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开落任东风（孝懿皇后佟佳氏）》崔欣

57、第五十七章 遇险（二）

　　哭着哭着，也便睡过去了。半梦半醒间，弥漫的也只是那真真假假——有小时候的画面，也有长大后的朦胧。
　　她正与他吃着饭，正谈笑间，他却突然说：还是很想承祜。她说，我们也会有孩子啊。他却站起身，神色严肃：承祜是我的儿子。我要回去看他。
　　她撂下筷子，起身去追，用眼神告诉他：求你，留下。他却头也不回，只说：他们在等我。出了院子，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却看见赫舍里等在门口，“皇上，回吧。”他便头也不回的上了车。
　　“别丢下我，别跟她走……”她喃喃，再一抬头，又知道自己是在梦里，却疼得紧，只觉着自己胸腔在不断起伏，还是睁了眼，果然，被剐坏的衣襟已被泪打湿——或许就没有干过。
　　从洞口处刮来一阵风，直扫到她的身子上，好冷，她本就抽泣着，这一口凉气就深吸入了胸中，引得她一个寒战。今儿个，已是第三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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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公，这都是第四回了，您就让奴婢进去吧，不然娘娘那边儿，奴婢怎么去回啊？”赫舍里的大丫头云雀站在殿前，半哄劝、半威胁着梁九功。
　　“姑娘，您这不是为难我吗？做奴才的，主子的话大过天，皇上再三吩咐，不见。姑娘还是走吧，娘娘那边儿您帮衬着点儿。”梁九功也是做足了面子功夫，他就是有一万个脑袋也不敢让云雀这时候进去啊，万岁爷压根就不在殿内，他这是给皇上打马虎眼才杵在这儿的。
　　好容易打发了云雀，梁九功长出一口气，他小弓子伺候了皇上这么些年，还没见过这阵仗呢。派出去的探子足有好几拨了，一个也没回来，难怪皇上……格格，您倒是在哪儿呢呀？他回首瞅了瞅这紧闭的大殿，止不住的摇头。
　　丽景轩内愁云惨淡，流言不知何时已经传遍紫禁城，太皇太后已经下了旨不许再议，一个时辰之前，便有两个太监宫女在私下议论，恰巧被皇后发现，杖毙了。
　　“万岁爷自己个儿来了咱们丽景轩，身后也没个人跟着，连口茶水都不喝，唉……” “别说话了，小心脑袋，你没瞅见万岁爷的样儿吗？”奴才们谁也不敢出大气，都在殿外候着。

　　赫舍里·芳仪见云雀一脸不甘的回来，便猜到了必是又碰了一鼻子灰。“主子……”赫舍里叹了口气，“算了，咱们自个儿吃吧。叫奶娘把小阿哥抱过来。”
　　平韵在旁看在眼里，心想到又是佟佳那个小贱蹄子，气道：“我的好姐姐，您怎么就不着急呢？若是她一天不回来，难不成您和姐夫的日子还不过了？”
　　芳仪淡淡瞧了她一眼，“难不成你去把你姐夫绑过来？怎么就改不了你那急躁的毛病？”说着，接过奶娘手中的承祜，看见自己的儿子，有再多苦楚也便化作了一汪清水，“有承祜在，你怕个什么？”又使了眼色让其他人下去，才道：“你的心思，姐姐怎么会不知晓？阿玛也多次递话儿进来，你就放心吧。”
　　平韵想了想，才知芳仪这是说选秀的事情。“谢谢姐姐成全。”
　　芳仪逗弄了儿子一会儿，便静思起来，若是佟佳这次有事，便也罢了，若是她无事，可就真的不好办了呢。不过，任凭她再福大命大，碰见这样的倒霉事，她又自己去仰着脖子往上闯，没事才怪。想不到她竟然有这样的胆识，以往自己还真是看漏了呢？
　　东珠也是一肚子心思，这事怎么就觉着蹊跷呢？这么巧，竟会遇见叛党？还抓了佟格格，这桐珊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冒充自己是端敏公主？她难道不怕死么？听闻裕亲王已经赶去了，惹得太皇太后怒极。而皇上呢？皇上又是什么意思？几日都未见皇上的人，也不曾见着旨意……皇上怕是早就发了密旨，可这事情来的危急，总觉着不会就这样完了……

