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舟》木易瑜岫

16、第 16 章

　　秦舟在被子里复盘这两天的事情。
　　她想，她惯以面具示人，而江柏延轻轻松松就能撕下她的面具。
　　可是完全撕下后，江柏延还会爱她吗。
　　他不会伙同别人来嘲笑辱骂她。
　　可是他还会爱她吗。她还能拥有这样的好吗？
　　自从她毕业，她就活在盛萧风的阴影之下，拿着足够毁灭她一切的筹码。
　　于是秦舟拼死拼活，拿着推荐信，孤身一人来到了m国的m大学。
　　她急着找工作。因为从小的经历告诉她，钱是最重要的。
　　直到彻底摆脱掉盛萧风后，听闻他有来m国的动向，她立刻申请跳级，赶在他来之前提前毕了业。
　　她对他有多恐惧。
　　以至于这个割裂她的伤疤多年后也不曾愈合。
　　这样想着想着，秦舟进入了梦里。
　　梦里影影约约看到一个童年版的江柏延，可他不是。江柏延怎么会穿着破布，眼神倔强地跪倒在她跟前。
　　“我”呢？
　　秦舟想。
　　“我”好像高高在上，睥睨着他。“我”把他扶起来了，手不自觉地给他拍了拍身上的灰。
　　“以后，你就叫江柏延。”
　　秦舟猛地惊醒。
　　好荒谬。
　　梦里的“我”居然给他起名江柏延。
　　看看时间，正好六点。今天可以去晨跑。
　　约江柏延！
　　秦舟简单换了运动装，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就去扣开江柏延的门。
　　江柏延才醒没多久，按往常一样坐在客厅发了一会呆，还没来得及看报纸，就听到敲门声。
　　他没有多想就去开门。
　　打开一看。
　　是秦舟。
　　“早上好，江柏延，一起去跑步吗？”
　　“……今天好早。等我一会儿。”江柏延看上去似乎毫无波澜，但步履匆匆去卫生间暴露了他不自知的慌张。
　　他仔细看了看自己。胡子拉碴。
　　静默地剃了胡须洗了把脸，看着有点不满意，还抓了抓头发。赶紧换上运动服。
　　秦舟第一次见这么居家的江柏延。
　　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有小胡茬也很好看，神情迷茫也很好看。
　　不到五分钟江柏延就整理好出来了。
　　好快……秦舟想，下次和他比比谁更快。
　　跑完步，一起回家换衣服，一起吃早餐。
　　他和秦舟并肩坐在地毯上，喝着牛奶，吃着吐司。虽然还是简单的早餐，但是感觉很不一样。
　　秦舟迷迷糊糊地想。好像婚后生活啊。
　　一声手机铃响，打破了秦舟旖旎的遐思。
　　江柏延掏出手机，直起身来，走近落地窗前。
　　“慢慢说，不着急。你讲。”他开口沉稳有力，但是表情却异常肃穆，“好，我知道了。于祁，你先去调监控，我马上到。”
　　“去吧。”秦舟大概知道实验室出了点事情。
　　“碟子摆在桌上就好，回来我收拾。”江柏延向她点点头。
　　门关上了。
　　秦舟还有最后一口，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吃不下了。
　　想起江柏延说过的不要浪费。
　　又乖乖地吃掉。
　　虽然江柏延让她不收拾，她还是很自觉地洗干净了碟子。做完这些才意识到不对。
　　秦舟啊秦舟，为什么不照江柏延说的做，你平时知道待人接物不逾矩的，别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万一是江柏延不喜欢别人动他东西呢，怎么……
　　她有些懊恼，却还是擦干盘子，一一归位。
　　A&S门口，依旧是前台小周。
　　“今天秦总一个人来的耶！”
　　“不会吧，我磕的cp又be啦？我再也不磕真人了嘤嘤嘤……”
　　“秦总今天是一个人开车来的……”
　　“不会吧，是不是江顾问有事呀。”
　　王总：“好好工作！”
　　“收到”“收到”……
　　实验室里。
　　于祁稚嫩的声音有些哭腔：“不知道谁潜入了老师你的私人数据库，把你研究的那个核心专利的关键机密泄露了。”
　　正是秦舟公司投入生产的那项。
　　看江柏延不为所动的样子，旁边的洛江嘲笑于祁：“看你，皇帝不急太监急。”
　　“你骂谁太监！我打死你洛江。”
　　“你也是，都这紧要关头了，还好意思开玩笑。”于祁狠狠瞪了洛江一眼。
　　其实洛江老油条了，看到江柏延淡定的样子应该想到解决办法了。
　　一边的江柏延不紧不慢，故意逗他说：“没事，于祁。大不了十亿违约金罢了”
　　于祁瞪大了双眼：“十亿！十亿！”
　　江柏延不忍心继续逗他了：“没事，于祁，他们得到了专利核心也不一定很快投入生产。我现在马上联系秦舟，让他们加快生产投入市场，然后你们联系警方揪那个黑客。”
　　有点东西。那么厉害的数据库都能破。
　　江柏延边想边给秦舟打电话：“秦舟，这里出了点问题。那个产品必须马上投放抢占市场。”
　　“好。”想来应该是数据泄露了。
　　可是按常理说，他们的生产公司应该更好突破，可是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去黑一个更难破的电脑？
