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蝉梦鲸记》少城时雨

89、索娅

　　从牂牁江出发，往西北方向，需行进约上千里路方能到达虹鹿川地界。
　　告别了并州的灵秀山水，越往西北走，天气就越发干旱起来，行到一半的路程，走过了神州西北名为西城的一座大城邦，沿途的人烟便渐渐稀少了起来，整个世界越发干旱缺水。
　　在西城以西百余里处，有一处锦山，这里的山脉因干旱少雨，莫说树木，就连灌木都极为少见，连绵起伏的锦山整体都呈现出一片红褐色，这红褐色又有深浅差别，呈带状分布，御剑飞过时，从天上遥望下去，仿若一条条波澜起伏的巨大红色带子铺在无人的戈壁之上，别有一番壮美气势。
　　梦鲸幼时居住在河川密布的忘川，几乎未曾远游；云蝉虽游历了四方，却鲜少来到西北，幼时虽随父造访过白银堡，到底太过年幼记忆已然模糊。
　　二人见西北这般雄浑干净的天地景色，比起灵秀的南方和西极天乾山的雪景，别有一番隐隐透着凄凉感的壮美，少年喜事，不觉都被吸引住了。
　　云蝉见梦鲸不时眼光下瞟，于是笑道：“呆子，你若想玩，我们便下去游玩一番吧。”
　　梦鲸还有些犹豫不决，云蝉又笑着说：“我们虽是去白银堡探查，到底你也说了，那日你在卧云城时，听谭家小弟说起白银堡里潜伏的怪人已经被同伙带走，我们也只是事后去找些线索，当真没必要急于一时。这锦山也算是西北知名的盛景，再往西北去，那里便开始渐渐是沙漠地带了，白银堡更是位于虹鹿川中的沙漠绿洲之中，彼时再想看到锦山这般的异景，只有等归途了。”
　　梦鲸想想也是，便说道：“的确如你所说，也不急于一时，你刚复生不久，我又接连在云中阁和蛟宫耗损了不少真气，一路飞来，就连西城我们都未曾停歇驻足，着实累人得很。那我们便下去休息片刻吧。”
　　说完，二人便按住剑光，直落而下，飞落到了锦山之中。
　　二人踩着锦山的沙砾大地，四野一片荒凉，那红色山脉仿佛被火烧过一般在眼前起伏，身居其中更觉震撼。
　　梦鲸不禁感慨：“世界之大，我们在那牂牁江还怕那鲧引发洪水为祸人间，但在这锦山中，却又这般荒凉少水，若是能将乌江的水用来灌溉这锦山之地，那这里必又是另一幅桃源景象了……”
　　云蝉笑着调侃道：“哟，那日还在那里念叨人力不可干涉天地造物，不然必遭天谴，今日怎么又想做那救世的菩萨了？万物皆有定数，若那牂牁江的水漫到了这锦山来，那这片火红的锦山异景，怕也就不存于世了。”
　　梦鲸脸微微一红，答道：“倒也是……”
　　二人正说话间，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子声音，“你二人怎的竟私奔到了锦山来了？”
　　二人回过头，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位穿粉衣的少女，少女身后跟着一只白虎，二人记起便是之前在槐原向二人问路的少女。
　　云蝉听见少女取笑自己和梦鲸，于是一耸肩，讪笑答道：“还真是阴魂不散呢，怎么又遇见你了。”
　　“我回家啊。”少女眉眼一挑，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云蝉也不回答，笑着继续问道：“你不是要去看仙门大会吗？怎样？好看吗？”
　　少女忽然露出一脸懊恼的表情，皱眉不满地说道：“别提了！梅城人太多，房舍也多，什么都又多又杂的，一进去我就找不到方向了，等到找到梅山仙门大会会场时候，人早就散了……听他们说两家大仙门大打出手精彩无比呢！可惜我居然没有看到！气死我了！”
　　梦鲸心想，难怪少女不认识二人，原来是不曾在当日到过会场，否则她定然知道自己和云蝉的身份了。
　　云蝉哈哈大笑起来：“你倒真是个傻子！”
　　女孩懊恼骂道：“谁是傻子？你再乱讲话，小心本小姐让阿雷吃了你！”
　　云蝉不以为然，指着女孩身后的那只白虎说道：“阿雷？它吗？”
　　“对啊！”女孩扑闪着大眼睛，“它就是我的灵兽阿雷，我叫索娅，你们叫什么名字？”
　　云蝉见女孩心无城府，双眼明亮透彻，便觉得她十分可爱，于是想要逗逗她，笑道：“你之前不是不愿意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吗？现在倒是直接就说了。听你这名字，你不是中原人士啊，你家在哪里？何门何派？”
