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阁》执笔画春妆

22、她很好

　　季长峰瞪了季荣一眼， “你耳朵聋了？我叫你送去姜府，亲手送到姜丫头的手上。”

　　季荣一听，仿佛手中握的是烫手山芋，立马将手上的匣子丢到床上，“我不去。”

　　“你？”季长峰气极，要不是他身上有伤，定要揍他这个不开窍的孙子一拳，“我再问你一遍，你去还是不去？”

　　季荣想也没想便拒绝，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不去！你都说了，这是定情信物，是要给为未来孙媳妇的，她又不是……”

　　“只要你点头，她就是。”

　　“你孙子我脖子是石头做的，点不了头。”

　　“嘿！”季长峰见他死活不肯，气得将身边的妆匣子又丢向季荣，“你这小狼崽子，你想气死我才甘心是不是？”

　　季荣稳稳将飞来的东西接住，见惯了祖父这耍无赖的样子，全然不当一回事，又把东西放回季长峰的身侧，“我不喜欢她。”

　　“为什么不喜欢？”

　　“就是不喜欢。”

　　季长峰：“你觉得姜丫头长得不好看？”

　　季荣想了想，摇头，“她很好看。”跟天仙似的。

　　“那她的性子比你祖母还凶？”

　　季荣又仔细想了想，这几天跟她虽只有几面之缘，但她说话一直都是温声细语的，很好听，复又老实摇头，“我从未见过比祖母还凶的女子。”

　　季长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狠狠剜了他一眼，“你个小狼崽子，你竟敢这么说你祖母！”

　　“？？？不是祖父你自己先提的祖母吗？”

　　季荣委屈的看向自己的祖父，他知道祖父和祖母两人感情深厚，祖父一生从未纳妾，与祖母育有三子，十二年前因同时痛失三子，一闻噩耗便昏了过去，醒来整日以泪洗面，强撑着为自己的三个儿子操办完后事已是身心俱疲，只是一场风寒也能惹得卧床半年也不见好转，最终因郁结肺腑经久不化，隔年便撒手而去。

　　那几年是季家最难熬的日子。

　　将军难免阵前亡，季家世代从军，子嗣本就单薄，这一下子便只剩下祖孙两人，叫人唏嘘不已。

　　季长峰不理季荣，“我不管，反正你是季家的独苗，为季家开枝散叶是你的责任，我今年要是没看见你成家，我就……我就……”

　　“就怎样？”季荣好奇的问。

　　“我就没脸去见你祖母，就会死不瞑目……”

　　季荣：“……”

　　季长峰忽然正了正神色，一本正经的开始引导自己的孙子，“这些年你身边的桃花不曾断过，可有哪个比较特别，比较喜……就是有没有不那么讨厌的女孩子？”

　　他原本是想说比较喜欢的，但他到了嘴边又改了口，他回想以前季荣每每一见到女孩子就想跑，就好像天下的女子都是洪水猛兽一般，唯恐避之不及，真是搞不懂这孩子到底怎么了。

　　有一次遇上了一位游历天下的名医，他特意请来给季荣瞧过一次，那名医竟也摇头表示自己没法医治，只道季荣这是恐女症，此病症不在身，而是在心，心病只能心药医，或许娶妻生子之后自然就好了。

　　季长峰这些年又当爹又当娘的，自然是想让季荣早些娶妻生子，奈何这小子身边的桃花开了一茬又一茬，他愣是没开窍，可把他急死了，恨不得上去一把将他给捆了去拜堂，只是拜堂可以帮忙，这洞!房就……

　　可愁死人了。

　　季荣歪头想了想祖父口中说的这个比较特别，还不讨厌的女子，眼前忽然浮现出了那张清丽风流的小脸。

　　昨日在密室里一见，自从她说她要守护季家，守护将士的那一番话之后，让他对她的看法便有了巨大的转变。

　　他自懂事起就知道季家的责任，也知道自己的责任，季家世代为守护百姓而战，金戈铁马、血洒抛颅不在话下，马革裹尸就是季家军的归宿，十数年驻守北境，他早已习惯了守护边疆百姓，习惯了守护北栎。

　　却不曾想过会有一天，竟会被一个女子扬言要守护季家不受冤屈，那一刻，他的心是滚烫的，他的血是沸腾的，这些真实的感受全来自与那个生得瘦弱，却又有一股倔强和永不服输劲儿的女子。

　　她确实挺特别的，而且他竟然也没有因为她养面首而讨厌她，甚至还觉得……

　　想到此处，忽然觉得自己不该是这样的，猛然摇头否认，“没有！一个也没有！”

　　季长峰着急了，继续慢慢引导，“怎么可以没有呢？你身边这么多桃花，你再好好想想，你把你讨厌的歪瓜裂枣全摘掉，把最特别最美的那朵娶回家来不就好了？”

　　见季荣仍旧摇头否认没有，气得他直接躺平，耍无赖似的嘟囔着道：“我不管，反正我这辈子就看中了两个孙媳妇，一个是林丫头，一个是姜丫头，你自己看着办。”

　　说罢，季荣“噔”的从凳子上站起来，满脸恐惧的看着床上的老小孩，“什么意思？你不会是想让我把她们都娶了吧？”

　　就她们两那脾性，谁肯做小啊？

　　林夕气性大，从小就知道赶走围在他身边的异性，那嫉妒心这么强肯定是不可能做小的，姜瑶……她都在自己府上养面首了，更不可能会给他做妾！

　　虽然两人都喜欢他，但他宁死也不会娶林夕的.

