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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   幸好班主任的出现及时化解了这场僵持。

      “这位同学不是我们班的吧?”班主任似乎完全没认出裴澜,尽管他以前常常见到裴家兄妹走在校园里,“早课已经开始了,没有什么事的话还是早点回去,不然耽误期末复习就不好了。”

      先前裴澜被裴守一句句说得溃不成军,班里又都是站在裴守那边的人,除了简成梧,根本没人替她说一句公道话,所有人都在看热闹,仿佛她是专门来这里表演丑剧的跳梁小丑。

      好不容易得了个台阶,她便迫不及待地接住了,“我知道了,我马上回去。”

      裴守在她转身后,悠悠地补充道:“许老师说的对,没有什么事的话,希望裴小姐不要出现在这里,以免影响我们班级风气。”

      班里有人配合地哄笑。

      班主任老许象征性地拍了拍讲台,“收一收,不要影响其他同学复习。”

      整个班级,从上到下,全都是帮着裴守的。

      裴澜狼狈地跑出门,身后的笑声和视线仿佛是淬了毒的箭,虽然她看不到那些人的眼神,但那些目光如有实质般扎在她身上,即便不回头也能想到那些人的嘲讽与轻蔑。

      直到跑进了楼梯间的大门,她终于停下脚步,撑着墙面大口喘息。

      “裴小姐。”

      简成梧追了出来。

      裴澜原本听到他的声音,心中还有些欢喜,然而一抬头,她看见他手里提着的两个礼品袋,刚刚冒泡的那一点小快乐又轰然而散。

      她声音沙哑,“成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简成梧有些不忍地移开目光,递出礼品袋,“裴小姐把这些东西拿回去吧,好意我心领了。”

      裴澜退了小半步,“送给你了,它就是你的,如果你不想要,那就扔了吧。”

      话虽如此,她还是希望简成梧能够接受自己的好意。

      但她注定要失望了。

      只见简成梧轻轻地把袋子放在两人之间的地上,裴澜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她的声音都有些发抖,“成梧哥,你为什么……你是不是担心裴守会介意,所以才不愿意收?”

      想到这个可能,她急忙补充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以先把这些拿回去,等着中午我再给你送……”

      “不用了。”简成梧淡漠地拒绝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没有亲近到可以送四位数的天价午餐。”

      流云私厨价格高昂,这样的好意,他受不起。

      更何况,裴澜以前是裴守的跟屁虫,他做什么,她就跟着学什么,简成梧对她突如其来的转变和优待充满了怀疑。

      “裴小姐早点回去吧。”看着裴澜窘迫又委屈的神情,他狠下心,声音冰冷地说:“我也该回去了。”

      说完,他匆匆地转身离开。

      回到教室时,老许正准备抽两个人上黑板默写赤壁赋中的虚词释义,听到敲门声,他索性点了简成梧,“就你,还有……裴守,你们俩上来写,其他人把桌上的东西都收起来,只能留一张纸和笔。”

      早课默写是老许的常规操作,一班又是尖子生集中地,所有人都自觉地收起东西,埋头在纸上写答案。

      黑板两侧分别站着裴守和简成梧。

      他们落笔的速度几乎一致,每当老许提问,他们便立马写出答案。

      老许站在教室左后方,直到默写结束,所有人的答案纸都传到了教室最前排,他才往讲台的方向走。

      一班默认规定,上黑板默写的人负责收答案纸,裴守和简成梧一左一右地拿着两沓大小不一的纸张,交给讲台前的老许。

      老许微笑着接过,“你们回座位吧。”

      简成梧和裴守的座位在同一列,两人之间隔着一个郑崇南。

      裴守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后,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和郑崇南说话,而是抬头叫住了简成梧,“你把东西还给她了?”

      简成梧低声“嗯”了一声。

      裴守轻笑,“可惜了,我还以为今天不会看到你在食堂吃免费的剩菜了。”

      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周围几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附和的嬉笑声顺势响起。

      简成梧紧了紧拳头,强自压住胸口翻滚的怒火,不卑不亢地回答:“浪费粮食可耻,我只是尽我所能而已。”

      教室里的小小骚动很快被老许察觉了,“赶紧坐好,不要再聊天了,趁早操之前我们把赤壁赋再复习一遍。”

      大家都坐着,唯一一个站在过道中间的是简成梧。

      裴守朝他挑了挑眉,“许老师在说你呢。”

