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归客》任我平生

27、他要重新追求她

　　“你又要丢下我，跑了吗？”苏漾的这句，已经是他自尊心允许内，最大限度的追问了。

　　映颜微微垂眸，语气尽可能平稳地回了句“我连自己都丢了，还能拽得住谁？”

　　苏漾闻言，只觉得不止是心口疼，胃也隐隐作痛。映颜话已至此，他还能说什么？可是真的要他放弃吗？他是不愿意相信的！

　　映颜下了车。

　　她明天就要飞走了，她原本还想说，留在公寓的，苏漾的东西，等他拿走，可实在说不出口，就想着索性不改房门密码了，他想拿走的时候，直接去取就可以了。

　　映颜担心自己有朝一日，连密码都想不起来了，就记在了手机备忘录里，那可是他的生日啊！

　　从前想着对身边的人不亏不欠，这个愿望没能实现，老天爷给了她不记得的权利，她便又可以回到“理所当然”的状态了......

　　不知是福是祸......

　　映颜虽然对于她和苏漾之间，过往的有些细节，记不太清了，可那种“深深相爱”过的感觉，却让她好像怎样也忘不了。就是只要深思彼此之间的关系，就会心口微疼的这种。

　　这些话，她没有跟苏漾讲起，她不知道此刻是这样，下一秒又会有怎样的变化......万一有一天，彻底什么都不记得了呢？

　　她只知道自己要去治病，不知道这个周期会持续多久，之前两年的恢复期，光是听时间，都能想象自己所经受的折磨，虽然具体细节，已经淡忘了不少，可那刻骨铭心的感觉，是不会轻易消退的，况且，自己现在，是在“遗忘”的初期吧......

　　***

　　这一次，苏漾不想给自己留遗憾，他也知道：她做的决定，是站在她此时心境下考虑的，她只是选择了超出他预期的想法，而已。他想到之前听映颜工作室出品的广播剧里，有一句话：对别人生出期盼，某种意义上说，也是一种双标。

　　道理说得太过赤#裸了，也许此刻感觉到有些受伤的他，无法做到绝对客观，可还是能保持几分理智的。

　　他认真想过了：映颜本就是个嘴硬的人。此刻，她能倚靠的，只有她自己，这句话不假，可倘若他还像之前一样，只顾着自己的自尊心，她就算不说，心里也会失望吧？倘若那样的话，他在她心里，还能留下多少呢？不是说要制造回忆，让她不会轻易忘记吗？怎么还没坚持几天，就要后退呢？

　　映颜决定独自前往国外，她拒绝了爷爷说要同去的要求。

　　爷爷说他给她在那边雇佣了一个护工，这一点，无论如何，她得接受。

　　映颜答应了，她觉得：陌生人，出现在生活中，对于目前的她来说，也不大可能会成为熟人吧。

　　走在机场大厅，映颜的步子，迈得很缓。

　　她提前两个小时，就到机场大厅了，她不想再脚步匆忙，她想慢下来，努力记忆，不想忘得太快……

　　还是选择了一根柱子，倚靠在上面，这一次，她没有翻阅杂志，也没有低头玩手机，就安静地观察来往的行人。

　　她的工作室，暂时交给田甜打理，她说都由田甜作主。

　　田甜觉察出她的不对劲，追问她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映颜说一言难尽，不过，她确实不是出国去玩的。

　　田甜拥抱了她一下。

　　映颜在那一刻才知道：原来，拥抱，是两个人之间表达感情，最直接的方法。比语言，来得更实在。

　　田甜是个好姑娘，她没有追问映颜，可她知道：一定不是好事。

　　映颜的爷爷，会帮工作室定夺把关的，映颜是可以放心的。

　　况且，这种时候，她还哪里能顾得了这么多，爷爷原本建议可以关闭工作室，可映颜拒绝了。

　　她自己倒霉了，不能顺带着践踏毁坏别人的梦想。

　　当她看到一束很扎眼的向日葵的时候，身子微微一颤，没错，是苏漾！

　　今天的苏漾，穿着简单的黑底白道T恤，下身是黑色休闲版牛仔裤，一双干净利落的板鞋，抱着一大束向日葵，就站在她正对的方向。

　　他的笑容，让她觉得太熟悉，看见了，就会很安心，可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更加觉得有些舍不得，可理智却告诉她：你得先把自己整明白了，修理好了，再去爱别人！

　　***

　　苏漾走到映颜对面，站定。

　　他唇边的笑容，浅浅的。

　　看到她的表情，苏漾想到了在国外，她第一次知道联姻计划时，就是这个样子，彼时的他，只觉得她呆萌的反差，还挺可爱的，现在，看着她这个样子，却觉得有些心疼，心说：这样的你，独自出行，真的能行吗？

