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长姐救命！》尹暮

2、第二章

　　三月，时值海棠花盛开，艳红的花瓣在绿丛上重重叠叠，远看就像是飘在碧波上的如火绯霞。

　　院子中央一黄一粉两道丽影正对坐着吃茶闲话。

　　“ 你瞧瞧我庭里的西府海棠可比得上你那揽菲院百余株艳雪红？”

　　说话的女子声若黄鹂，豆蔻芳华，柳叶眉、桃花眼，浅浅一笑，两汪梨涡里似是盛满融融暖阳，额间半点朱砂映着一身粉裙更是娇俏可爱。

　　“那艳雪红觉懒得很，年后就没结过苞，哪比得上这海棠有福气，赶得上为宁寿星贺喜。”

　　接话的人穿着杏黄荷叶裙，凤眼潋滟，香腮凝雪，声似四月春风，温柔可亲。

　　花昭秀顺着宁玲珑的意思轻轻抬举，见人被捧得眉开眼笑，嘴角弯地越发诚恳。

　　“既然你这么说，走时与你两张请帖，三日后的庆生宴上倒叫你看看什么是满园春色。”

　　庭前坐谈的两女一个是忠远候千金宁玲珑，另一个是相府二小姐花昭秀，这两位闺秀在这京城美人榜上皆有芳名。

　　宁玲珑十美占其三，在家老幺，上头四个哥哥，大哥是皇城边防营都统，二哥三哥在国子监任编修，四哥正待蟾宫折桂，个顶个的青年才俊。算上老侯爷，五个大男人，府里就一个女娇娃，自是千般疼爱，万分迁就。养得这宁玲珑颇为娇蛮霸道、眼高于顶，待人接物更是称得上任性倨傲。

　　若说这宁玲珑人人都要感叹她会投胎，有这四位人中龙凤还非常宠溺与她的兄长，而谈起这相府的花二小姐，必得提上她“恋花”的美名。花二小姐酷爱名花远近皆知，据说她所居的揽菲院里各色花卉逾百种，一年到头花香遍溢，院景更是四季不败。

　　花昭秀九岁之时随母赴甄王妃的游园宴，便一口气将园中数十种花名侃侃道出，其中不仅有常人难得一见的名品，也有番邦进贡后陛下赏赐的异域奇花，她垂髫稚龄站在花海中比着问题，对答如流，惹得众人啧啧称赞。
　　此一宴后，京城上流圈但凡赏花宴，必会邀约花二小姐到府，一来二去，花昭秀爱花至极，“花神”美名便传了出来，京城十美位列其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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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日西沉，花昭秀坐在马车里心情愉悦的翻看两张请帖，一张写着她花昭秀，另一张上写着花昭嫣。

　　“这宁小姐可真是架子大，送请帖干嘛不叫下人递到咱府上，偏让我们大老远跑一趟。”杜鹃瞅着花昭秀的脸色，拧着眉抱怨。

　　“呵，她哪里单单就为个帖子。”花昭秀嗤笑道。

　　“小姐，你早料到她为何事了？”

　　“凭她那霸道性子，名花榜上万年老三，过去不甘被那卢谢二人压着，现在又凭空多个花昭嫣，能按捺住火气就怪了。”

　　“奴婢知道了！所以宁小姐方才才会特意问起大小姐的喜好，是想借口生辰宴叫她出丑！可小姐你怎么说大小姐久卧病塌、笔墨粗浅呢？明明……”

　　“杜鹃，我记得你是我的丫头？”花昭秀撇她一眼。

　　“奴……奴婢自然是。”杜鹃嗫嚅着，可却不知哪里惹怒了主子。

　　花昭秀合上帖子，冷声道：“既是我的丫头便也是这相府中人，一荣俱荣的道理你可懂？关上大门我跟她明争暗斗各凭本事，跨出宅院在别人眼里她就等同我，她花昭嫣丢丑，落的是我相府颜面。我花昭秀还没蠢到在外面自打耳光！”

