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荏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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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北牵着南柯的手，沿着小区里的碎石路走。他不时回过头来看看南柯，害怕他无聊，边自顾自地说：“我爸妈也会吵架，我最讨厌他们吵架了。不过你别担心，你爸妈肯定会和好的。等你回去之后，一切又恢复原样。”
“告诉你，我昨天和我的小弟们玩了一个探险的游戏，两个人也能玩，”顾北笑嘻嘻地说，“比如你可以把这个小区当成一座丛林，那些楼房都是过去的遗迹，里面住的人就是丧尸。我们只要敲那些门，就会唤醒丧尸，他们就会来攻击我们。”
“好像不太好，不能把你带坏了。”顾北挠了挠头，站住傻笑地看向南柯。
“对了，任然昨天说她得到了一只哈士奇！”顾北拍头说，又用右手捏成爪子状假装吓唬一下南柯，“小柯，它眼睛像狼一样，想不想去看？”
南柯点点头，顾北伸手把他整齐的头发揉乱说：“好，那我们去任然家。”
小区分为一期和二期，一期是普通的居民楼，二期都是别墅。虽然在孩子眼中没有那么分明的差别观念，但是在顾北眼里二期的小孩都是颐指气使的，除了二期的南柯和任然。
南柯的妈妈莫茜、爸爸南东绪和顾北的妈妈云盼月是大学里最好的朋友，据说当年莫茜就是知道了云盼月在这个小区才搬过来的。云盼月会总是唠叨着要顾北多带南柯玩。
任然是一个特别疯的女孩，不像二期那些整天神神秘秘要不就喜欢躲在家里，要不就晨昏定省给补习班老师做儿女的小孩，任然总是喜欢在空闲的时候跑到一期来和大家玩。顾北作为一期小孩的孩子王，自然是把这样一个疯丫头收归到自己的手下。
在小区大人不涉足的领域，都是顾北的领土，而小区里半数的孩子也几乎都听命于他。不过顾北似乎就对南柯特别地照顾，不是对普通小孩大哥一般的关照，而是真的把他当做比弟弟还亲的人。也许是因为南柯不喜欢说话却只听他的话，让他感受到这份特殊，也许是因为他和南柯有同病相怜的经历，这些都让顾北觉得他是世界上最能理解南柯的人。
“任然。”顾北站在一个种满了花草的院子外摇响院门的锁头。
落地玻璃窗里在书台上伏案的女孩抬头，又跟她身旁的女人耳语了几句，女人点点头，抽离凳子离开。女孩任然开心地打开窗户，朝顾北挥手喊：“顾北！南柯！”
任然火急火燎地踩上青绿的小皮鞋，趿拉着跑来给顾北开门。
“南柯也来了！”任然笑盈盈地看着比她矮了半个头的南柯，开心地抱住他。
“喂喂，矜持一点，少女。”顾北拍拍她的头。
“幸好你们来了，不然我今天还要做十道奥数，”任然松开南柯，摸摸他的脸蛋说，“南柯，你想画画么？我想要上次你给顾北的那张漂亮的小鸟。”
“那叫海东青，不是说过么？”顾北牵起南柯的手走进院子。
阳光透过葡萄架上的碎叶错落有致地铺在地上，爬山虎则被齐整地挂在两边的白色栏柱，冬青树被规整为球形，一棵接一棵像外星人的堡垒。最醒目的是院子里的那口象牙白的池塘，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地令人睁不开眼。但是任然说她最爱的是院子角落里探出的一根枝丫，那是小区管理员禁止被自己园丁一般的妈妈修整的梧桐古树。据她说在秋季时梧桐树会用金色的叶子覆盖满她家的半个庭院，她的妈妈会每天清扫地不亦乐乎。
任然等他们走进后，默默地把门锁重新挂上。
顾北转过头来看她说：“不过今天南柯不是来画画的，是来看你的小狗的。”
“哦，对了！”任然更加高兴了，“我给它取名叫嗖嗖，因为它跑的时候总是嗖过来嗖过去的。”
“只有你能想出来。”顾北无奈地说。