      简成梧磨了磨后槽牙,不甘心地憋出一句“不好意思”,在全班的注视下快步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早课发生的事情在其他人眼里不过是无需关注的小插曲,发生过了便忘了……但没有人能预料到,这件事竟然会成为将来所有变化的导-火索。

      八点,早操铃声准时响起。

      老许拖延了一分钟,讲完了最后几个虚词的用法,这才允许所有人下楼,一群人涌出教室,飞快地融进了走廊上的大部队。

      一时间,教学楼里充斥着脚步声和嬉闹声。

      教室里陡然静了下来。

      裴守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认认真真地翻着第一节课的数学课后习题。

      他身体不好,裴家人和校方打过招呼,免了他高中三年的所有体育活动。

      其他人做早操或者在体育课上挥洒汗水的时候,他就留在教室里看看书、玩玩手机,或者趴着睡一会儿,享受独属于他的安静时刻。

      然而今天,他却遇上了一个不速之客。

      “裴少!”

      裴守应声抬头,“你怎么在这里?”

      来人拉开前桌的椅子,大剌剌地坐下,说:“我们都这么久没见了,有空了就来找你说说话呗!怎么,难道裴少不欢迎我呀?”

      裴守的笑容礼貌中透着疏远,“我前段时间才亲耳听冯少爷说‘裴家人一个比一个蠢,捧着一个随时要死的病秧子’,既然你看不惯我们裴家做事,我们没必要装得很熟悉。”

      他直视冯寄北的双眼,单刀直入地问:“所以,冯寄北,你有什么事吗?”

      冯寄北的眼神有一瞬的阴狠,但他很快掩饰住了那丝凶狠,笑着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那天喝得多了,说的话都不过脑子。”

      裴守嘲讽地勾了勾嘴角,不予置评。

      套近乎不行,道歉也没有收获效果,冯寄北看着眼前油盐不进的裴家小少爷,心中充满了阴森的郁气,但他很清楚裴守在裴家的地位,贸然撕破脸绝不是个好主意,所以他决定顺从裴守的意思,直截了当地坦白了自己的目的,“我听说,澜澜今天来给你们家捡回来的兔崽子送饭了?”

      裴守只回答道:“裴澜的确来过。”

      冯寄北趴在椅背上看着他,脸上带着笑,眼里却是沉沉的风雨欲来,“然后呢?我听说,澜澜特地订了流云私厨的午餐盒和新鲜水果,当着所有人的面送给他了。”

      真是坏事!

      裴守心里暗骂裴澜蠢货,表面上不动声色地说:“可能别人乱传的谣言呢。”

      冯寄北牢牢地锁住他的目光,“是你们班的人告诉我的一手消息。”他咬着牙强调了“一手”两个字,又说:“而且你也说了,澜澜为了替他出头,马上要被你大哥赶出家门了,是吗?”

      这是裴守当着全班人的面说的话,他否认不了。

      裴守鲜少后悔自己的决定,而现在,他懊恼得不得了。

      他太冲动了。

      他的大脑飞速转动着,试图想出合理的解释,然而冯寄北根本不给他留任何解释的机会,冷笑着留下一句“我知道了”便离开了一班的教室。

      教室门砰地一声撞上门栓,又弹回墙上。

      早操刚进行到跑跳运动这一节,广播喇叭中传出的旋律节奏明快,裴守的心情却与明快完全搭不上边。

      他的视线停在公式推导的倒数第二步,便再也看不下去了。

      他合上书,头疼地按住太阳穴,在心里把惹事精裴澜翻来覆去地骂了一遍又一遍。

      他很清楚现在的裴澜是不一样的人,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人做事竟然如此不靠谱,在家惹惹麻烦也就算了,这是在学校!

      她这一通骚操作,成功地把简成梧推到冯寄北面前。

      裴守烦躁地捶了一下桌子。

      他和冯寄北一向不和。

      冯寄北是冯家独子,又是得来不易的老来子,在家里的受宠程度完全不下于裴守。

      裴家和冯家商业来往极多,照道理,两家小辈的关系应该还不错,但事实并非如此。

      原因很简单,冯寄北喜欢裴澜。

      两人青梅竹马,从小学到初中再到现在高一,他们一直都是同班同学,冯寄北把裴澜放在心上,奈何裴澜只对自家二哥掏心掏肺,好吃的、好玩的、好用的都会第一时间想到裴守,而冯寄北永远是第二位。

      被家里宠惯了的冯寄北怎么忍得了这种委屈???

