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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密道迷踪(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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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失声道:“死啦?!”凑过去一看,只见那坟墓极其简陋,黄土一抔,衰草遍生,墓碑不过一截木桩,上面龙飞凤舞,书着雷洛茗三字行草,看来果然是不出那随鹤所料,伊人早作了古。她大为失望,站到墓前,思及雷家堡上鬓发如雪的老太君,费尽心机请她入秘道,一则是因为发现了她果然是绝佳人选,更重要的必然是想委托她寻到爱子,可天不从人愿,到底还是白发人送了黑发人;遥想其若闻噩耗,希望幻灭,不知该如何伤心,家中又是如斯混乱,不得不指望外人来力挽狂澜,不觉满腹同情,长长叹息了声,心想既然亡者已矣,既然是代老太太来此,不如就替她拈支香吧,撩了下摆,躬身下拜。低头之际,无意向碑上一看,只见力透笔端,淋漓满志,如见龙腾碑上,神妙夭矫,难见端倪,望之令人目眩神驰。楚楚脱口道:“形简而势满,神清而意长,兄台真好笔法。”突觉不对,跳起来道:“且住!所谓字如其人,一个看守陵园之人,焉能有这般气势?别以为弄了一堆土,就可以唬弄小爷!今日你不说清楚你是何人,小爷就决计不走了!”
那人淡然道:“在下乃二公子三十六鹰卫之首,至于名字-------”摇了摇头,叹息道:“世事无非一场幻影,名字又有何用?如果非要有个称呼,你就叫我无名吧。”
楚楚将信将疑,连瞧了他好几眼,想到最关键的,忙问道:“这且不论,无名大哥,你既然是与那二公子一起来此,想必定然知道,那批蒺藜霹雳球被二公子放在何处?堡中将生大乱,老夫人遣我来此,除了想寻得她爱子的下落,也为了能得到这批利器,惩奸伐恶,保定乾坤。”
鹰面后有道眼光如寒刃般卷了过来,好在不过瞬息,又侧转了开去。那人长叹道:“若是上下一心,众志成城,又何需什么霹雳雷霆?”语气渐冷,淡淡道:“凶器不祥,徒增祸患。胜负岂在器利,天道无非人心。蒺藜霹雳球已随二公子长眠地下,从此再不现于人间。阁下能连闯数关,毫发无伤来到此间,又岂是寻常人?老夫人既得阁下相助,想来自是无虑。言尽于此,还请阁下速离此地。世间干戈难消,幸得方寸安眠,何必再以苟苟营营,惊扰几世亡魂?阁下再若不走,莫怪无名逐客了。”宽袖不过轻轻一挥,逼人压力扑面而来,楚楚猝不及防,不觉连退了数步。她好容易沾到蒺藜霹雳球的边,哪肯轻易收手,眼珠一转,反指了他骂道:“甚么无名有名!事无不可对人言,这般藏头露尾,定然包藏祸心。说什么凶器不祥,根本就是你鸠占鹊巢,妄想占为己有!别说得比唱得还好听,还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小爷既然来到这里,难道还会半途而废?你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将出来,小爷今儿就跟你耗到底了!实话跟你说,拿不到蒺藜霹雳球,我是决计不会走的!”
那人眼中冷光一闪,一袭白袍无风自动,林中风声骤然锐利起来,刮过面上,生生发疼。楚楚吓了一大跳,知道是遇上了难得的高手,恐怕绝难善与,好胜之心反倒被激了起来,倒将胸膛更挺了挺。那人方要伸手,突然犹豫了下,慢慢垂下手去,低头道:“既然是老太太让你来此,我也不想为难于你。姑念你少不更事,容你去罢,若再纠缠,定惩不休!”
