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苏恋爱纪实》兰女丑

13、第 13 章

　　第一场戏是个引子，讲的是1935年，主角谢迟结束在日本的留学，回到上海，去拜访一家私人诊所。

　　庄无咎假装左手拎着皮箱，右手在空气中叩了叩不存在的门：

　　“刘叔。”

　　蒋林嵩扮演的就是“刘叔”这个角色。他微微佝偻着背，从屋内走过来，做出拉开门的动作：

　　“小谢啊，回来啦。”他作势要去接谢迟手中的皮箱。

　　谢迟哪能让他帮忙，连连摆手说自己可以，两人走进屋里，在桌边坐下了。私人诊所已经暂停营业了几天，门边放着打包好的行李，谢迟说：

　　“刘叔是今天就要离开上海了吗？”

　　刘叔点头说：“我老啦。如今你学成回来，我也好放心把诊所交给你了。”

　　谢迟用孺慕的目光看着他：“我一定不负您所托。”

　　刘叔环视一圈略显凄清的诊所，感慨道：“这诊所是从我祖父那时候传下来的，以前还时兴中医，如今也已经西化了。我没什么要嘱托你的，只一样你要记得，有一位苏女士常年光顾我这里，她有头痛的老毛病，却不爱吃阿司匹林，只喜欢我祖父传下来的一剂头痛膏。”

　　谢迟立刻严肃起来。

　　刘叔道：“她一个月总要过来几次，待她来了，她要问：‘医生，我头痛总是不见好，请问该用些什么药？’你便同她讲：‘若是神经性头痛，便服一粒阿司匹林。’她定然要说：‘我吃不惯阿司匹林。以前那位刘医生给我开的是头痛膏。’你便说：‘如今诊所里也有头痛膏的，我给您拿。您要几份呢？’她便说要一份。到时，你便把这头痛膏给她。”刘叔从自己的褡裢里摸出一个信封，递给了谢迟。

　　谢迟接过信封，点头道：“您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

　　刘叔拍拍谢迟的肩膀：“今日我不得不北上转移，以后再见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小谢啊，”他说，“今日之上海，通货紧缩，赋税严重，人人自危。你能过来，我们都十分感激。”

　　两个人站起身，郑重地握手。

　　刘叔说：“为了革命胜利。”

　　谢迟迟迟不肯松开与刘叔握着的手。他庄重道：“为了革命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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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场戏排练完，沈文萱在一旁卖力鼓掌。蒋林嵩挠挠头：“刘叔的台词有点绕，我这一时半会的记不太住。”

　　庄无咎走到慕容玖身边坐下，慢悠悠往后一靠。刚才他和蒋林嵩的排练，慕容玖和沈文萱都在旁边认真跟着看，这会见庄无咎过来休息，慕容玖翻看着打印出来的剧本，状似不经意地问：

　　“刘叔为什么要转移呢？”

　　庄无咎说：“民国二十年，顾顺章叛变。之后还在沪上的地下党，能转移的都转移走了。刘叔他们已经是留到最晚的那一批。”

　　慕容玖问：“真的有刘叔这个人吗？”

　　庄无咎笑了笑，没说话。他虽然在笑，但眼睛里显得并不高兴，慕容玖忽然就懂了：“刘叔转移是不是没有成功？”

　　庄无咎说：“慕容，做人偶尔也可以不用这么聪明的。”

　　慕容玖定定地看了他一会，才说：“你总为你活了千年而自傲。但是你已经活了这样久，却还是没法为生离死别而释怀，是么？”

　　庄无咎说：“若只是生老病死，又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伸出手指按了按太阳穴，半晌才说，“你是在国外长大的，你不懂。那时节的华夏……”

　　他不说话了。

　　他一旦收了嬉笑的神色，周身的气质都变得不一样了，慕容玖看着他，忽然觉得他也很可怜。

　　外公总说，他们所拥有的漫长的生命，是来自上帝的赏赐。真的是这样的吗？

　　慕容玖微微动容：“你……”

　　庄无咎说：“别，你别。我才不要你这种小朋友来安慰我。”

　　慕容玖上身不动，用左脚踢他一下：“爷爷，您别总自作多情了行吗。文萱喊我们去排练了。”

　　庄无咎：“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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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社团活动结束后回到班级，庄无咎还是有些郁郁。慕容玖看出来他心情不好，转念一想，也没人规定自己必须给他当知心姐姐，就也由着他去了。

　　下午第一节课是英语。这节课讲新课，张老师让同桌互相练习对话。慕容玖侧过头问庄无咎：

　　“你要练对话吗？”见庄无咎点头，她说：“那我当A你当B？”

　　回答她的，是庄无咎叽里咕噜的一串英语。他的发音饱满流畅，表意清晰，慕容玖先是一怔，之后就微微笑起来：“你英语说得很好啊。”

　　庄无咎的手机被他放在书桌里，这会正好振动了一下。他把手伸进书桌里去摸手机，一边说：“行走江湖，不能没有一技傍身啊。我还是华夏各地方言保护活动推进小能手呢，你知道吗。”