　　“哎呀！”女孩突然恼了，提高音量说道：“之前不是第一次见吗？师父说中原人都是些狡诈之徒，必须得时刻留意！这都是第二次偶遇了，想来算是有缘分，我先问你名字，怎的你不回答我反而问了一大堆问题？真是急死人了！”
　　梦鲸也觉索娅很是可爱，于是笑着拉了拉云蝉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逗弄索娅，然后向着索娅行礼说道：“在下萧梦鲸，忘川人士。”
　　云蝉咧嘴一笑：“我叫云蝉，青州少城人。”
　　索娅抬起头眯起眼睛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我是第一次来中土，什么忘川啊青州啊都没去过，算了算了，反正下次再偷跑出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云蝉笑着问道：“那你又是哪里人呢？”
　　索娅突然凑近二人，用闪闪发光的大眼睛直直盯着二人问道：“你们去过沙域吗？”
　　云蝉懵然地看了一眼梦鲸，“好像听说过……”
　　梦鲸对云蝉解释道：“神州最西北，塞外沙域，那是在虹鹿川的沙漠地带以外的沙海世界，已不属于皇京管辖，据说沙域里有众多风俗奇异的小国，中土鲜有人去过那里。我也只从书里读到过只言片语关于沙域的记载。”
　　“是的，你居然还知道。”索娅眨着大眼睛，继续说道：“沙域里有许多小国，相互之间也时常打仗，互相吞并，千百年来局势也总算安定了些，目前有十个小国势力不相上下，被称为沙域十国，分别是西且弥、拉拉尔、大月、沙庇、姑兹里、梦、夏哈甫、哈里克、萨迪克、玛依沙……”
　　“停停停……”云蝉连忙打断索娅，“这些名字听得我头晕！你就说你是来自哪个国的吧……”
　　“我是来自夏哈甫的。”索娅答道。
　　“算了……问了也白问……”云蝉摇了摇头，“我们根本不知道那是哪里……”
　　索娅问道：“那你们打算私奔去哪里？”
　　梦鲸才发觉索娅真把自己和云蝉当作私奔的人了，有些哭笑不得，云蝉却满不在乎地接口说道：“我们私奔去虹鹿川呢。”
　　“哦。”索娅认真地点了点头，“那不远了，走过锦山，过了隆门关，再西行经过一片沙漠，穿过撒乌拉市集，有一个绿洲小城，白银堡便在其中了。”
　　梦鲸关切问道：“那你怎么回夏哈甫呢？”
　　“没事！”索娅拍了拍白虎的头，“我有阿雷呢，骑着它倒是一点都不累。我就不走隆门关绕路了，从锦山直接西去，穿越黑沙漠之后，沿着曲海的地下河道一路西行，便能直接回到沙域了。”
　　梦鲸有些担忧，“黑沙漠我从书中读到过，那里是无人荒漠，曲海更是早已干涸的河道，你一个女孩子独自穿越无人荒漠，没问题吗？”
　　索娅见梦鲸这般说法，反而瞪大了眼睛，气势汹汹说道：“你这小子看不起谁啊？本小姐来的时候便是这么来的！师父早说过了，这世上，最毒不过的是人心，比起穿越虹鹿川和骗子小偷成群的市集，黑沙漠反倒安全得多呢！”
　　云蝉在一旁偷偷嗤笑低语道：“难怪你会迷路……”
　　索娅转过头凶巴巴地冲云蝉吼道：“喂！那个谁！你在嘀嘀咕咕些什么？”
　　云蝉慌忙摆手告饶：“没有没有，我说你一个女孩子都这般厉害，沙域的女孩子果然不能小瞧呢……”
　　索娅竟信了云蝉的敷衍之词，咧嘴大笑道：“那是自然！我们沙域的女孩子，才不像你们中土的呢。别说女孩子，就连男孩子都一副柔柔弱弱的扭捏模样。”说话时，索娅不屑地盯了梦鲸一眼。
　　梦鲸见她这般说法，脸上微微一红。云蝉觉得梦鲸又平白受了欺负，方想还几句嘴，索娅却已然翻身骑上了白虎，冲二人挥手说道：“那黑沙漠入了夜就不好走了，有很多暗魑作祟呢。你们慢慢调情吧，本小姐先行赶路去了！”
　　不等二人回话，索娅一拍白虎的额头，朗声叫道：“走吧！阿雷！”
　　白虎昂首冲天长啸一声，然后便起身向西狂奔而去，眨眼不见。
　　云蝉摇头笑道：“这还真是个风风火火的丫头啊。”
　　“怎的？”梦鲸故意瞪着云蝉问道，“舍不得她走？”
　　云蝉忽然露出一脸坏笑，“咋的？不是都离开盛产名醋的槐原那么远了吗？怎么还能闻到一股子酸味？”
　　梦鲸使劲瞪了云蝉一眼，不再答话，忽然御起南离剑，一道蓝光向着西北飞去。
　　云蝉“嘿嘿”笑了两声，便也御起无用剑追着梦鲸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