衫，挺秀如竹，白缎缚眼，行动竟如常人，传出去后，秋浦水岸边日日人头攒动，欲观仙人……
不消几日，这青衫人又登上小罗汉寺，去替亡父做了一场法事。
傅彦暗道，朔城，倒是选了个好地方，穆国公霍玄管辖之地，军纪严明，铁桶一般，要想再这处暗地里动手脚，可不容易。
九日后，傅彦到达豫州府，牵马入城，人群熙攘，商铺鳞次栉比，叫卖不绝，是个繁华所在地，看来老皇帝也没太亏待儿子，给了块极富庶的封地。
沿着长街行至中央，便见着豫王府的大门，这府门修的极为大气，漆金朱柱，斗拱飞檐，望之肃然，隐有威压之势。
至门前，递了名帖，让人前去传话：“丰都傅彦前来拜见豫王殿下。”
不消多久，便有人迎将出来，一身藏青色衣衫，束腰紧袖，年纪轻轻，相貌平平，见之并无甚过人之处，两年前还是个外院管家，如今却已是王府最大的管事了，正见了礼，侧身让他进门：“傅二爷，请！”
“何敢劳烦赵管事。”傅彦抬手回了一礼，此人正是赵涉，丰都人士，早年家中败落无以为生，十四岁的他凭着一股子狠劲儿拦下了柳家的马车，想谋个出路，柳士祎并未露面，观其胆色，便让他做个护院，奈何此人野心却不小，直言自己非是要谋生路，而是要谋出路，柳士祎随手把他扔到了湛园，在园子守了十年，两年前才跟着到了王府。
“二爷是主子的贵客，岂敢怠慢。”赵涉待人是一贯的恭敬，头低二分，把对方捧在了高处。
“多谢殿下抬举。”傅彦客气一句，便不再多言，敢在街头冒死拦下柳家的马车，这就不是个善茬，对自己都能这么狠，又岂会是个好相与的？
赵涉一路将他引向书房，沿途所见，碧瓦朱薨，层楼叠榭，檐牙高啄，廊腰缦回，在不逾制的情况下，已然做到了极致华贵。
傅彦暗想，豫王殿下从未掩藏过问鼎之心，光明正大，无忧亦无惧。忽而，一阵孩童的笑闹声传入耳来，伴随着晃动的铃声，一下就将他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举目望去，小院中，一个身着黄玉色织金小袄的娃娃正玩着藤球，满脸兴奋，球上系了五彩丝带，系着金铃，那穿着小靴子的脚轻轻一踢，便是一阵清脆的响声，霎是动听。
小娃娃一个人也玩得起劲儿，用力一踢，那球便轱辘着滚远了。
傅彦望着脚下的球，那小娃娃一路小跑着追过来，忽然看到一片衣摆，慢慢仰起头，睁着一双溜圆清亮的眼睛惊讶地望着他，这个人是谁，怎的没见过？
一时心里犯了难，他想去捡球，可是他不能在别人面前弯腰，会被罚的。
傅彦见他皱起了小鼻子，一脸纠结，不禁莞尔，俯身捡起那颗球，半蹲着递给了他，温声笑道：“见过小殿下。”
煕儿眼前一亮，双手接过，这才脆声道：“免礼。”一说完，转头就抱着球继续玩儿去了。
赵涉适时出声：“二爷请，殿下在书房议事。”
傅彦却驻足不前：“既是议事，在下贸然进去，恐多有不便，还请赵管事通传一声。”
赵涉道：“这是殿下的意思，柳先生，宋郎君都在。”
傅彦心中疑虑暗生，又见并未关门商议，想来也不是什么要事，便也放下心来，穿过院子，才到了门口，便听得从中传来一声嗤笑——
“呵，五殿下年长，七殿下早慧，那群老家伙是当本王死了不成？”
傅彦脚下生生顿住，似生根了一般，再也无法跨过那道门，认真想了想，他现在转身告辞还来得及吗？
那自然是来不及的，屋中人已然看到了他，沈允璋散了周身肃杀之气，语调柔和，与方才简直判若两人：“傅先生请进，来人，看茶。”
此言一出，傅彦便走不得了，只得先进门见礼：“拜见殿下。”
“坐。”沈允璋抬手，示意他坐在右侧，右上首正是宋九嶷。
“谢殿下。”傅彦转而望去，不禁满面惊诧，继而喜道，“你的眼睛好了？”
“勉强能视物。”宋九嶷颔首，他并未以白缎缚眼，那双清朗透澈的双眸中终于重现神采，只是终究不如从前清晰。
“哼，只要他别作，这辈子还是能看清的。”柳士祎颇为自傲，扬扬得意，从没见过这么不听话的病人，瞎费了他好些功夫。
傅彦忍不住打趣一声：“那不得恭喜你，柳家的招牌算是保住了。”
“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柳士祎不客气地斜睨他一眼，若不是这厮送来个烫手山芋，他至于费那些力气？
傅彦轻笑一声，心情颇佳，转而对身侧之人道：“你不是在小罗汉寺？”
“我只去了秋浦和望江楼，小罗汉寺里的另有其人。”宋九嶷道，他不可能久处朔城，旁人假扮他也容易露馅，迷惑他人最好的办法便是以假混真，两次真，一次假，兼之小罗汉寺中高手如云，便是有人要硬闯也得能过得了罗汉阵。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豫州府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