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蝉梦鲸记》少城时雨

88、再行地海

　　与云中阁诸人作别以后，云蝉和梦鲸二人收拾好行囊便从云中阁出发，向着牂牁江飞去。
　　梦鲸经过此番云中阁与卧云城的争斗洗礼，加之梅城三老指点，剑法又有所精进。云蝉此番拿回了无用剑，终于也不用再由梦鲸携带，二人可一道御剑飞行。
　　素鸢原本想随了云蝉一起前往牂牁江，二人想着牂牁江事毕以后便要前往白银堡，之后如若遭遇五星将定又会有许多难以预料的变故，故而云蝉坚决不允，逼着随同素鸢同来的青州五子中的钱明都、戴运渊二人，一定要好好护送素鸢回去青州，素鸢见二人态度坚决，也只好作罢。
　　二人从梅城出发，驾起南离、无用二剑向着西南方向飞去，剑光飞速极快，不多时便穿过了槐原，经过了万堑岭，沿着乌江而上，渐渐便已飞抵牂牁江上方。
　　从空中俯瞰下去，牂牁江两侧的小山峦青翠欲滴，牂牁江蜿蜒盘旋，景致与梅城大不相同，却又清幽雅致，别是一番风味。
　　梦鲸不禁感慨道：“空空前辈果然佛法了得，谁曾想到不日前这里还曾有一片大湖，此时竟变成了蜿蜒的江河。”
　　云蝉摇了摇头：“那日空空大师也说过，天地造物皆有定数，大师用自己法力改湖为江，虽抑制了洪灾，到底干扰了天地运转，得多做几百年功课来弥补呢。”
　　梦鲸见他一脸遗憾表情，便笑着安慰：“若能救得了苍生，光化迟上百年又有何妨？佛法最高境界不过就是跳出六道轮回，脱离因果苦海，光化后自是我们不能理解的境界，但那无欲无求的道外天地，早去晚去又有何区别？”
　　云蝉咧嘴一笑：“你说得极对，换作是我，我还不愿脱离这六道因果呢，骂我贪也好，说我痴也罢，我就想和你好好地在这世界一起逍遥，贪恋这世界美景，痴迷于与你相伴，即便西方极乐也比不过。”
　　梦鲸笑着摇了摇头：“所以你就只能与这俗世纠缠到底了，境界也就止于此了。”
　　“错了错了。”云蝉摇头晃脑地说道：“我不是和这俗世纠缠到底，我只愿和你纠缠到底，永不分离。”
　　“油嘴滑舌！”梦鲸嗔怪骂道，然后提醒说：“现下已经到了那日蛟王和空空前辈斗法之处，我们也需要穿越牂牁江到地海去寻蛟王了！”
　　云蝉闻言会意，从袖袋中取出避水的水玲珑，用真气祭起后护住二人的剑光，二人便随着剑光一头扎进牂牁江，直接游至江底，寻到了暗流密集之处，从江底暗道一路下潜，不多时便穿透江底岩层，来到了地海。
　　二人收起剑光，梦鲸便向着地海行礼并大声喊到：“蛟王前辈，后辈萧梦鲸戴云蝉应约前来复生焦三公子，还请现身相见指引我二人方向。”
　　话刚说完，地海之中忽然现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漩涡中黑浪翻滚，不多时从中走出一位老者，二人看去，正是蛟王，此时正拄着麓神杖向着二人急步走来，还未走近便急急说道：“两位小道友可真能让老夫犬子复生？”
　　梦鲸微笑应道：“那是自然！”
　　蛟王见二人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安下心来，忽然流出满脸老泪：“自那日败于空空大师以后，老夫便带领众水族深居地海，只等两位小道友前来，今日总算盼到你们二人，话不多说，且随老夫去我那水下蛟殿吧！”
