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8、第七十八章 凤皇燕雀不同群 ...
-
英华殿,李元徵已经连续几个昼夜没有好好休息了。
这几个月,他都忙坏了,心情更是糟透了。
刚进入四月,左丞相范平熙病重,武皇帝亲自前去探病,并当即下旨,命李愥迎范平熙的孙女入宫。陪侍的李愥虽然没有反对,但是李元徵明显看得出李愥心里不舒服。一个月时间,李愥都没有笑过,看儿子这个样子,李元徵也心情不好。
四月末,范平熙去世。左丞相之位空缺,武皇帝命陆言接任左丞相。至于右丞相之位一时没有合适人选,武皇帝在辍朝三日后,突然宣布以刑部尚书慕容毅为右丞相。
这般举动,满朝哗然。一时间朝堂上乱哄哄的。
这几年,朝堂上已经没有一位亲近的臣子能开解皇帝了。自封禅泰山回朝后,许延礼与秦华先后辞世,武皇帝身心俱疲,于朝政之事已是心力交瘁。
朝政大事,皇帝已尽量交给太子处理,并命太孙参与朝政并协助太子。
可如今范平熙的去世却让皇帝骤然将关注点重新投入到朝政上。近几年,各地都有报上来,关于官员贪腐的奏折,这些人大多都是亲贵子弟,李元徵顾及皇帝,又素来心慈便从轻处罚了。可如今武皇帝好像是突然发狠了,将之类奏折都拿过去了,随后传旨一律严惩不贷。
给事中王鞅上书,言朝廷贪腐卖官鬻爵等弊政,矛头直指勋贵。朝堂又陷入乱局。
将所有事情处理妥当已是深夜了,烛光越发明亮,李元徵疲惫至极,有些失神,忽一双柔若无骨的手落在他的肩头,正为他轻轻捏着肩,顿时没了适才那般劳累。
“殿下,可舒服了?”那声音耳熟的很,他似有些想不起来。
他缓缓回头,那熟悉面容就在他的面前,还是当年那个楚嫣,他下意识伸出手,拂过她的脸颊,“你怎么来了?”空气中,不知弥漫着什么香,好闻的很,仿若让他想起桃花初绽。
“殿下……”她娇嗔喊了一句,斜斜靠在李元徵肩头,“可算见到你了。”
李元徵不知为何,只觉得脑子晕晕沉沉,像将面前这人看的分明,可越想看越模糊,他俯身,轻吻在她耳垂边,好似心里空落落的,只能抱着她饮鸩止渴。
“殿下。”耳边响起那人呢喃。
李元徵猛然回神,将面前这人推开,只在一刹那间,他看清那女子,竟是吕明秀。
“放肆!”李元徵猛地站起身来,呵斥道:“孤的书房也是你能随便进的吗?”
吕明秀此刻衣衫凌乱,连忙跪在地上,上前两步拽着李元徵衣角,启道:“臣妾只是多日未见殿下,思念之极。”
李元徵冷眼瞥向一侧那燃香用的炉子,那香气沁鼻,只让他觉得恶心,怒道:“孤竟不知这英华殿,成了吕美人的地方了,连下头的人,都跟着吕美人一起算计孤了。”
吕明秀惊慌更甚,“殿下恕罪!”
李元徵瞧也没瞧她一眼,径直甩开她出门去了,才刚走到门口,喊了声:“来人!去请太子妃。还有让殿内所有人都出去跪着。”
青鸾殿那边,楚嫣听说李元徵大发雷霆,急忙带着侍女往英华殿来。等到了英华殿外,见宫人内侍跪了一地,便心觉不妙,快步走进殿内。
楚嫣进到英华殿的时候,远远地就瞅吕明秀跪在李元徵脚边,只是不住哭着:“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殿下。”李元徵身后忽传来最熟悉的声音。他转身一看,却是楚嫣步履匆忙地往里间来,李元徵快步上前,稳稳扶住了她,“怎么走得这般急?”
楚嫣透过李元徵,恰能看见那个跌倒在地上,已是满脸泪痕的吕明秀,越是如此,越发娇艳欲滴般。她连忙拽住李元徵衣角,“不知殿下召唤臣妾,有何要事?”