任然趿拉着皮鞋又火急火燎地跑到了院子的另一边，顾北牵起南柯跟上去。
只见任然大胆地爬进红色屋檐的木头小房子里，白色的丝袜磨搓在泥土上却毫不在意。她在房子里拖拽了半天，终于将一只灰白相间的小狗抱了出来。她像抱着洋娃娃一般，将自己的脸贴在小狗的头上，嘴里还安慰道：“别害怕，嗖嗖。”
“对了，我想起来了。”任然忽然跑到顾北面前，将小狗一把塞进他怀里，飞快地跑回家中。
“她肯定又想到什么奇怪的事。”顾北看向她的方向楞神，又反过头看南柯说。他抬手将小狗拱了拱说：“小柯，要不要摸一模它。你看它的眼睛，蓝蓝的，眼珠也很小，像不像一只狼。我们叫他飞狼好了，它以后就是神兽。”
南柯偏头盯住小狗的眼睛，怯懦地伸出手揉搓小狗的头。
顾北得意洋洋地又将小狗拱了拱，仿佛这是他的小狗一样。
远处传来任然的喊叫：“不要给我的小狗乱取名字！”
她趿拉鞋子从一旁探出头，抱着一个古朴的小盒子喊道，“顾北，你们来阳台这里。”
任然将盒子轻放在白漆的木质阳台上，头顶错落的光照耀在盒子古怪的花纹上，盒子的中央是一个罗盘，像一份遗失的宝藏。
顾北的注意又被这个盒子吸引了，放下小狗抚摸盒子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乔歌姐姐给你和南柯的，我昨天忘记和你说了。”任然接过顾北放下的小狗，又一遍遍抚摸它的头顶。
“乔歌姐姐干嘛突然给我们礼物？”顾北看向南柯微笑，又看回任然问。
“乔歌姐姐不是要去北京读书了么，她前天本来想找你和南柯告别，谁知道前天你们都不在家，家里也没人，于是她把这个盒子给了我，是给你们的礼物。小狗是给我的礼物，”任然自顾自地说，“对了，盒子里面也有给你们写的话。”
“你偷看了。”顾北眯着眼假装凶恶地看任然。
“才没有呢。”任然不好意思地瞥过脸去。
“还有给小柯的，”顾北快乐地看向南柯，希望从他脸上看见一些不同的表情，发觉他也在盯着这个盒子时会心地微笑说，“让我们看看是什么？”
“我来打开！”任然将小狗放在南柯身边，伸出手把罗盘转了几圈，罗盘上长指针指向十二点，又将短针拨动到六点，另外两根红色的针拨动到七点和五点的位置，盒子突然砰地打开。
“厉害！”顾北惊讶地叫道。他看向盒子里，是一个精致的牛皮本，一旁摆着一把雕刻着古奥花纹的军刀。
“牛皮本和盒子是给南柯的，匕首给你。”任然把军刀拿出来递给顾北。
“哇，果然乔歌姐姐最懂我，”顾北把匕首抽出，用手抚摸刀锋，又有些失望地说，“没有开锋呀。”
“怎么可能开锋，你自己回家用磨刀石磨磨吧，”任然无奈地看他，又问南柯，“南柯喜欢么？”
南柯的手刚刚伸进盒子又收回来，向她点点头。
任然高兴地笑起来，把本子捧出递给南柯说：“好漂亮的本子，要好好用来记东西哦。”
南柯接过本子又点点头。
3
王都白城迎来了最盛大的节日，在得知一月之后国度所有的公爵和他们的宗人都会来到这，云雾灌满的城池就沸腾了起来。虽然城里来了许多身着红袍的红国卫军，每日都会在浮空城和底城里或飞行或列队，也依旧按捺不住白城的人们欢庆的心情。
浮空城是围绕在王宫周围的，建立在悬空的巨石上的堡垒、高塔，里面居住的都是王宫的侍从和仆隶，他们世代为王族服务，并深以为荣。底城是在圣山山麓以及王城圣山与周围八座小峰峡谷里的房屋，里面会有各国的宗人，多是为慕圣恩而居住在那。因为地势偏幽，所以每家每户都将窗户朝上，一览望去，就像大地上开满了窗子。
每到辰时，王宫中心的高塔将会接引星光和日光，如明亮的通天之柱连接天地，而绿国发光的蝴蝶和蓝国闪光的浮空灯笼水母都会依着光源前来，将王都白城变为整个国度的一座灯塔，不留下任何幽暗的角落。
我坐在一只巨型灯水母的伞面上，在浮空城周围遨游。阿克则站在我身后，小心警惕周围的异动。
我看向底城身着各色服饰的人们，熙熙攘攘地在街道上摆满了各式的餐食，以接引远道前来的宗族同胞，便偏头向阿克问道：“阿克，你最喜欢哪一个公国？”