      但裴澜的态度很明确,讨厌裴守就是讨厌她,所以冯寄北只能把厌恶深藏在心里,压抑得久了,他对除了裴澜以外的裴家人都没有好感。

      直到上个月,裴家出资办了场慈善拍卖会庆祝大女儿裴媛出嫁,冯寄北一不小心在拍卖会的After party上喝得上头,背地里嘲笑裴守被裴家兄妹抓了个正着,裴澜气得直接宣布冯寄北不许再出现在裴家。

      他做小伏低地哄了裴澜一个多月,眼看着裴澜的态度出现了软化的痕迹,裴澜却突然性情大变,仿佛换了个人似的,不再跟着裴守打转了。

      如果仅仅是这样,冯寄北应该敲锣打鼓地庆祝一番才是。

      但裴澜怎么能缠上简成梧!

      简成梧是谁?是裴家大发善心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一条狗而已!

      冯寄北听他爸说过简成梧的来历,是裴守把他捡回来的,后来裴守得了急病,人都快死了还非要裴家人留下简成梧,说是如果他死了,简成梧就是裴守;裴家人宠他,连这样离谱的要求都答应了。裴守在生死关头转了一圈回来,照道理来说,他应该对简成梧极好才是,但偏偏这位小少爷不按常理出牌,把人带回家,又成天骑在简成梧头上作威作福。

      从此圈子里没人把简成梧当回事儿,更不用说冯寄北这样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小少爷了。

      然而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抢走了裴澜的注意力,他怎么能忍?!

      冯寄北盯上了简成梧,这件事必然得不到善了。

      裴守眉头深锁。

      先前发现裴澜不对劲的时候,他的打算只是早点把这个不确定因素赶出裴家,现在看来,他的想法还是草率了。尽管裴澜已经不是裴澜了,有些事情还是得跟现在的裴澜说明白,毕竟顶着裴澜的脸和名字,她的一举一动仍然和裴家脱不开关系。

      他原本想着等放学回家了,再找裴澜单独谈话,可冯寄北的动作比他想得更快。

      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他如往常一样留在教室里,解到数学卷子最后一道大题时,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是郑崇南发来的消息,“简成梧惹上冯寄北了!”

      裴守心猛地一跳,直接打了电话过去,尽量装着镇定的语气问:“他们俩怎么了?”

      郑崇南在篮球场上,周围的声音有些嘈杂,“还能怎么了?不就是为了你家裴澜嘛!看冯寄北这架势,简成梧惨咯!”

      听郑崇南说冯寄北带着三四个人,笑着把简成梧强行请到了学校东门外的沿街商铺,裴守毫不犹豫地放下手里的卷子,快步朝着东门的方向赶了过去。

      余杭实验中学的东门以前是很热闹的,两侧是商铺,中间是两道宽的马路,平日里全是摆摊的小贩,别说小汽车了,连自行车都很难从人群中穿过去。这两年整改社区面貌,整条街要加宽,再装修两侧店铺,但商户那边怨言颇多,还有许多商户没签下协议来,这里的进度便搁置了。

      路没铺好,车辆自然选择绕道,行人也不爱走坑坑洼洼的地儿,所以街上时常见不到人。

      不少高年级的混混就选在这里抽根烟放松一下,冯寄北也是看中了这点,找了几个嘴严的兄弟,把简成梧带了过来。

      简成梧在裴家住了十年,冯寄北找他的原因不难猜,对方主动来找自己,他想着趁这个机会解释清楚,谁知道几个高年级的混混头子不由分说地拖着他来到了这家无人的运动用品仓库里。

      “就这里吧。”走在前面的冯寄北停下脚步,站在仓库一角,笑眯眯地看着他。

      简成梧只觉得一阵凉气从脚后跟窜到了脊背,惊得他头皮发麻。

      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膝盖弯就被人狠狠地顶了一脚。

      他痛呼一声,径直摔倒在地。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那几个人的拳头脚掌如狂风骤雨般落在他身上,他连喊痛的力气都没有,除了把身体蜷缩起来,用手臂护住脆弱的眼睛和脖子,完全做不出任何反抗。

      冯寄北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把他手给我扒开,我要他废了!”

      他的意思太过直白,动手的四个人齐齐地愣在了那里。

      冯寄北不耐烦地说:“听不懂吗?我让你们把他废了!”