李元徵将怀中事物取出,那巾帕之中,尚还残留灰烬。
“这是什么?”楚嫣上前问道。
李元徵将那巾帕摊开,里头竟是些香灰,那里头的东西,正是刚才燃在他书房的。他看向吕明秀,眼神阴鸷,“想不到,东宫内竟有此等污秽之事,孤必然不能坐视不理。”
“污秽?”楚嫣更是不解。
“孤已经找太医查看过,这香究竟是何等事物。原来有些人,本就不知廉耻。”
“殿下恕罪!”吕明秀已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她怎会不知那香是什么。
不管吕明秀如何分辨,大怒道:“事实俱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楚嫣约莫也晓得其中大概,见李元徵正要处置吕明秀,便率先言道:“此事毕竟不光彩,还请殿下莫要问罪,不然,岂非让天下人取笑。”
那吕明秀已是跪着挪了过来,满是委屈,泪腔越发衬出女子媚意:“殿下恕罪,臣妾再也不敢了。”这话刚说完,她又俯身跪在楚嫣脚下,“娘娘饶了臣妾吧,都是臣妾的错。”
“如今父皇遇事处置愈发严惩,最见不得邪魅之事。此番污秽之事出在东宫,传扬出去,若到了父皇耳中岂非是祸事。来人,拉下去,先赏了板子再交掖庭依宫规处置。”李元徵厉声吩咐了一句,便有内侍上前将吕明秀给拖了下去。
众人退下后,楚嫣急切问道:“殿下无事吧?”
“怎么着急了?”李元徵见她这焦急样子,心情甚好,反手握紧了她的手,却觉得冰凉,连忙放在自己掌心中捂热,“也不知多穿些过来。”
“你还有心情说笑!”
“我能有什么事?莫慌。有你与我在一处,我什么事也不会有。”李元徵转眼又变了副样子,兴趣盎然地瞧着楚嫣,楚嫣抬眼看他,正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
楚嫣看着这样的李元徵,终归还是低下头去,垂眸道:“殿下,臣妾准备过几日,就为殿下选秀,充实东宫内院。”
于烛光中,李元徵俊脸沉寒,双手摁在楚嫣肩头,“抬起头来。”
楚嫣缓缓抬眸,看着李元徵那双好似蕴着星辰的眸子,听着他声音微颤抖着,“再说一遍,你要做什么?”
“为殿下选秀,以充实东宫内院。”她斩钉截铁,未曾退却分毫,也没有躲避李元徵的目光,微仰起头来,直视着他。
“愚不可及!”李元徵声音嘶哑的厉害,此言喊出,好似没了气力,这句话却不是在说楚嫣,而是在说自己。
李元徵忽然想起些什么,猛地抱紧了她,连喘息都困难。
“嫣儿……”他闭上眼,死死地抱着她,仿佛是失而复得的珍宝,又仿佛,是想要紧紧抓住可最后只能从指尖流逝的泥沙。
楚嫣瞧着李元徵,心绪才略微平复了下来,“徵……你怎么了……”
那紧紧抱着她的男子,眼眸通红至极,道:“嫣儿,你是翱翔九天的凤凰,其他任何女子不过都是燕雀,没有人可以与你相比。我什么都可以失去,但我不能失去你……”
“徵。”楚嫣揪着李元徵衣襟,想把他推开,却怎么也推不开。她紧紧盯着李元徵,“你这是怎么了?”
李元徵忽似进入梦中,梦里梨花开的正好。他站在原地,树下站着一个女子,一身海棠红的襦裙衬出她莹白肤色,她嘴角微往上扬,那梨花花瓣刹时落在她的肩头。不知过了多久,那女子缓缓向他走来,他连忙迎上去。忽然,一阵风,吹散了。
人都说庄生晓梦迷蝴蝶,那就是庄生梦着蝴蝶,还是蝴蝶梦着庄生呢。
李俶缓缓起开,只是瞧着她,他伸出手,撩开她额前碎发,声音温柔至极,“嫣儿……”他低喃着这句话,那双眼眸映着无尽的关切,“我知道你自生了崇怿后身体一直没有养好,你担心自己陪不了我到最后,想找个人陪着我。王楚嫣,我警告你,不要有别的什么念头,我要你永远在我身边。”
他一直盯着楚嫣看,可只在片刻间,觉得脸颊滚烫至极,不知何时,眼眶的一滴泪划了下来,灼的生疼,又在瞬时,冰凉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