　　说完，蛟王一挥手里的麓神杖，一团五彩光华将蛟王整个罩住，光华散去后，蛟王已化身成为一条满身金鳞的长蛟，只是用尾轻轻一扫，云蝉和梦鲸二人便被气流卷到了蛟背之上，然后蛟王便向着地海中的那个巨大漩涡游去。
　　站在地海一侧遥望海中的黑色漩涡，着实让人心中生畏，未曾料想到的是进入漩涡下潜不久后，四下忽然变得通透光明起来，原来在这地海深处竟长着许多的五色发光珊瑚，那些珊瑚高如松柏，发出五色光芒，照得地海深处亮如白昼。
　　在那些五色珊瑚林深处，有一座水晶造成的宫殿，想来便是蛟王所住的蛟宫了，云蝉轻轻撞了撞梦鲸的肩膀，低声说道：“天下水族皆是富可敌国啊，原本以为龙宫才会如传说中那般奢华，未曾想在内陆的地海中的蛟宫，竟也是这般富丽堂皇的存在。”
　　未曾想到云蝉的低语却被蛟王听到，低声回应：“两位小道友见笑了。”
　　两人便不好意思再私下交谈。
　　蛟王载着二人行到蛟宫门口，放下二人后，光华一闪便又变回了老人模样，然后也不理会两侧众水族的行礼参拜，带着二人急急地便往蛟宫深处走去。
　　穿越蛟宫的水晶长廊，便来到了一处挂着“琼华殿”匾额的房间，二人随蛟王走了进去，里面寒气滚滚，冷得人有些禁受不住；在大殿正中间的一丛幽蓝色的寒冰珊瑚丛中，躺着一人，便是那日被哈哈僧刺死的焦三公子的尸首。
　　寒冰珊瑚旁的一处玉台上有一只大如车轮的五彩河蚌，蛟王急急过去，用麓神杖一敲河蚌，河蚌便徐徐张开，里面便是那日空空僧交与蛟王保管的焦三公子的蛟魄。
　　云蝉好奇问道：“这牟天九华珠到底是如何使人复生的？”
　　梦鲸低声回应道：“那日从卧云城取回牟天九华珠后，我便向梅城三老仔细问过用法，三老告诉我说，这牟天九华珠其实神妙无比，并不止于让逝者复生这一妙处，不过具体用法他们也知晓得并不详细，只有历代仙宗才能知晓，可惜前任仙宗死得突然，现下牟天九华珠被人所知的便只有这复生的作用了。”
　　“嗯……”云蝉略一沉吟，俯身在梦鲸耳边低语道：“也还算好了，那空相揭谛轮除了招灵外，其他神妙的地方现世恐怕都没人知道呢……我们空带了一堆好宝贝，结果却全都不知道用法，也是好笑……”
　　梦鲸微笑着摇了摇头。
　　一旁的蛟王着急问道：“二位小道友，现下可有需要老夫相助之处？”
　　梦鲸转过头对蛟王说道：“我需用这牟天九华珠复生焦三公子，只要尸身不腐，尚有一丝灵魄在，便无妨。好在有这寒冰珊瑚一直护着公子尸身，加之空空前辈用佛法护住的蛟魄，此事定能顺利无疑。接下来便由我用灵气催动神珠运转，会稍微耗些时间，蛟王前辈稍安勿躁。”
　　蛟王见梦鲸一脸自信神情，便也放下心来，流着老泪点了点头，退到了一边。
　　“呆子。”云蝉忽然唤住梦鲸，“干这事儿会特别耗灵力吗？不如我来吧……”
　　梦鲸笑着瞪了云蝉一眼，“你也不过刚复生不久，好好休养吧！这事儿我有经验，也懒得花精力再教你了。”
　　说罢，梦鲸便从怀里掏出牟天九华珠，置于掌心，然后开始默念起三老教授的咒文，不多时，那牟天九华珠便从掌心缓缓升起，从珠子里不断散发出七色光晕，渐渐形成一股子奇异的香雾，将珠子罩住。
　　这片香雾缓缓托着珠子向着焦三公子的尸身飞去，珠子最后飞至焦三公子的额头处，然后从珠子里不断冒出七色香雾，将焦三公子整个裹住。
　　梦鲸又将蛟魄执起，一通念咒后，蛟魄忽然化作一道白光，从手里飞出，转眼钻进香雾之中，一闪不见。
　　那焦三公子的尸身便在香雾里开始隐隐发出光辉，不多时，尸身脸上开始渐渐有了些许的血色活气，整个尸身也开始变得红润起来。