　　威胁。
　　科研成果是一个科研工作者的骄傲。一半荣誉奉献给国家，一半留给自己。
　　可是来者不善，折辱了江柏延。
　　是你吧，盛萧风。
　　我毕竟曾经那么了解你。
　　秦舟冷笑。
　　她拨通助理电话：“把Galaxy的面谈行程表发我一下。然后通知生产和销售部门，周日之前大范围投放产品。”
　　“好的，已经发送了秦总。”
　　“叮”
　　就在周日。就是博弈的定局。
　　日程提前了一半，一向不加班的秦舟十一点才把回家。
　　当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停好车，发现江柏延在停车场等她。
　　秦舟眼镜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她飞奔过去扑进他怀里。
　　江柏延稳稳地接住了她。
　　秦舟抽离他的怀抱，转而拉起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
　　“江柏延，你今天怎么样？还有没有其它数据被盗？”秦舟关切地看向他。
　　“没有了。很奇怪，只有那一个。”
　　“会不会很心痛呀。”
　　“怎么会，只要我的大脑还在，我就必定会有更好的成果。幸好不是国家专利被盗。”
　　江柏延不知道，但秦舟看得很清楚。他谈起他热爱的科研工作时候，眼神里流露出的自信和昂扬。
　　“真好。”秦舟深深地凝视着他。
　　她原来也是这样。会因为一个课题通宵不睡，会为了一个特殊材料的合成发现激动得大叫。就算没有拿到奖也足够让她开心。她也热爱科学的啊。可是世事多变，她走了一条她从未构想到的路。
　　“对了，秦舟，你当时是去m国读研了，为什么不留在种花家？”江柏延问道。
　　“躲盛萧风。当时正好有个免学费的资格。”
　　可是她身上连一分钱都没有。
　　她就这样孤身一人，一无所有地奔赴m国。
　　而江柏延一生顺遂。他怎么会懂。
　　他可以坦坦荡荡报效祖国。
　　而她一身的鸡零狗碎已经让她自顾不暇。
　　秦舟没有再像原来一样暗自对江柏延的嫉妒憋在心里：“江柏延，我有点嫉妒你。”
　　江柏延微微失神。
　　“你会不会难过？”秦舟犹疑地问了一句。
　　“不会。秦舟，不必嫉妒，因为我是你的。”江柏延淡然一笑。
　　“对了，你怎么会在停车场等我。”秦舟和江柏延并肩走，岔开话题询问道。
　　“担心你。平时六七点都忙完了，还没听到你回家开锁的声音。”
　　秦舟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江柏延表面淡定实则慌张地在地上踱步的样子。
　　“过来抱一抱我吧。我喜欢你的拥抱。”走到门口，秦舟忽然转头对江柏延说。
　　江柏延也不由自主地走向她。
　　她埋在江柏延胸膛。
　　秦舟觉得她好像有无穷的勇气，去面对她曾经的梦魇。
　　因为突然意识到世界上有一个奇怪的人，让她坚信无论自己什么样子，他都会爱她。
　　周日。
　　该来的总是会来。
　　那个盗窃江柏延私人数据库的黑客已经被抓到，是一个高材生，因为缺钱在x网上找生意，有人开出一百万美元让他黑进江柏延的数据库，原本说好全都偷掉。
　　结果发现那个数据库难得他抓耳挠腮，于是就说只能偷一个。
　　而这边的秦舟团队和盛萧风团队相对而坐。
　　盛萧风诧异地看着和自己对视着的秦舟。
　　很坚定的眼神。
　　她……看到他眼神不躲了？
　　不妙。
　　秦舟率先开口：“此次Galaxy公司的合同我看了，我认为有几点……”
　　盛萧风盯着她。
　　她可是他培养出来的“高徒”。
　　所以她只能臣服于他之下。
　　于是盛萧风强势地打断她：“不好意思，秦总的话有些漏洞。首先，你说……”
　　以声势压人，他惯用的谈判技巧。
　　是原来的秦舟，早就已经吓得断了思路。
　　“盛总，多谢指正。但是请你听我把话说完。”她的目光凌厉，语气温婉而不可置否。
　　盛萧风一愣。
　　于是秦舟继续流利地说完接下来的话。
　　一番谈判下来，两家公司都谈好了条件，奇怪的是助理看到盛萧风仍旧是阴沉沉的表情。
　　他余光看到秦舟转笔的手。
　　她很悠闲？
　　她凭什么？以为自己稳操胜券吗？
　　秦舟，接下来够你受的。
　　谈判结束后，盛萧风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各位，我与秦总是故交，可否让我与她叙叙旧。”
　　他以为大庭广众之下秦舟不好意思拒绝。
　　结果秦舟假笑道：“盛总说笑了。我们公私分明。盛总，好走。”
　　一句话说得滴水不漏。却明摆着拒绝的意思。
　　盛萧风如果再要求，倒显得他公私不分。
　　“秦总说的是，我们改天再聚。”盛萧风笑着，眼里却带着三分寒意。
　　秦舟转身就失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