　　蠢得冷汗直流的丫鬟杜鹃缩了缩脖子“奴婢…奴婢这不是怕宁小姐知道您误导她记恨于您嘛…”

　　“记恨？就她那草包样记恨了也翻不出浪来。”花昭秀嘲讽一笑道：“再说误导就更谈不上了。我也没说旁的，我与这长姐十年来话都没说过几次，又怎知她才情如何？”

　　“既然如此，小姐不如告诉大小姐今日之事，早做准备。”

　　“告诉她做什么。”花昭秀望向窗外，淡淡道：“她若这点手段都没有，便也配不上‘嫡长女’这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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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头，花昭嫣尚且不知有人捏着打听来的消息预备鸿门宴，有人推波助澜、作壁上观。

　　她每日对照脑海里的影像熟悉药材、谷物，晨昏跑跳、强健身体，夜里还要苦读经典，忙得焦头烂额。忽然接到请帖，加上母亲丫鬟劝说，便也打算走一趟换换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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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转眼三日过去了，春分这天一大早候府上下、丫鬟小厮都忙得热火朝天，为这生辰宴，清晨便开始洒扫庭院、装点长廊、布置列案、门窗打蜡、准备香果、连小径上的鹅卵石都恨不得一颗颗擦干净啰。

　　辰时起，忠远候府门前已经川流不息，有云鬓香车的名门贵女，也有丰神俊朗的世家公子，门房笑脸相迎，弯下腰就没直起来过。

　　花家姐妹刚下马车就见到门口车马停了一溜，遂不动声色地上前。

　　“二位小姐可带了请帖？”小厮恭敬道。

　　“自然。”齐红、杜鹃拿出帖子递上去。

　　门房一看，“原来是相府两位千金啊，快请进。”这就把人引进府去。

　　虽说二人轻车简从，一路低调前来，可还是引起不少关注。

　　花昭嫣今日穿了一袭素色交领流仙裙，宽袖窄腰，意态风流，裙摆袖口有银线勾勒，阳光下似有流云闪现，熠熠生辉。而她向来苍白的脸色沉静下来，配上明眸长眉，静静站在人群中竟有几分月宫谪仙、遗世独立的疏离感。

　　她身旁的花昭秀身着一袭淡紫色百花繁复罗裙，斜插喜鹊登梅珠花簪，眼尾处一抹轻红将秀丽面容染上半分媚色，谈笑间好比花之精灵，娇媚动人。姐妹二人一简一繁、一浓一淡倒是相得益彰。

　　“那白衣女子便是传闻中的第一美人花昭嫣？确实颜色倾城。”一家贵女问道。

　　“长得好有什么用，我可听说她是个胸无点墨的草包。”身旁好友答。

　　“不会吧，看她的样子可是个品趣高雅的人，再说真是草包也不敢来参加艺会吧。”

　　“装样子罢了，咱就等着瞧好戏吧。”

　　邺都繁华，子民富庶之余便就喜欢隔三差五找些乐趣，所以宴请之风盛行。

　　时下宴会大体分为四种：名流交际文才奇巧的称之艺会，仕子阔论家国大事的称之座谈，大商大贾利益来往的称之商会，武人间切磋身手广结英雄的称之武集。而这宁玲珑在府举办的生辰宴便是以文会友的艺会。

　　跨进朱门，众人随着丫鬟一路走来，就见青砖碧瓦、雕梁画栋，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院落一进进、一重重，院中景、景中景，直看得人目不暇接。

　　拐过抄手游廊，眼前豁然一亮，原来是到了后花园，园内奇花异草环抱一处清幽之处，地上有暗渠缦回，潺潺流水，九曲回环。顺流而下少男少女坐在两旁，曲水流觞，吟诗畅饮，风月无边。

　　花昭嫣刚被引入席便感受到周围人的视线，有惊艳、有好奇、也有瞧好戏的，她当做不知。瞥见一旁的的花昭秀已经和邻座闺秀闲谈起来，一边心下感叹妹妹的交际手腕，一边品着面前的清茶，一派惬意悠闲的模样。