楚楚怒道:“我呸!我若是少不更事,你便是冥顽不灵!废话少说,且先吃我一剑!”惊鲵剑迎风一抖,已经招展开来,剑与人浑然一体,走化旋翻,灵巧无比,倏进倏退,指东打西,步步前逼。那人咦了一声,口吻中多了几分赞叹之意,低吟道:“翻天兮惊飞鸟,滚地兮不沾尘,一声之间,恍若轻风不见剑;万变之中,但见剑光不见人。好一手武当剑法,只是道家自来清净节让,哪有你这般咄咄逼人?”不知他如何动作,只见得衣带飘拂,总在剑光须臾之外。
楚楚哼了声道:“咄!这是初次见面,礼让三分,才用了武当剑法,对你客气,你倒当了福气了。再看看这个!”以指擦拭剑身,发出一声龙吟,再起手时,剑法已然变了,每一招式,都寒气彻骨,第一剑便狠辣无比,晃过三招,直指那人心口,那人侧身闪过,却见剑身如影随形,绵绵不绝,死缠着他要穴不放,不觉略略有了点怒色,道:“你这小子,未免太过狠毒。你我不过素昧平生,何必使这搏命之术,招招都想置人于死地?若不是看你这剑状极古雅,弯曲自如,光芒灿灿,如水溢于塘,必是武当至宝惊鲵剑,早就令你剑折人伤!”宽袖一展,似乎是轻飘飘挂到了剑芒上,楚楚只觉得虎口剧痛彻骨,一股极强的真气透过剑身,与她体内真气迎面撞上,全身俱震,气血紊乱,哎呀一声,惊鲵剑叮的一声,插入地上三尺有余。她不由怒目而视,心里暗暗懊恼天行走得急了些,使她还未完全领会这罗刹剑的精髓,但牛刀小试,已知其果然招招制命,若是临阵杀敌,想来极是有效,只是面前人功力出神入化,自己内力不及,没法施展出罗刹剑的绝杀之意,但自己亦早料得此情,本没有奢望真能重创于他,只是为了扰乱他的心志,激发他的心性而已,见得已然奏效,眉头一皱,又生一计,啊哟了声,咬破舌尖,噗地吐出一口血来!与此同时,她的身形亦摇摇晃晃,摆了几摆,便直直往地上跌落而去!她眼睛看起来已然合上,实际上还留了条细缝,果见得白袍一闪,一只瘦削但不失有力的手已伸到面前,顿了一顿,还是扶上了她的肩膀。只闻得杜若微芳,悠香中偏带几分苦涩,自己已然跌入了一个强健的怀抱中,双肩上都有不轻不重的力道传来,似乎想将她身子扶稳。
她等的就是这个刹那,将头一偏,双手一扬,腕中连环袖箭飞射而出,直指对方近在咫尺的身体。肩膀上的力道蓦地加重,很明显听得他几乎压抑不住怒气地哼了声,但毕竟还是没有推她,拉了她带过一旁。
然则天衣老人之子做出的暗器又岂会如此简单?袖箭之声未绝,突听倏地两声,那腕上飞开数道弧形光环,环身薄如寒刃,在空中旋转呼啸而来,恰当好处地擦过楚楚,直奔她身后之人。那人的呼吸分明是滞了一滞,气息已有点粗重,右肩上顿时一松。楚楚只见得一条白带迎风展开,犹如龙舞九天,飞梭之间,便将几道光环都踩于其下,只听得叮咚数声,光环四分五裂,片片碎落于地,竟分明是被那腰带上的劲气击得支离破碎,纷纷洒落!
饶是楚楚,此时节也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一不做二不休,喝道:“你赔我的乾坤圈!”将手猛然一震。束袖的两处都跳了开来,密密麻麻的针芒随风散开。只听得空气中都是针芒穿空之声,遮天蔽日,将周遭一丈之内都裹得密密实实。楚楚笑容满面,心想这针尖上都淬了极强的麻药,这么近的距离,是人就不可能避开,自己全身都是宝甲,完全不成问题,那白衣人武功再是厉害,总也会难免着一两下,只要中标一次,自己便已胜券在握。到时候面具是定然要好好揭开来看的,那坟墓也要看个清楚,到底里面有没有人。
她正在那里浮想联翩,突听那人冷笑道:“起!”还未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已觉左肩上突然一紧,天旋地转,自己已然被团团轮了起来。一只手点在她的左肩上,犹如一个轮轴般,将她的身体舞得虎虎生风。针芒叮叮,不断落在她的软甲之上,再往地下直落下去。那人冷笑道:“果然宝甲,难怪连闯数关。”在她肩部的手指陡然发力,楚楚情知不好,但被他扣着脉门,根本无能为力,扑通一声,人已以狗啃泥的方式重重跌落到地上,嘴巴鼻孔里都登时有腐烂的碎叶泥土涌了进来,甚至还有细细的小小虫子,在她嘴上蠕动着扭了过去。全身无处不在酸痛,尤以额头眼眶为最。但她什么都顾不得了,仪态尽失地趴在地上,使劲吐着口中的污物,只差没有将黄胆水都呕了出去。
那人冷冷站在一旁,等她吐出最后一口苦水,将手一扬,金光耀眼,已是一物落在了她眼前,却是一只金戒,戒面上耀武扬威,立着一只神气活现的金鹰。她又气又恨又是无能为力,只得将头狠狠一偏,已听那人冷冷道:“你将此物带给老太太,就说二公子已死,这是他的遗物,就让它陪着老太太罢。人死不能复生,万相不过虚无,还请老人家节哀顺变,好好将雷家传承下去!”楚楚怒道:“放你妈的狗屁!你算老几,要我带你这见不得人的鬼物回去!”
那人气息又急促起来,连续吐纳了好几次,才慢慢压抑下去,恢复平和,低低道:“她却从哪里找来这么个无赖?!”将手一弹,那金戒便飞了起来,掉入楚楚领口中。楚楚还想将它摸出来扔回,突听他喝了声:“去!”一股大力直推着她平平而出,耳边风声鹤唳,响作一团,自己分明又被他用内力抛了出去,一路上咔嚓连声,却是树枝都被她压断数根,最后咚的一声,分明是掉到了一个极深的坑洞中,好容易头晕目眩的感觉过去,突闻得一股熟悉的异香,抬头一看,两只红灯笼近在咫尺,那青蛇盘坐一团,极好奇地瞧着她鼻青脸肿的样子。不远处,那青衣人皱着眉头,将手中瓷碗重重砸在案上,哼道:“果然是苯女人教出来的蠢徒弟,就这么两下,还没将五毒教败光,还真是运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