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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故人过 ...

  •   自这一日起,卫谖便极少来宋映微的住处,只每日巳时前来问候一句,不过片刻便起身告辞。

      青崖心中纳闷儿,先前不是还整夜守着,怎么这会子又这般生疏了,不禁问道:“公子为何不去陪着宋姑娘,她一人想来也很无趣!”

      “她此时有人照顾,我去像什么话。”卫谖着一身影青色衣衫,斜坐在临窗软榻上,背靠软枕,腿上放了本泛黄的书卷,窗外正对着一丛蕉叶碧绿,越发衬得他散漫闲适,安享自在。

      青崖忍不住打趣道:“要是连公子都不像话,那大概也没人像话了!”这般克己守礼的,整个玉京都找不出几个!

      “你是无事可干了闲得慌?”卫谖终于抬眸看了他一眼,“去把马刷了。”

      青崖立马闭嘴,转身出门,一溜烟儿逃了。

      卫谖收回目光,他并非是不愿去,只是先前说错了话,未免再惹她不快,养病这段时日就不去打扰了,其实玩笑两句也无伤大雅,只是她若不愿,他自当尊重。

      如此悉心养了数日,宋映微的气色好了许多,伤痕也淡了不少,瞧着已无大碍。

      卫谖见她大好,也该重新启程了,这一日来到她的住处,便提了这事,宋映微自然无异议,命霜英打点行装。

      “还有一事,何将军今夜设宴践行,不知你可方便?”卫谖望着她,神色温和,“当然不去也是无妨的,何将军爽快,不会多心。”

      “我去。”宋映微应下,又道,“原本你不说,我也是要请你帮忙的,蒙何将军相助,还未敬谢,又怎敢不辞而别?”

      卫谖颔首:“好,那我迟些来接你。”

      是夜,天色不甚好,黑云密布,想来明日也不是个好天气,卫谖接了宋映微前去赴宴,互相见礼过后,便落了座。何衍家眷并不在此,又仅有三人,故而也未曾分席。

      何衍请他们二人来,一为践行,二来也是给提个醒:“你们这一路回去,恐怕也不太平,京中已隐隐有了乱像,我得到消息,听闻陛下染病,已有大半月不曾上早朝,朝臣中已隐隐有立储之声。”

      “陛下不上早朝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朝中这些年又何时没有过立储之声?”卫谖淡淡一笑,无意于继续谈论此事,“天家事,不妄议。”

      何衍凉凉道:“这次可不一样,陛下召了庄王回京。”

      “庄王?”卫谖拧眉深思,京中尚有两位皇子,便是要立储,也没有召弟弟回京的道理,更何况庄王志在山水,不在朝堂。

      “因为有个蠢货说五殿下年长,但稳重不足,七殿下早慧,却无生母教导,早立储方可安定人心,咱们陛下行事向来随心所欲,硬是把置身事外逍遥了几十年的庄王给召回了京。”何衍摇头叹息,颇具深意地看了他俩一眼,“这下你明白为何有人这么急着想对宋姑娘下手了吧!”

      陛下抱恙,庄王回京,等同于把立储之事摆到了明面上来说,陛下又是个不走寻常路的,想一出是一出,九龙匣之事绝非空穴来风,几乎已闹得人尽皆知,如此,帝师宋氏也深陷其中,当真是搅得一潭好浑水,岂是一个乱字得了!

      卫谖眸色深敛,淡声道:“想得倒是不错,可惜打错了算盘,她没有那个东西。”

      “是宋姑娘没有,还是宋家没有。”何衍再次提醒,“贵妃无子嗣,侯府一向不参与争斗,须得让人信了宋姑娘没有,你们这一路才好安稳。”

      “自然是宋姑娘没有,宋氏一族,从未出过女帝师。”宋映微一语定音,何衍此番话,意在提醒她已深陷泥潭之中,若要安稳,须得把自己摘出来才行,流言已经至此,是没有人相信宋家没有的,那便只能是她没有。

      “如此甚好。”何衍点头,话已至此,小谖知道该如何做。

      散宴后,卫谖送宋映微回房,廊下灯笼因风乱摆,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他的声音温和稳重,很容易安定人心:“此事你不必忧心,我自会去安排。”

      宋映微在房门前止步,抬头望着他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兄长在何处,自离京那日起,我就没有再见过他了,所以,你尽可着人假扮我兄长,只要宋家长子现身,自然无人再记得我。宋家九郎年二十五,惯穿碧青色衣衫,白缎缚眼,行动与常人无异。”

      她不能连累侯府,这是将自己摘出来最好的方法,帝师宋氏,不结党,不营私,世代忠于帝王,如果九龙匣真的在宋家,那必定是在帝师手上。

      “好。”卫谖颔首应下,望着她转身踏入屋内,廊下光晕昏暗,素衣如雪,长发如墨,身子有些单薄,却很坚强。

      次日是个阴雨天,绵绵无尽,笼了天地。

      房檐下雨珠成帘,霜英撑着一把白绢伞,将宋映微接出何将军府,扶上了马车,将雨伞收拢置在一边,将卫世子给的手炉塞进她手中:“今日真不是个好天气,姑娘受累了。”

      “哪及得上他们累啊。”宋映微看向帘子外头,二十余人,皆身披蓑衣斗笠,雨水流淌而下,手中炉子很暖,看着却也有些冷了。

      马车淌过雨水,朝城外而去,漫天雨色,无穷尽,一连三日,他们赶了三日路,这雨便下了三日,至晚间在一座小镇投宿时,仍未停歇。

      卫谖让人去客栈中安排,自己寸步不离马车,待一切都弄好了,才唤她:“宋姑娘,下来吧。”

      厚帘子掀开,宋映微躬身下来,望见他明显有些泛白的唇色,衣摆处也被打湿了,晕开一片深色,不免有些担心,他之前伤口那般可怖,若是沾了水,岂非更难愈合?

