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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第七十六章 空无情可恨难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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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节这天,萧雪早早便换好了衣服。
一身淡紫色衣裙,身上绣有小朵的淡粉色梔子花。头发随意的挽了一个松松的髻,斜插一只淡紫色簪花,显得几分随意却不失典雅。略施粉黛,朱唇不点即红。
她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自惭形秽、不敢亵渎。但那活泼灵动中颇有勾魂摄魄之态,又让人不能不魂牵梦萦。
上元节长安城街道人潮涌动,热闹不已。
萧雪合着侍女沿着长街向东走去。到了拐角处,萧雪刚要拐弯,不想一个高挑的少年猛地转了过来,她一下子撞进了对方怀里。
萧雪懵了,愣了一瞬,听到侍女的惊呼才清醒了过来,忙推开对方试图站直身子。触手是软软的丝绸,丝绸下铁板似的,却是温热的。
对方比她高了快一头,她抬头看向对方。对方也正低头看她。两人四目相对。那个人的眼神,明亮中带着犀利,竟是如同利剑一般慑人。
花灯的光芒正照在那人脸上,为那白皙的脸镀上了一层金光,浓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打下浓重的扇形阴影。一双好看的星眸在长睫毛的掩映下波光潋滟,五官精致秀却不乏阳刚之气。
萧雪的心急跳了一下,有些喘不过气来,慌乱地退了一步。少年赶忙侧身给她让路。随后往前走去。
“姑娘,没事吧?”侍女赶忙问向她。
“没事。”她摇摇头。
见她无事几人继续往前走。
走了几步之后,萧雪不由自主回过头去,正好少年也正在看她。再次四目相对,少年对她笑了笑。萧雪的脸“轰的”一下红透了,忙转过头,向前疾步而去。
“姑娘!那里在猜灯谜!”
萧雪朝着侍女的手势看去,上面赫然挂着一盏琉璃花灯。花灯上刻画着一对兔子对月赏花的画面,下面坠着长长的流苏,煞是好看。
猜灯谜这件事情对于萧雪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待到了最后一题时,太过于专注的萧雪挪动间一不小心碰到了人。
“对不起!”萧雪赶忙向那人道歉。
“没事。”那人语气中带着一丝笑意。
这个声音有些耳熟。她赶忙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萧雪心中一惊,又是刚才那个少年,连忙唤了一声:“公子!”
“你也来猜灯谜?”少年冷声却关切道。
“是。”萧雪点点头。
“猜到哪了?”
“最后一道题。”萧雪对着谜面冥思苦想不得其解。
只见那谜面上写着几句话:佳人佯醉索人扶,露出胸前白雪肤。走入绣帏寻不见,任他风雨满江湖。(猜四个人名)
少年看谜面就想到了谜底,看萧雪怎么都想不出,决定帮她一把。他悄悄伸手拽了拽她的袖子,微微弯下腰在她耳边轻轻说道:“这诗为前朝王荆公所作,这是取诗家名为谜底的诗谜。首句“佳人佯醉索人扶”以谐音衍义为“假倒”,再谐音作“贾岛”;第二句“露出胸前白雪肤”衍义为“肋白”,再谐音作“李白”;第三句“走入绣帏寻不见”衍义为“罗隐”;末尾四句,“任他风雨满江湖”衍义为“潘浪”,再作谐音“潘阆”。故谜底是李白、贾岛、罗隐、潘阆。”
一股热气吹在耳朵里,萧雪的脸倏地红了。还好天气冷,脸上的热气很快就散去了,她定了定心神,小声低喃:“谢谢。”
萧雪将谜底说与老板。
“恭喜这位姑娘答对了!这是您的花灯,拿好喽!”萧雪接过花灯转手交给少年,道:“多谢公子相助,这应该是您的。”
少年摇了摇头,将花灯推向她,“刚刚就注意到你似乎很中意这盏花灯,我留着也是浪费,不如由你拿着。”
“多谢公子。”萧雪耳尖微红,又继续说道:“可是这最后一道灯谜毕竟是您猜出来的,所以还是您......”
“不必了,君子不夺人所爱。”
萧雪听到侍女叫她,赶忙转身回应。随后向少年行了个福礼,“我家人叫我,小女子先行离开。”
“姑娘请。”少年微微颔首。
就在她准备离开时,突然感受到有人拉了她一下,“在下楚愥,可否告知姑娘芳名?”
“萧雪。”说话间脸颊羞红,如三月桃花般鲜艳。她低着头,转身向侍女身旁跑去。
看着她们一行已经离去,少年这才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远去的背影,被挑起了兴致般地叹息道:“明媚不忧伤,笑靥如花。只是可惜,我又如何舍得将她拉入这连我都厌倦的深宫。”
一旁的贴身内侍从远处牵过马,有些急切地催促道:“太孙殿下,今夜太子在东宫设家宴,您没去,怕是太子和太子妃都担心着呢,还是尽早回宫吧!”
