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侠骨香》灯太亮

43、番外一

　　一

　　年纪小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撒娇。
　　在天气晴好或是不好的日子，少年郎懒洋洋的蜷在青年怀里听他读书，大约是风太柔声音太轻青年的怀里那股香太安神，总而言之，祁缜经常就这么躺在无情膝头小憩过去。
　　半梦半醒间，头顶的声音渐渐小了，落在额头上的手轻轻抚过被光晒的微温的发，安心又温暖。
　　祁缜有时会顺着这抚慰睡过去，有时却会均匀着呼吸，等着青年放下书，垂眸在他额间落下一吻。
　　然后他就可以睁开眼睛，正大光明的笑着回吻过去。

　　二

　　无情经常熬夜抄卷宗。
　　一点如豆烛火，整宿不时响起的轻微磨墨声，伴着炎夏燥热一同入梦。祁缜觉深，只在无情休息时才会略有察觉的蹭过去，朦朦胧胧间睁开眼睛，天已半明。
　　对这种透支自己身体的做法，祁缜并不赞同却也没法制止，只好在无情连着熬过两宿时过去义正言辞的磨着青年去睡觉，自己通宵帮他抄。
　　不过也不是那种不眠不休消耗自己的抄法，祁缜把抄卷宗的活要来推无情去睡的时候还不忘撒个娇，点几样自己明天的……午饭。

　　祁缜睡醒多半已到了午时，院儿里夏蝉和四剑的打闹把他自竹席上唤起来，一杯蜜水在触手可及的位置搁着。待一口饮尽顺着屋中香气去找，昨晚上点的午饭已经放在桌上，以手覆之，微微热。
　　洗漱之后他去吃饭，早就吃过了的无情午时也多闲暇，祁缜吃饭日常狼吞虎咽容易伤胃，青年便在一旁安静的看书陪着，偶尔看到什么有意思的还会念两句。
　　无情：“有二措大相与言志，一云：我平生不足惟饭与睡耳，他日得志，当饱吃饭了便睡，睡了又吃饭。一云：我则异于是，当吃了又吃，何暇复睡耶！吾来庐山，闻马道士嗜睡，于睡中得妙。然吾观之，终不如彼措大得吃饭三昧也。”
　　因为憋笑差点呛到的祁缜偏开头，艰难咽下饭：……咳咳咳咳咳咳。
　　罪魁祸首无情看过来一眼，淡淡道：慢点。
　　祁缜十分形式主义的看似嚼了实际上还是飞快干掉嘴里的饭，喝茶漱口，蹭过去趴在青年椅背上和他一起看。

　　三

　　下午没事的话祁缜会出门溜达，逢年过节今儿个天儿好，总之有什么借口都用上，拉着无情一起出去四处闲逛。天气不好或是无情有事的话，他就在院里练剑或窝在无情书房看书。
　　祁缜看书时是个软骨头，书房里特地缝了个全是棉花的大软枕，由他看书时躺着趴着搂着抱着。桌上文房四宝什么时候都不缺，方便他在看到有意思的东西旁征博引批注两句。

　　首当其冲遭殃的是韩愈的进学解。

　　其文曰：国子先生晨入太学，招诸生立馆下，诲之曰：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方今圣贤相逢，治具毕张。拔去凶邪，登崇畯良。占小善者率以录，名一艺者无不庸……。
　　祁缜蘸着淡墨，在旁边看起来极其心虚但又特别清晰的批注道：大家之作，圣人之言，先睡为敬。
　　后来翻到这里的无情：………………。

　　再比如元稹的离思。

　　诗曰：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祁缜饱蘸浓墨，批语：心有一花，胜过万春。君已身在花丛巫山，不如好好享受云雨，才对得起在秦楼楚馆花出去的银子。
　　后来翻到这里的无情：………………………………。

　　无情放下书，觉得自己自己这书有点看不下去了。
　　但又舍不得和祁缜分书房。

　　看着祁缜的批语，就像少年在身边和他一起看书，嘀嘀咕咕一些让他忍不住想笑叹，或者屈指敲对方额头的话。

　　四

　　祁缜每次出时间长的任务，无情都无意识的往书房一呆就是大半天。
　　少年出门也喜欢写信，都护的崽子都两窝了，总归不至于麻烦都护一只鹰飞来飞去。但是这样做也有不好的地方，有时候祁缜遇上麻烦，信可能就会停三四天。
　　每每遇上此时无情总会有点儿不安，得闲时总会有意无意望一眼天上。
　　不过等再写信的时候祁缜会把发生了什么写明白，顺便捎包当地的点心或者有意思的小玩意回来。

　　也就都护那个体型够大，带的动他寄的那堆乱七八糟。

　　五

　　中秋的时候祁缜会和无情一起巡城，他怕无情被挤到。
　　无情反倒知道祁缜喜欢热闹，经常带着祁缜往稍微热闹些的地方走走。
　　祁缜嗜甜，喜欢吃各类蜜饯，咬下一颗觉得好甜，就会把下一颗递到无情唇边。
　　但大捕头其实还是不太好意思当街吃蜜饯的，十有八九含笑拒绝。
　　祁缜就喜欢把蜜饯叼在唇间，趁周围人不注意垂首去吻他，把他的大捕头弄的耳尖发红。
　　——却还是纵着他胡闹。
　　“……胡闹。”