      卫谖似是猜到她所想,温声道:“无碍,没有触及伤口,天气有些冷,怕是要入冬了。”

      “你……明日进马车来吧。”宋映微眉头紧锁,他因自己而伤,她无法看着他淋雨,自己却安坐于车内,这几日在外投宿,卫谖执意住在她旁边,除却每日就寝,几乎寸步不离,他是真的在尽全力保护她的安危。

      “不可,”卫谖淡笑摇头,看了一眼带来的二十余人,“他们为我出生入死,我又岂有抛下他们之理,莫要多想,进去吧。”

      宋映微只得作罢,随他踏入客栈,大堂中正好传来一道爽朗的声音——
      “掌柜的,快烫壶酒来,驱驱这寒气!”

      宋映微听到这声音浑身一震,举目四望,看清说话那人之后,不禁眼眶泛红,喉头轻颤,一时竟叫不出声来。

      客栈中的火盆边坐了个年约而立的男子,相貌极其丰俊,着一身鸦青色外袍,身侧倚了把宝剑,神情散漫,笑容随性,却又十分潇洒倜傥,奇隽非凡。

      “来喽!”小二一声高唱,将烧好的一壶热酒送到那人身边陪着笑道,“这位侠士慢用!”

      卫谖见宋映微神色有异,料定此人大概是宋家的旧识,便主动上前见礼:“这位先生……”

      “什么先生,阁下可莫要瞎叫,听着怪瘆得慌!”那人头也不回地打断他,先仰头饮了口酒再说,待长舒出一口气后,才得空瞟他一眼,“你又是何人?”

      “在下卫谖,我的一位朋友似与公子是旧识。”卫谖从善如流,立刻换了个称呼,侧身让出身后的素衣女子来。

      “弟子拜见先生。”宋映微上前,屈膝行礼,心绪已然平复了不少。

      傅彦豁然起身,两年多未见,小姑娘长大了,只是这身子骨略显单薄了些,如此素淡的衣裳越发衬得整个人都纤弱可怜,若是从前,她定然做不出大庭广众之下红眼的事情来,只怕是真吃了不少苦头才会这般失态,一时间竟有些心疼她:“江都之事我都听说了,你受累了!”

      这客栈中还是有些人的,卫谖适时道:“傅公子,宋姑娘已赶了一日路,可否借一步说话,移步厢房?”

      “好。”傅彦颔首应下,想了想,还是勉为其难道,“咳,卫郎君还是唤我先生为妙,这伦常不可废!”

      虽说他也长不了卫谖几岁,奈何这是徒弟的夫婿,那便是算是女婿,这自然不能以平辈相称,虽说有些占便宜的嫌疑,可今日既是头回得见,自然得摆摆长辈的谱儿!

      “好。”卫谖轻声应下,他倒不在意此事,丰都傅彦是宋家姑娘西席一事举世皆知,没什么好说的。

      厢房在二楼,远离人群,着实安静了不少。

      傅彦正想着该如何应付她,才能蒙混过去,不让她发觉,可还没想出个由头,宋映微已直接问了:“我阿兄是否也在此处?”

      她记得傅彦来的最后一封信,是说阿兄随他去了丰都治眼疾。

      “不在,”傅彦当即否认,却是实话,“他两年前就离开傅家了,我已许久不曾见过他。”

      “是么?”宋映微眸光黯下,满心苦涩,连声音里都带了两分哽咽,她要是识趣就不该再问下去,可是今日她不想识趣,“我不信,此间不过是个无名小镇,何劳傅二爷屈尊在此等候,你敢说,今日我见你只是个巧合吗?”

      原来她是那样的想念兄长,卫谖沉思不语,只怕今日也不得见,宋九嶷若是肯来,那此刻坐在这儿的就不会是傅彦。

      傅彦无奈叹息,见她满面泪痕,心中也万分难受:“好姑娘,别倔!”

      这自然不是巧合,陛下赐婚之事并非机密,宋氏女嫁入卫家之事早就传遍了五湖四海,宋九嶷早就不在丰都了,可仍是传了信来——

      “吾妹不日将出阁,家门凋敝,无人相送,望君念二分旧谊,替我送嫁。”

      姑娘家出嫁若是无人撑场面,那是要被夫家看轻的,尤其是像宋映微这样的高门贵女,一朝跌落,那等着她的便是数不清的闲言碎语。

      他认识宋九嶷好些年了,此人向来冷心无情,没想到也会有开口求人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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