“行了,用得着你提醒我吗?”一身寻常富家公子打扮的李愥厉声斥道。
他面色冷峻翻身上马,一行裘衣,快速在长安城街头掠过而去,那般丰神俊朗的姿态,让两旁眼见的少女不由得生出几分羞怯和痴念,却不知到底是谁家儿郎。
等回了宫夜色已深,彼时得知陛下与皇后已是歇息去了,便自行去了东宫。
方入了英华殿,刚与父王问安,便听到李元徵不悦道:“今夜孤在东宫设家宴,你去哪里了?身为长兄,你就是这样给弟妹做榜样的吗?”
李愥知道父王不是真的想训斥他,便笑了笑道:“上元节,儿子也想出去看看民间百姓是怎么过节的。这不是皇爷爷和父王平日里教的,要与民同乐吗?”
已是不惑之年的李元徵虽然着了寻常的衣衫,但其储君的威严仍是不减半分,看看已经长大成人的长子,看着他这般神色,便知其中的关窍。问道:“你今天是有什么事要问吗?”
这个儿子对任何事从来都是了然于胸的样子,今夜突然这般神情,李元徵断定他有不解之事。
李愥有些迟疑地问道:“其实儿臣确实有疑惑想要问父王。”
“是何事?”李元徵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问道。
“儿子想问,如果认定了一个人,是不是真的要把她禁锢在身边?”
自李愥记事起,东宫除了早些年便跟在父王身边的宋良娣便再无其他女子。后来先太后又赐了两个美人,可是也不过是明面上的摆设,他从未见父王宠幸过。唯独母妃,尤其是漠北大战之后,父王回京于母妃便是专宠。
皇亲国戚之中,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甚至未成婚便纳了好几房通房婢女的大有人在。身为皇室子孙,尤其是身肩天下重任,他们注定不会只有一个女人,李愥早有准备。自册封皇太孙以来,李愥从无任性之举,皇爷爷让他娶谁,他从未在意。在李愥看来,那些女人不过是他生命中的过客,从来都不是他的爱。
李愥也不知他将来一心一意之人将是何种模样,又是何种性情。他甚至从未奢望过,因为帝王之家情爱永远都是奢侈的。
“这世间的事,若说是最为难以言说的,大概就是缘分二字。”李元徵看着眼前似乎有些迟疑的儿子说道:“或许你之前尚不知晓,但是等你见到那人之时,便会明白,她就是你从不会放弃之人。”
“愥儿,你要明白,这世间有很多的事,但是从来只在于人,而不在于事,你若有心,自然就能遂意,但你若迟疑退缩,那么迟早有一日,便会自食其果。身在帝王之家,我们会有许多不得不为之的选择,也有许多恣意的选择。可以走的路,可以选的人,若是多了,便容易迷惑了眼,辨不清方向。父王希望你记住的是,你要明白心中最重要的是什么,明白心中最要守护的是什么人,那么不管你作何选择,都不会让自己后悔。”
李愥转过头看向父王问道:“那么父王的意思是若认定了便不要轻易放弃?”
看着那明月之下缓步而来的身影,李元徵笑着拍了拍一旁已然长大的长子:“你是太孙,多几个妃子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家世清白,若是看上了人家姑娘,有心便去追。你皇爷爷那边,父王替你去说。”
他这话音刚落,便听见女子含着欢笑的声音响起:“愥儿可是看上了哪家姑娘了?”
一旁的李愥面色一红,忙不迭地躬身告退去了,看着身后的父母二人含笑相视。
“怎么,你们父子俩说什么悄悄话,都不让我知晓?”楚嫣咬了咬唇晶亮着一双眼眸,半是娇嗔地埋怨道。
这副模样越发让李元徵想起了当空明月,便去搂着她的身躯,垂下头在她耳畔说道:“自然是男儿间的谈话。愥儿虽已大婚,成家立业,可他一直都是冷情,若真的有中意之人,纳个侧妃也不错。不过得尽快了,左相身子不好,父皇前两天已经跟我提出,想把左相的孙女赐给愥儿。”
楚嫣抿了唇笑道:“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样貌品行如何。”
“愥儿的眼光,自然是好的。”李元徵有些难耐地凑在她耳旁说道:“现如今,也该是孤同娘娘说体己话的时候了。”
楚嫣便羞红了脸,假意地推了推他,也就由得他胡闹去了,在这上元节的深夜之中,越发旖旎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