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歌·长安》壹只狐狸

77、第七十七章 输肝剖胆效英才

　　“王兄！”一大清早的，天心就冲入了肃章殿。
　　“郡主，太孙殿下还没起呢。”侍女想要拦着她，又怎么能拦得住。她今日格外兴奋，穿着一身琥珀色的胡服径直地往内殿闯。
　　“放肆！”天心还未触碰到寝殿的门，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怒斥，李愥从外走进来，他这些日子一直都在书房独居，一大清早见天心冒失地闯进来，素来温和的李愥难得这样发怒。
　　“大哥，是我天心呀。”
　　李愥颇为无奈道：“这一大清早的，你做什么呀？你看看你，哪里像个郡主，冒冒失失的，肃章殿不是你的文然阁，看来母妃对你太纵容了。”
　　这些年来，楚嫣对天心一直很宠爱，对她也不是特别拘束。其实，除了几个儿子，对于女儿，楚嫣都是顺其自然，没有压制她们的天性，她们感兴趣的事，只要是好事，她都支持然后以引导为主。也许是楚嫣没有刻意压制她的天性，让喜爱自由洒脱的天心整天四处游玩，完全没了郡主的样子。
　　原本想着她已十六早过了及笄的年龄，楚嫣便为她打算婚事。谁知她一直在宫外游晃，根本不想这么早成婚。武皇帝又曾有旨意，女子配婚年纪可延至二十岁。这样一来，天心便更有理由不成婚了。
　　她不想成婚，楚嫣也不好逼着她。想着她还小，玩心太重，过两年也不急，便由着她了。
　　李愥一副没奈何的样子，看着天心直摇头转身往前厅去，到了前厅，坐下来，问道：“有什么事，说吧！你这跳脱的丫头，好不容易能待在宫里，怎么跑我这来了，这又怎么了？”
　　天心因着这些时日肆意玩闹，脸色红润的很，“大哥，我要找你帮我查一件事。”
　　“查一件事？”李愥一时觉着奇怪。
　　这个丫头每日除了在外面闲逛，几乎没有什么大事。今天这么一本正经地过来，还说要自己帮忙查一件事，实在不正常。
　　“你能有什么事啊？”
　　“大哥！”天心却是发脾气了，“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正经事？”
　　李愥正色问道：“好啊！难得你有事找我，说是什么事？”
　　天心想起那人所托之事，旋即也换了一副严肃表情，正色道：“我想让你跟陆恒表哥或者赵珏打个招呼，安排一个人进禁卫司。”
　　过了一个时辰，李愥总算是从天心口中知晓，她要办的是什么事了。原来，天心前天在大街上纵马而行，不想跟一个少年差点撞上，幸好她骑术好，那少年身手矫健才没有出事。当时她急着回宫就没有理会，昨天，她又在齐国公府外遇见了那个人。
　　当时，天心一眼就认出来那人，想起之前的事不好意思地上前赔礼：“公子见谅，昨天是我冲撞了你，请公子莫怪。”
　　那少年本来还没认出来天心，待她一提此事，便恍然大悟的样子，忙摆手道：“姑娘不必如此，也是我不当心，莫伤了姑娘才是。”
　　两人互相赔礼道歉，天心瞧他从齐国公府出来，面色不虞，便提议请他去茶楼一叙。
　　到了茶楼，坐下来天心便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少年。他的肤色和长安城里的勋贵子弟比起来，要深上些许，看上去更像是来自塞外。面貌丰神俊朗，身材颀长，看不出有什么鼓鼓囊囊的肌肉，反而显得有些瘦弱。然而，只凭先前他显露的身手，天心知道这所谓的孱弱不过是表象罢了。
　　“既然相识便是有缘，不知公子尊姓大名？何方人士？”
　　那少年不假思索地拱手道：“在下裴润，草字言泽，庭州人，家父是西域经略使裴襄。”
　　原来是来自西域经略府，怪不得性格迥异于中原人……他是西域经略使裴襄的儿子，怪不得武功不错，原来是将门之后。
　　天心轻轻咳嗽了一声，点点头欣然笑道：“原来是裴公子。”
　　裴润初来长安，因为父亲久在西域，于这京城里的人情世故一概不知，这几天他就遭了不少白眼，没想到这次竟遇上了这么个好说话的少女，心中登时说不出的欢喜。他略一思忖，便道：“前日之事，是我之错。姑娘既然不计较，那就此揭过。在下多谢姑娘雅量！”
　　见裴润一脸的诚挚，眸子亮闪闪的，天心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不必客气，也别一口一个姑娘，听着别扭。我叫天心，你便叫我天心就是，我叫你言泽兄好了。”
　　裴润虽然长于西域，却也是熟谙礼法，总觉得不妥。但见天心坚持，又一想不过改个称呼没什么大不了，于是半推半就地答应了。这做派落在天心眼中，看人的眼神又软和了几分。
　　心情大好之下，突然想起裴润是从齐国公府出来的，而且当时脸色不太好，天心一时好奇，问道：“言泽兄，我看你刚才好像从齐国公府出来，你与齐国公府有旧？”
　　“哎，说来话长！”裴润满脸的焦虑道：“我此次进京是奉了父亲的令，一来祭祀先祖，二来拜访几位他曾经的旧交！父亲虽官至西域经略使，可毕竟远在西域，他一直有心谋求回京，更希望我能在京城谋个一官半职。父亲进京前给他的几位旧交写了信，想请他们帮我办成此事。我到了长安就去拜访了莱国公府。我父亲原是先老公爷的副将，莱国公如今虽是天章阁大臣但他是刑部尚书，不好插手，不过念着父亲的情分便给我写了封信，让我去找齐国公办成此事。齐老国公也曾经与家父有过交情，可谁知，如今齐国公府是国公夫人当家……”