　　“知道它的花语吗？”苏漾问她。

　　映颜看着向日葵，脑海里，隐约闪现而过一幅油画，自己是画过向日葵吗？可最近的一些事情，她还是有印象的：苏漾好像去花店，给她买过一束。

　　苏漾那天给她的那束，已经枯萎了，他把它做成干花了，就放在他的床头柜。

　　是的，他搬回酒店了，在昨天她说完要丢下他的时候，一气之下，回去住了。

　　可这一次，从气愤到理智，他用的时间很短，他想：是因为认定了这个人吧。

　　就好像天空突降大雨，会埋怨，但还是会忍不住把伞，撑在她的头顶，因为见不得她被浇灌成落汤鸡，更不能看她撇一下嘴……

　　“不知道。”映颜想听他说出答案。

　　“忠诚。”苏漾只说了花语的第三层含义。

　　他的心，她知道，可他此刻看重的，是自己的态度，这一次，他想选择“忠诚”。

　　所谓“忠诚”，不是说对方对你好，让你满意的时候，你选择如此，在对方落魄，甚至想要藏起来的时候，依旧要这样，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忠诚”。

　　映颜没有对不起他，也无所谓谁对不起谁，感情的世界里，本来就不问对错的。

　　映颜沉默了好一会儿。

　　苏漾把花束，递给她。

　　映颜接过去，微微垂眸，看着一支支开得灿烂的花朵。

　　苏漾征求性地问了一句，“我……可以再抱你一下吗？”

　　映颜抬眸看他，两个人对视了十几秒。

　　苏漾见映颜微微点了点头。

　　映颜明白：这样的机会，很宝贵，她也不知道自己还会记得多久，但……她不想拒绝。

　　她一只手拿着花束，苏漾抱了她。

　　苏漾对于第一次拥抱她时，他扑腾乱跳的那种心率，记得很清楚，这一次，不太一样：他不想放手，可又不能不让她走……

　　映颜抬手，轻轻在他的后背上，拍了几下，她不敢也像他那样抱得那么紧，她怕她会反悔。

　　***

　　人来人往的机场，一眼看不到头，苏漾呆呆地立在那里，看着她走进了登机通道。

　　她没有回头，走得依旧潇洒。

　　可映颜自己却知道：这是假潇洒……

　　苏漾看着那里排队的人，一个都不剩了，还站在原地。

　　他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会再见的，可是，再见面的时候，她还会记得他吗……

　　回去的路上，苏漾开车又去了那家花店，这一次，他买了一束香水百合。

　　他将这束花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映颜。

　　飞机起飞前，映颜看到了，她迅速查了一下：香水百合—期待再一次相逢。

　　看到这一行字，映颜落泪了。

　　知道有人在等她，即使这个人在天涯海角，也是在等她的。

　　映颜关闭了手机，没有回复任何话语。

　　她不想让苏漾失望，可她不能平白许诺，她会努力配合治疗，但结果如何，她不能做主。

　　苏漾坐在她的那间公寓，已经做好了决定。

　　他明天也要回家了，去和爷爷说明，他要暂时辞去理事的职务。

　　爷爷答应与否，对他来说，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他要飞去映颜的城市，他要默默看着她，等时机合适了，他要重新追求她。

　　或许，会像贠清所言，她最终，什么都不记得了，但就算那样，他就可以选择不爱她了吗？

　　重来一次，这样的设想，从前对于苏漾来说，就是天方夜谭，现在，却成了事实，就摆在他面前，只是看他如何选择。

　　映颜睡了一路，她睡得很踏实，不像是要去接受一系列治疗的人。

　　对于她来说，苏漾，就是她的救赎。

　　原本以为自己会跌进无尽深渊，到头来，才发现，这其实是一个试金桶。

　　***

　　大半年的时间，过得很快。

　　映颜在异国他乡，也生活好久了。

　　没有什么万能药，贠清的老师告诉他，映颜似乎除了记忆力衰减，没有再出现任何负面症状。

　　对此，没有人能说明白是好事还是坏事，毕竟，所遗忘的过去，对于每一个人来说，忘掉的部分，肯定包含了不愉快的记忆。

　　令映颜觉得庆幸的是，她的记忆力，好像停在了某一个节点，在那以后发生的事，就没有再忘了。

　　苏漾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超市里买日用品，他最想知道的是：对于他呢？映颜究竟是记得，还是不记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