　　大约一炷香功夫之后，梦鲸方念完灵咒，灵咒一结束，那些香雾便急急地飞回了珠子之中，神珠也从焦三公子的额头飞起，复又飞回了梦鲸的手中。
　　梦鲸一把捏住牟天九华珠，然后收回怀里。
　　云蝉凑了过去，说道：“得亏是你，要我去背那么一长段咒文，还不如杀了我呢……”
　　梦鲸瞪了云蝉一眼。
　　云蝉凑近了才发现梦鲸此时真气已有些耗损过度，脸色煞白，满脸豆大的汗珠，看起来十分的憔悴，便又十分心疼，一把扶住梦鲸，嗔怪道：“你看你……早知道这么耗神费力，你还是教我背吧，以后再有这种事，就由我上好了！”
　　梦鲸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以后最好不要再有这种事了。前几日我救你之时，那香雾远比现在浓郁得多，听三老提起过，这牟天九华珠虽有复生之奇效，但是珠子的灵力也是有限的，复生一人得耗费珠子百年时间的灵力储存，所幸这神珠几百年来鲜少用过，故而灵力足够，但经过叶省吾复生蒲杏渔，我复生了你和焦三公子后，也是耗去三四百年的灵力，神珠里的灵气也耗得差不多了，再想用，就得放置上百年时间，让它自生的灵气重新蓄足才行呢……”
　　“啊……原来如此……”云蝉一拍脑袋，“那以后我们还是得注意些，不能轻易指望它让我们无惧生死了。”
　　梦鲸又瞪了云蝉一眼，“生老病死乃是人生因果轮回，空空前辈改湖为江都犯了天地造物的禁忌，我们又岂敢肆意打乱六道轮回？第一，这种事世间的人做了必遭天谴的，不过是由这神珠替我们担责罢了；第二，岂能因为有了能复生的法子，便不尊重生死轮回？那样更是犯了天地大忌啊。”
　　“你说的是你说的是……”云蝉也不再还嘴，满脸赔笑。
　　蛟王则在一侧焦急询问：“法事已毕，为何小儿还没有还阳动静？听小道友说法，这珠子已然在最近用过三次，灵力是否还足够？可会出什么差错？”
　　梦鲸微笑安慰蛟王道：“蛟王前辈切勿担心，虽神珠灵力耗用已尽，但焦三公子是定能复生的，只是可能还需些时日自我调理，方可苏醒。”
　　蛟王总归不太放心，俯身近前，听到死去多日的焦三公子竟真的有了轻微的呼吸声和脉搏跳动，才算放下心来，转过头满脸感激神情冲二人行礼说道：“多谢二位小道友救活我儿，日后需要老夫帮忙的地方，只管开口，老夫定全力以赴。”
　　梦鲸摆手笑道：“昔日原是我们误会了焦三公子，虽然是受了蛇姬的厄蛇蛊惑，到底杀害公子的原是我们的好友，此次我们不过是前来还债罢了，如何敢讨功？只希望蛟王前辈和焦三公子不要怪罪我们往日的鲁莽才好。”
　　蛟王又说了许多感激之言，并竭力挽留二人在蛟宫中住上些时日，但二人总归心里还记挂着白银堡之事，救活焦三公子后便向蛟王辞行。
　　蛟王便又化身金色长蛟，载着二人从地海飞出，并一举送至牂牁江之上，方才回转。
　　二人在江边稍作休整，便继续御剑向着西北方向飞去。
　　“喂，呆子。”云蝉忍不住逗起梦鲸来，“人家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不过趁我死了那几日正经当了几天云中阁阁主，说话便一套一套的了，瞧你和那蛟王讲话的架势，真不像刚认识那会儿拿着棒子就敲人的你了。”
　　梦鲸没好气地回应道：“那自然是比你这个不正经的被逐出家门的少城主要好得多了。”
　　二人这样一路调笑着，不觉便飞抵了虹鹿川境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