“都挺喜欢的，不过最喜欢的话，应该是绿国。”阿克挠挠头，有些犹豫不决。
“为什么呢？”我好奇地问他。
“绿国人都生性自由，爽朗，境内还有很多珍奇异兽和奇花异草，”阿克托起下巴思考说，“不过最重要的是住在绿国的人都长生不老，据说最老的绿国长老都活到八百岁了。”
“活那么久都成老古董了，你想变成那种白发苍苍，牙齿掉光的老头么？”我不屑地看向他。
“人生老病死都是常事，每个人都会老，会死去，但是没有人喜欢死呀，”阿克蹲下来认真地看我说，“我希望活得很长，是因为我说过要一直守在殿下身边。活得越久就能陪殿下的时间越长。”
“那我也死了呢？”我好笑地看他。
“那不知道，也许我还会一直活下去。因为我不想让自己消失，消失了我和殿下的回忆也都没有了。”阿克望向天空自顾自地说。
“殿下，你看，”阿克突然指着天空中飘飞的一个红衣人，他的斗篷似翅膀一般帮助他在空中滑行，“其实青国也很厉害，青国人会利用各种各样的术式，只要在披风上画几个符号就可以让斗篷乘风扶云了。”
他又指向手持青竹伞的飘飞的人说：“在伞上画几个风力辐散的符号，伞就可以变成滑行的工具。”
“红国也很好，通灵、通感，能洞察人心，与红国人打交道总会感受到对方无微不至的照顾，”阿克坐在我身边，掰起手细算起来，“橙国的宝石、建筑，黄国的大剧场，蓝国的水城，我都很喜欢。”
“我也是呀。”我偏头看阿克，又慵懒地躺在灯笼水母的伞面上，伸出手去阻挡坠落的光柱溅射出的光。
“我会永远守护殿下和国度的。”阿克揭开我的手，把脸凑到我面前，神色坚定地说。
“不说了，今天好不容易出来，不想说这个，”我推开阿克，站起身子，走到灯笼水母伞面的斜坡处，“我们来玩鬼抓人的游戏，你数三十秒再来找我，躲藏的地点是整个白城。你可以让羽衣卫来侦查，时间是一个下午，抓到算你赢。”
“我赢不了你。”阿克莞尔一笑说。
“别一开始就泄气嘛，这样就不好玩了，”我回过身看他，竖起三根手指，“三，二，一，开始。”
我向后倒下，纵深落入云海中。
剧烈的狂风在我耳边呼啸，我盯着自己的脚，看它在云层里划出一道痕迹，
撑开双手阻挡上升的空气，渐渐转过身体。
下落到山麓的位置时身下都是悬空的碎石，我又像踩着溪流中石子过河般，摇摇晃晃地踩在那些碎石上，一层层向下跳跃。
到了峡谷的底层，葱茏的树木掩映白色的高塔，屋瓴和房檐处四散着藤蔓。
我环顾四周的建筑，许多房屋与山石融为一体，街道中任由着青苔和藤蔓生长，仿佛是一个丛林深处荒芜的遗址。猜想到应该是绿国人聚居的地方。
我缓缓落在象牙白砖道的中央，一旁的树丛中传来声响，我警惕地看过去，只见一只巨大的树枝从绿意中显现。
原来是一只大角鹿。
“你是谁？”树丛被一只粗壮的手臂揭开，是一个有麦色皮肤的长着羚羊角的男子，他只在身上围了些藤蔓，下摆是麻制的围裙。
我泰然自若地问：“这里是绿宗聚落？你知道绿公爵么？”
“看你的服饰应该是浮空城的人吧？你来这有什么事么？”男子似乎是想到了好玩的事，憨笑着摇了摇头。
“我来找她。”
“来找她？”男子座下的鹿突然惊慌的抬脚，他疑惑地摸鹿角安抚，又看向我说，“她来无影去无踪，就是一个疯丫头，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不过猜想应该在忙着给小国王准备礼物。”
忽然远处的树丛响动，男子和我一同望过去，一只黑白相间的野兽在树丛中迅速穿梭。
“我才不是疯丫头！不要在小国王面前说我坏话。”
一只巨狼从树丛中扑出，我还没反应过来时已被它一只爪子压倒在地。
它的脖颈出探出一个长着鹿角的小女孩的脸，她笑眯眯地说：“小国王，你来找我玩啦？”
“荏苒，好久不见。”我也向她微笑。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荏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