　　中秋每年都会放灯，千灯万盏，在高高的，汴京城各角落缓慢升起，灯焰如星，星斗满天，欲燃暖金照的长夜流光溢彩。
　　祁缜喝了酒，周围喧嚷声有点大，清冽的风透过人群吹进来，略微驱散了醺然酒香。

　　少年有把好嗓子，清清冽冽的在他耳边唱，“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他身上清朗的桃花香映着明月，流淌在酒杯中，满溢在那双漂亮的眼瞳里，倒影承载着无数京城灯火，燃尽半边天幕。

　　然后清清淡淡的，借着一缕混杂着盛世繁华的夜风，撞进他眼底。

　　六

　　祁缜跑了这么多年江湖，难免受了些伤，落了点病根，春初秋末时而有些怕冷。
　　无情也不知何时起养成了睡觉时贴近祁缜的习惯，大概因为少年郎经常钻到他怀里，清醒的时候是凑过去撒娇，睡得迷迷糊糊时还会哼两声蹭两下，久而久之，便成了习惯。

　　睡着时的祁缜一点没有清醒时桀骜张扬，肆意妄为的样子。

　　有的时候两个人意见相左，有了磕碰，半天不说一句话，连睡觉时也是背对背，颇有要同床异梦的架势。
　　然而第二天早上一睁眼，祁缜总是又蹭在无情怀里睡的昏天暗地。

　　……。

　　向来按时起身的无情大捕头伸手揉了把少年的长发，觉得再躺上那么一会儿也未尝不可。

　　七

　　说起那事儿来，大多是无情纵着祁缜。
　　少年贪欢，尤其无情的双腿即使是鹤君出手也只能叹息无药可医，对此无情本人常觉遗憾，偶尔也会自认为对祁缜有所亏欠。

　　祁缜本人倒觉得，挺好的。

　　“若非因此，崖余哥怎会看得上我这个猢狲，怕是全汴京城的姑娘都会对崖余哥一见倾情二见倾心三见上门提亲。提亲队伍之长，嫁妆之多，十里红妆不过如此，若全收下来，神侯府隔夜就能超越蔡京一举成为大宋首富……”

　　无情：…………………………。

　　青年只能无奈的摇头，阖上眼眸，任祁缜帮自己清洗身体和被汗水浸透的长发。

　　八

　　鹤君哪怕已经归隐，还是没能逃过自家弟子之手。
　　祁缜把他的事儿写成话本，放到茶棚请人去讲，然后带着无情去听。

　　“话说那城东的来了位侠医，包治百病的消息在城里流传正旺。一间茅草棚，几个药炉，还有几位临时聘来的小药童，屋外人声鼎沸，大夫大约是在屋里看诊，剑魔独孤求败看了一眼便要离开，正在此时听到一清冷至极的声音。”
　　“叉出去，花痴不医。”

　　祁缜偷偷跟无情咬耳朵，“是我师父遇见石观音那段儿。”

　　“后来独孤求败又一次见到了那位黄姑娘，在府尹的厅堂外，姑娘身上的衣服说多不算多，说少也不算少，准确说，一件白袍将她罩的严严实实，而那白袍的主人正一本正经的和府尹禀报着夜里遭贼的经过。”
　　“世上有贼，为绝世美人，只着薄衫便钻进人被窝里，娇呼媚唤。
　　“公子曰：贼子胆大包天，扰人清梦。遂以腿踢之，用剑指之，持麻绳捆之，拎来报官。”
　　“独孤求败这辈子都忘不了听完经过后府尹那憋到发红的黑脸——剑魔与燕山隐士，就此结缘。”

　　一场结束，祁缜陪无情出去，得意洋洋的邀功，“我写的如何？”
　　无情默然。
　　他大约是懂了，前些日诸葛世叔为何突然感慨还好当年祁缜没有成为神侯府弟子。

　　鹤君前辈，您辛苦了。

　　九

　　无情手指经常有些微凉，腿总需要人帮忙按摩。

　　祁缜做这些都习惯了，睡觉的时候是本能拱过去没办法控制，平时冬天出门总不忘帮无情带上一副手套。
　　有的时候无情摘下手套做了事，要把双手拢回袖子里时，祁缜也要一个箭步窜过去，先把青年的手捂在自己怀里暖暖，再帮忙戴上手套。
　　没人有异议，因为江湖上早就没人打得过祁缜了。

　　十

　　无情其实一开始也没想到祁缜会接下给他按摩双腿的活，而且一做就是那么多年。
　　就算是在外面查案，到了晚上祁缜也会去烧些热水，待放到温热了，再半跪在地上帮无情除去鞋袜，一点点按摩穴位经脉。
　　青年在侯府长大，即使是一双废腿，在这之前也有仆从按摩。只不过再怎么被照顾，也终究有些过瘦，算不上好看。

　　但祁缜也是真的一点都不嫌弃或是觉得遗憾，只心疼青年。
　　却也为此更喜欢无情。

　　多幸运啊，有着这样一双腿却能以轻功著名的大捕头。

　　是他的崖余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