　　听他这么一说，天心就明白了大概。老齐国公陈彬去世后，袭位的是他的次子，这位新齐国公却是个惧内之人。其夫人是南阳侯之女，而南阳侯夫人是先太后的侄女，所以这位国公夫人也是个性子要强的人。齐国公又不像其牺牲的长兄上过战场，为人耳根子软，当然就惧内了。二人膝下只一独子，倒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才子，天心曾经见过几次。
　　齐国公府大小事务都是国公夫人做主，裴润上门恐怕这位国公夫人压根就没给好脸色。毕竟齐国公府是开国功臣，国公夫人又与东宫的宋良娣是表姐妹，自然瞧不上一个西域经略使。结果，可想而知，裴润铩羽而归。
　　天心听完心里这叫一个气，实在非同小可。齐国公府欺人太甚，又转而想起，齐国公夫人来东宫见到自己的倨傲态度，那种不可一世，她想想就生气。瞧见人家愁容满面的样子，她直截了当地说：“你别担心，这件事我有办法。”
　　“咦？”裴润一下子愣住了，紧跟着便上前拱手，诚恳道：“天心姑娘，如果你真的能帮我办成此事，在下必有重谢！”
　　“打住打住！”天心赶紧一口打断了他的话，“谢就不必了，以后我找你，你有空就行了。”
　　裴润道：“好！乐意之至！”
　　待天心说完来意，李愥一时扶额无语，也不知自己怎么有这么个妹妹。就为了一个才见过两面的人，就敢来找他，把人安排进禁卫司。
　　“什么，你要安排人进禁卫司。”
　　“大哥，你可不知道，那个裴润武功很好的，他又是西域经略使之子，进禁卫司也够条件啊……”天心在那里咋咋呼呼地说着裴润，全然一副女儿情态。
　　李愥这皇太孙，也不是白当的。裴襄此人，他也有所了解，知道此人曾经是慕容炤的副将，后来长年驻守西域，也算是一员能征善战的名将。李愥自然也是没想到，天心居然会与裴襄的儿子搅到一起。
　　李愥却道：“你以为，那禁卫司是那么容易进的吗？至少，也得让我见见人吧！如果，这个裴润知道如你所说，那别说是一个小小的禁卫司，就是我的近卫都可以让他做。”
　　只这一句话，天心顿时怔住了。没想到，李愥这么慷慨，皇太孙的近卫，那可是皇太孙的亲近之人才能做啊！虽然只是正六品，但是将来飞黄腾达是迟早的。
　　裴润在听到下人禀报说是皇太孙来拜访时，他自然是不敢相信的。
　　皇太孙怎么会来？昨日天心说过，他能帮自己的忙，裴润只当她是戏言，可今天皇太孙就来了。这绝不是巧合。裴润明白，天心的身份绝不一般，只当她是哪位王公贵族家的千金。怎料得，她竟会与皇太孙有如此交情。
　　“快请。”
　　今日正好是个晴朗天气，裴润刚跨过花厅门槛，出门相迎，就见那照墙之侧，快步行来一男子，那男子颀长身影，穿着身荼白的衣衫，阳光落在他的鬓发间，又打在他的衣衫上，浑然天成。那双眸中仿佛蕴着星辰，丰神俊朗间又颇为皇家气魄，只让人看了一眼就再移不开视线。
　　待李愥走到身前，裴润拱手道：“见过太孙殿下！”
　　“不必多礼！”李愥冷声道。
　　抬眼一看，裴润只觉面前的男子眉眼中透着寒冽……
　　入了花厅，早有下人端茶上来。茶盏轻轻扣着，李愥端坐上位，看着这个天心交口称赞的人，细细打量，只觉天心所言不虚。此人是个可塑之才。
　　“裴公子，舍妹说你武功卓然，人品贵重，在我面前很是夸赞了一番，所以我才冒昧登门造访，请裴公子不要见怪！”李愥就这样居高临下地审视裴润，那声音却好听的很。
　　“太孙殿下过奖了，倒是在下不知郡主身份，造次了，请郡主莫怪！”裴润仰起头来，神色还如平日般，不曾收敛的果断凛冽。
　　李愥慢条斯理道：“哎，不知者不罪嘛。裴公子不必如此。”
　　“不知殿下登门拜访所为何事？”裴润直率地问道。
　　李愥笑了笑，看着裴润，不知过了多久，才敛了那笑意，“听说，令尊让你进京城，是想谋个一官半职。先前，你去莱国公府，他让你去找齐国公帮忙，结果齐国公夫人拒绝了你。”
　　“殿下说的极是，在下惭愧。”
　　李愥猛地站起身来，那声音依旧清淡如水，可偏生那样衬着皇室气魄，“裴润，如果我给你一个机会，你是否愿意为我效力？”话到最后，竟有些拉拢的意味，“肃章殿近卫，你以为如何？”
　　“太孙殿下，此话当真？”裴润有些难以置信。
　　李愥还站在他眼前，用一种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看着他，良久，才笑出声来。
　　“殿下笑什么？”裴润不解地问。
　　“我堂堂皇太孙，绝无虚言。”李愥依旧丰神飘逸，没有丝毫胆怯，指点江山模样依旧还在，那声音虽清润温柔，却莫明地让裴润心头一悸。
　　“如果殿下不弃，裴润愿为殿下驱使。”裴润面色严肃，朝李愥拱手道：“裴家一直以忠信传家，今日裴润答应为太孙殿下效力，那裴润此生都是殿下最忠实的下属，绝不背叛……”
　　“好，裴公子一诺千金。我也绝不做不义之事。”李愥负手而立，瞧着裴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