　　慕容玖敷衍地夸奖他：“对，您最厉害，德艺双馨——你怎么了？”

　　庄无咎盯着手机屏幕，脸色慢慢沉了下来：“……没事。”

　　这可完全不像是没事的样子。慕容玖挑了挑眉，见他不想说，便也没再问。这一节课庄无咎都没再听课，他低着头用手机发了很多条消息，脸色却一直没有好转。到了课间，他和慕容玖说：

　　“我出去一趟，你帮我打下掩护。”

　　慕容玖说：“现在出校门很难，你得有班主任开的假条，不然门卫不一定能放你出去，除非你翻墙——但是等有老师发现你偷溜出去了，你还是要被骂，我觉得不值当。”

　　庄无咎：“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他顺手从桌面上扯了一张笔记纸，见四周同学都在聊天或者做题，没人关注他们这里，便从左手腕的手链里摸出一点朱砂，他用手指蘸着朱砂，在笔记纸上潦草地画了个人形，又写下几个奇怪的符号，嘴里念念有词。

　　慕容玖在一旁看着，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庄无咎说：“一会我把这张符贴在你身上，你不要把它拿下来。”见慕容玖一脸不解，他解释：“这是个障眼法，我一会用隐身术走，但是要留个假象在这里——西游记你看过吧？”

　　慕容玖点点头，听见庄无咎说：“那你把这张符当成孙悟空的一根毫毛吧。放学的时候这位小庄同学会跟着你走的，麻烦你给他带回你家去就行，过六个时辰他就会自己消散了。”

　　他匆匆嘱咐完这几句话，也不管慕容玖一脸的“我还没听懂”和“你要干什么”，就把那张笔记纸放进了慕容玖的校服口袋里，自己则一寸一寸变得透明，消失在了空气中。说来也怪，那张笔记纸一贴上慕容玖的校服，庄无咎的座位上就出现了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穿着校服的男生。

　　慕容玖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个男生，发现他长得和庄无咎没什么区别，但眉眼又好像粗糙了一点，气质上显得像个盗版。盗版庄无咎懵懵懂懂，看着慕容玖的时候仿佛一只刚找到妈妈的小鸡仔，眼神里是全心全意的信赖：

　　“慕，慕容。”

　　慕容玖伸出手指戳一下盗版庄无咎的脸，发现触感也很真实。她是彻彻底底被庄无咎的神奇术法折服了：“你还会说话啊。”

　　盗版庄无咎乖乖巧巧道：“会说的。”

　　慕容玖问：“那你算是个……什么呢？你有生命吗？”

　　盗版庄无咎说：“我是主人的分身，承载了主人万分之一的智慧，依托符咒获得暂时的身体，来帮助主人做一些他无法做到的事情。六个时辰之后我会消散，重新回归到主人身上去。”

　　没想到这个笔记纸变出来的庄无咎，讲话的时候条理还挺清晰的。慕容玖又问：“那你知道你主人现在干什么去了吗？”

　　盗版庄无咎点点头，又摇摇头。慕容玖看懂了他的意思：“你主人是说不能告诉我吧？”

　　盗版庄无咎就又点点头。

　　慕容玖神情平静地改用手指戳他另一边的脸颊：“你主人这万分之一的智慧，看起来也不怎么聪明啊。”

　　盗版庄无咎瞬间委屈起来：“主人很聪明的。”

　　慕容玖看出来，这个降智版的庄无咎基本上有问必答，干脆换了话题问他：

　　“你主人帅吗？”

　　“帅的。”

　　“你主人今年真的有一千岁了吗？”

　　“有的。”

　　“你主人为什么来附中读书啊？”

　　“主人参悟遇到了瓶颈，想要休息一段时间。”

　　“那，”慕容玖好似漫不经心地问，“你主人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盗版庄无咎腾地一下涨红了脸：“慕，慕容……”他张了张嘴，又猛地把嘴巴紧闭上，一句话也不肯说了。

　　慕容玖竖着耳朵想等他的下半句，却怎么也等不来。她几乎疑心这个盗版庄无咎是不是卡带了：难道是自己这个问题太刁钻，把他给难住了？

　　她轻轻戳戳盗版庄无咎：“你还会不会说话了啊？”

　　盗版庄无咎抿着嘴巴直摇头，看起来被她逼得快哭了。慕容玖了然：“啊。这个也不能说，是吧？”

　　见他急慌慌点头，慕容玖把手中的钢笔塞进他的手里：“不能说的话，那你就写下来，没事的。”

　　她也不是非要为难这个小庄无咎，只是他这个样子太好玩，她又从来没从庄无咎身上见到过，这会实在是忍不住想要作弄这个傻孩子。

　　小庄无咎呆呆地拿着慕容玖递给他的钢笔，见这一遭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便老老实实地在纸上写了一行字：

　　“慕容其人，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吾一望而神驰也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