      把简成梧废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他们虽然混了点,但他们都是男人,冯寄北的话光是听着就让他们胯-下一凉,他们和简成梧没什么深仇大恨,听冯寄北的话打一顿就打了,但断子绝孙这种缺德的事情他们还真的没胆子干。

      “冯少,这……这就不必了吧。”其中一人大着胆子说。

      另外几人刚想附和,就在冯寄北的冷眼中悻悻地噤了声,但看他们的样子,多半也是不乐意做这件事的。

      冯寄北看他们一个比一个不情愿,忍不住冷笑了几声,“行,不用你们动手,你、还有你,过来把他按住,我亲自废了他。”

      他点了两个人,示意他们拉开简成梧的手脚。

      简成梧被他们按在地上打了十几分钟,浑身上下都是青肿的痕迹,脑袋在混乱中被人踢了一脚,那一下踢得他眼前发黑,耳边阵阵嗡鸣,好不容易缓过来了一些,他就听到了冯寄北语气恶毒地要求这些人废了他。

      这、这怎么可以?!

      简成梧浑身汗毛直竖,他拼了命地卷起身体,试图避开那两个人的动作,然而他挨打了这么久,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很快就被人捉住了手脚,按着手臂和膝盖仰面躺在了地上。

      高一的生物课上,他们曾经解剖过青蛙,那些青蛙明明已经断了气,被钉在解剖台上的时候,青蛙的四条腿却还是会不自觉地时不时挣动一下。

      简成梧觉得自己像极了那只被解剖的青蛙,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扭动着身体试图挣脱那些人的掌心。

      一双沾了灰的运动鞋停在他的脸颊一侧。

      简成梧见过同样款式的鞋子,在裴家的鞋柜里,裴守也有一双,是裴澜特地从国外定做的最新款,两侧的鞋帮上印着裴守的名字。

      冯寄北的鞋子没能享受到同样的待遇。

      简成梧挣扎失败,自觉冯寄北即将要做的事情再也没有回旋余地,这一刻,他竟然无比地放松,看见冯寄北的鞋子不如裴守,他忍不住笑了。

      他被打得鼻青脸肿,脸上又是灰又是蹭在地上磨出的血丝,突然这么咧开嘴笑了两声,那副模样十分瘆人,负责按住大腿的那个人一抬头撞见那张诡异的笑脸,心底寒气直冒,手上的力气不由一松。

      冯寄北脸色一沉,“你笑什么?”

      见简成梧转开脸不回答,他气得直接往他头上用力踢了一脚,一下还不解恨,他连着踢了好几下才停下动作,狠狠地追问:“你在笑什么?!”

      第一脚踢到耳朵时,简成梧已经听不清声音了。

      第二脚落在脸颊,那一侧的脸立马肿成个馒头似的。

      再后来,简成梧意识全无,头歪在一边昏了过去。

      跟着来闹事的人慌了,“冯哥,冯哥!他不动了!”

      冯寄北表面上镇定,心里也有些没底,直到另外一人确认了简成梧的脉搏还在跳动,他才松了口气,随即他又狠下心,指挥道:“把他腿扒开。”

      那几个人后悔不迭,冯寄北说的教训教训,现在不仅差点打出人命,还要把人往残废揍。

      但顶着冯寄北的目光,他们只能一人一边,掰开简成梧的大腿。

      之后的事情,几人都下意识地别开脸,不敢再看。

      正在这时,只听门外传来一声怒气冲冲的喝声,“冯寄北!你在做什么?!”

      随即那人冲了进来,用力地把冯寄北往旁边一推。

      来人是裴守。

      他的力气不大,冯寄北只是摇晃了一下身体,很快就站直了,“裴少怎么来这儿了?”

      裴守没有理他,对着另外几个人命令道:“你们松手。”

      冯寄北一声冷喝,“松什么手?!给我按住!”

      蹲在地上的几个人左右为难。

      裴守径直走到简成梧身边,抬脚就踹向他们的手,他用了十成十的力气,第一个人手腕一疼,直接松开了手,另外几个人也顺势让开。

      冯寄北脸色难看,“裴守,你也要护着他?”

      这简成梧是什么东西,怎么裴家兄妹两个一个赶着一个地过来帮忙?

      裴守不屑地嗤笑,“我护着他?冯寄北,我看你是疯了吧。”

      冯寄北指着地上一动不动的简成梧,“你没有护着他?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和你没有关系。”裴守低头轻轻用脚尖碰了一下简成梧的膝盖,只见对方小腿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确定人还活着以后,他看向冯寄北,反问道:“我倒是想问,你趁着我不在的时候,把我养的狗领出来,还把他弄成这样……你又是什么意思?”

      这,是简成梧醒来后听到的第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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