　　林夕是季荣的表妹，两人青梅竹马，她自小就喜欢季荣，并且一直黏着他，那种喜欢的程度近乎疯魔，从小他爱吃什么爱穿什么，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候起床等等这些琐碎的小事，她都用一个小本子记下来，搞得他半点隐私都没有。

　　也是因为林夕的原因，让他到现在一见到女的就害怕，他觉得这女子是这世间最可怕的生物，不但不讲理还特黏人，怎么甩也甩不掉，真是烦不胜烦。

　　让他娶妻，还不如让他去战场杀敌，战场上的那些匈奴人都没女人可怕。

　　季长峰看着自己的孙子就像看了个傻子一样，“你个小狼崽子，你出息啊你？娶一个还不够，你竟还想娶两？我是让你从这两个丫头里边选一个！”

　　季荣：“？？？”原来是他会错了意。

　　季长峰见季荣又不说话了，叹了口气，一把将衣襟拉开，“你瞧你祖父身上的这些伤。”

　　季荣：“？？？”

　　“你自小聪明，可瞧出什么门道没有？”

　　“祖父身上的伤看着严重，实则未伤筋骨。”季荣老实回答。

　　“没错，你可知为何？”

　　“是有人在暗中照顾祖父。”

　　季荣知道，四方阁眼线遍布天下，天牢有她的眼线并不奇怪，虽然齐盛得到了虎符在四方阁的手中的消息，但以他多疑的性子肯定不会完全相信，对祖父用刑必定是齐盛的意思，为的就是让祖父开口虎符的下落。

　　而姜瑶的人在天牢也只能听命行事，最多能够在对祖父用刑的时候做点手脚，让祖父能够好受一些，不至于在天牢里就丢了性命。

　　他又欠了她一个人情。

　　季长峰点点头，“是呀，要是没有姜丫头，我这半条命或许真的交代在那里了。”他的目光投向窗外，望着院中那座假山出神，“你还记得五年前北境闹雪灾那次吗？”

　　季荣自然记得，那次雪灾，全北境闹荒，朝庭送来的赈灾粮食被人克扣，送到北境的粮草只够不到十日的量，他们省着吃，硬是抗了半个月，就当他们开始煮雪和草根充饥的时候，有一队粮商分批送来了许多粮草，他们这才熬过了那个冬季。

　　“那些粮草是姜丫头用她自己的银子筹备了送到北境的，不止这一次，还有许多事情，这些年我们每每遇到难题，总有人及时赶来相助，虽然我不说，但你早就有所怀疑了不是吗？她是个好孩子，她对我们季家真的是帮助良多……”

　　一说到此处，季长峰忽然停住，转头看向季荣忙着解释道：“阿荣，祖父并不是因为觉得亏欠姜家太多，所以才把你送给姜丫头抵债的。”

　　季荣：“……”祖父，你要是不说，我压根就没想到这层。

　　“你自七岁起就没了爹娘叔伯，只能跟我相依为命，祖父心疼你，可姜丫头八年前一夜之间失去了全部，姜家乃是鼎盛世家，一朝倾覆整个京都城上下竟无人对她伸出援手，可怜她一个孤女流落在外，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才建立起了如今的基业。”

　　“阿荣，你虽苦，可你还有祖父我庇护着你长大，你终究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姜丫头比你苦，她什么都没了，这些年全靠她一个人咬着牙硬撑过来的，祖父全看在眼里，可是她要做的事情祖父却帮不上她的忙，祖父更心疼她。”

　　“林丫头自小喜欢你，虽然祖父也曾想过让她当季家孙媳，但这些年你对她的态度祖父也是知道的，祖父不强求，但是姜丫头也并非是祖父乱点鸳鸯谱，祖父想啊，你们两个都是命苦的，若是能走到一起必定能互相理解，彼此相依为命，携手共度。”

　　“回京的这些日子，想必你也听到了不少关于姜丫头的风言风语，但祖父只有一句话，要想了解一个人，不要通过别人的嘴巴和眼睛，而是自己亲自用心去接触，去感受对方，自己最终探索来的答案才是真的。”

　　季荣：“……”季荣就安安静静的听着，心绪微乱。

　　季长峰很少说这么多煽情的话，说完了见季荣仍旧沉默不语，以为他没有听进去，气得他将装着凤簪的匣子丢给他之后又直接躺平，“你爱去不去，你要不去，我过阵子就写信让林丫头来京都城陪我。”

　　季荣：“……”

　　去？还是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