　　玄烨在丽景轩里端坐着，他已连发了三道密函，派了最信任的人去找，他相信他的那些死士，一定能把她找到。可是，三天了，音信全无。任凭他再有把握，也不禁害怕了。端敏已经安全到了蒙古，可这婚事……怎么办？时间不多了，若再找不到她……他不敢在想，只直直盯着前方。
　　屋子里空空的，却处处是她。她就坐在对面，吃着梅子，哼着小调。
　　“三哥哥真笨，连这都不知道，哼。”
　　“玄烨哥哥，你尝尝，可甜了。”
　　“我再也不让玄烨哥哥给我梳头了，疼！”
　　她自信满满嘲笑他，她讨好哄骗他，她杏眼圆睁气他……可现在这屋子里，也处处无她。
　　她现在在哪里？可有饭吃？可有水喝？有没有伤着？只消一想到她被用刀……她是那么怕疼，小时候跌疼了，她都抱着他不肯松开。她一定很害怕，她最怕打雷，何况是……她那么贪甜，白水里加了蜜才肯多喝两口！
　　他控制自己不去想，只要坚信她会回来。可他还是不住去想，她还在不在……她到底在哪里？她还那么年轻，他还有那么多未曾给她——那些最好的。他真后悔，未曾问过她想去哪里，未曾问过她最想要什么，未曾为她画过眉，未曾与她……他也不知，连梁九功看见他的样子，都被吓了一跳——那猩红的双眼。
　　那些叛党有没有伤她，有没有……没法再想下去，可脑海里尽是些可怕的画面。他觉着自己的心正被人用刀子戳着，一下子，一下子，那血流的很慢，却生疼。害怕，真的害怕！鳌拜出掌向他时，他也未曾觉着心，痛过。
　　已经好久没有合眼休息了，生怕会错过一个消息，害怕自己梦里见到她，醒来却发现她不在。
　　“孙儿，你究竟是内疚呢，还是心里真的太在意了？”他想起布木布泰这样问他。慈宁宫中的檀香，可使人镇静心神，对他却丝毫作用也无。他沉默着，连自己也找不到答案，有多在意她他不知道，她为了端敏也好，为了他也罢，反正发生了，他不能冷静，他只知道必须要救她。豁出去什么，也要救她。
　　他知道，若是她回不来，他也会还是康熙皇帝，还会是这天下的主人，可是，某个地方，却会永远空着一块，再也补不上了。
　　就这样等着，总觉着下一刻，她会回来，却等了数不清的下一刻，依然没有她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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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洞口隐约传来了脚步声，她知道——又是送饭给她吃的那人。她被绑着，那人便喂她吃，虽味道很差——本就是荒郊野外的，可却是热乎的。果然，那人坐到了她身前，他从未与她说过一句话，倒也不打骂她。“醒了？吃吧。”
　　他们大概已经知道了她不是公主的身份罢？也许，今日就是她的……“我想去见见阳光。”
　　他静默了些许，似是想不到她开口的第一句会是这样。他又似叹了口气，将她脚上的绳子解了开，又拉起她的胳膊。时间久了，血液流转不通，桐珊猛地一走，便腿上拌蒜，眼看就要直直跪下去。山洞的地面潮湿不堪，又坚硬无比，这若是栽下去，必会伤了膝盖。那人又扶住了她。
　　她用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说了句谢谢。那人却身子一震，“你等等”。她不知他要做什么，愣愣看着他，看不清他的样子，却有他的轮廓，这人……他熟练的将她背后绑手的绳子解开，拉住她的手，大步的向前走！
　　她还未反应过来，就已被他拉到了洞口，阳光大刺刺的射过来，她长时间处于黑暗中，眼睛无法适应，酸痛无比，眼泪又流了下来。那人用身子挡住了光，“先坐下，慢慢再睁开眼睛。”
　　这是她将死了吧，连这反贼都对她还不赖。下一刻，再见到的阳光许就是生命中的最后一束。她不敢耽误，强迫自己睁开眼，流泪又怕什么？
　　快忘记，如今是秋天了。想不到这山上的景色竟是这样好，绵延起伏的山石，一眼望不到边，远处竟似是连着天际了。清脆的鸟鸣，树叶有些凋零，偶尔风吹过，小鸟飞走，停靠在另一个枝头，时而吹落的树叶，落到了自己身边……空气中混合着青草、泥土的味道……
　　生是如此美好，自己还这样年轻，她贪恋这感觉，若能和他再来一次，就一次也好啊……她低声问：“我是快死了吧？”
　　“我不会让你死。”那人的声音依旧低沉，却混着一丝激动，使她不得不抬头看他。看清了那人的样貌，桐珊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竟然是他！她指着他，颤声问：“是……是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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