　　小坐片刻，随着侍者一句“巳时三刻，宴开”，丫鬟鱼贯而入将一个个食筏放进水里，珍馐美酒顺流而下，场面顿时热闹起来。

　　花昭嫣俯身夹起一根九宝银丝卷，咬一口外酥里嫩、唇齿留香。感叹这候府菜肴的精美，自己病弱时天天喝些苦口良药，病好后忙于学技，前世今生口腹之欲还真没有享受几回。遂挑些美食佳肴吃着，偶尔还给身后的齐红塞些精致小吃，但对漂过的美酒却不为所动。

　　可她不喝，下首的花昭秀倒是截了好几杯。

　　“你少喝些，免得醉酒。”花昭嫣忍不住提点。

　　“无妨，只是些果酒，醉不了人。”大约是见花昭嫣只执玉著不动杯盏，花昭秀倾身过来笑问“长姐，你可是从未饮过酒？”

　　花昭嫣点头，“过去没机会饮，再说喝酒伤身，也就一直没这喜好。我看你酒量倒是不错。”花昭秀如今保养身体还来不及，又怎会学着喝酒。

　　“我也就三五杯的量。”花昭秀轻轻一笑“可是，长姐，酒宴正酣，你不喝怕是有人想叫你喝。”说完眼波一转“你往对面看。”

　　花昭嫣放眼望去，众人攀谈啜饮之间唯有上首一红衣华服的女子看向这边，她一身蜀锦折袖衣衫，头上戴着两对金蝶步随着轻抬起的下巴一颤一颤，仿佛活过来一样灵动不凡。见自己看过来，像是等了许久，挑衅一笑，眼里净是倨傲。

　　穿得如此隆重艳丽身份自然不必说。花昭嫣心下了然，也不回避目光，对着身旁的花昭秀低声道：“我不愿喝，旁人便也强求不来。”

　　“诸位雅客。”那红衣女子忽然站起来扬声道：“春日刚至，多谢各位百忙之中赏脸赴宴，不胜感激，玲珑在此敬诸位一杯，聊表谢意。”众人皆举杯道贺。

　　花昭嫣浅啄一口清茶，神色不动，端看她打什么主意。

　　“只是我看席间若只是一味饮酒也实在枯燥，不如效仿古人曲水游戏，添些意趣，大家同乐。”

　　话落就有侍女捧着托盘穿梭在席间，片刻后每个人桌上放了巴掌大小一张薄如蝉翼的花箴。有惯常交际的人明白这是玩的折纸酒令。

　　所谓折纸酒令便是把自己的诗词文赋用特制的纸笔写下，叠成喜欢的样子投于水上，若谁的折纸遇水散开，此人先罚酒三杯，众人再将他的笔墨读来点评，若是文采斐然那自然赞不绝口，若笔墨平平，便还得再罚三杯。如此一来既趣又雅。

　　“这花箴可真好看。”杜鹃见着淡粉色的薄纸上金线勾勒出桃花图样，一角印着“丽”字的水印，正是闻名天下丽素斋的水色宣。此纸沾水易色，墨迹所到之处纸色尽改，看来就像给那笔锋勾连间镀上一层边，很是巧思。

　　“好看吗？想必姐姐的更‘好看’呢～”，花昭秀看向花昭秀苦笑的嘴角，笑地越发意味深长。

　　杜鹃疑惑地转过头来，见大小姐看着手里一张淡青色绘银昙的花箴，以为主子更喜欢昙花，安慰道：“奴婢还是觉得小姐这张更好看。”

　　花昭嫣抚着细腻的纸面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心思一转，乘没人注意，捏起纸张在阳光下细细地打量，果然发现纸页里藏着不少细絮，不仔细查看必定难以査觉。
　　暗自计较道：想来是宁玲珑要自己下场赋诗，特意为我准备这掺杂棉絮、更易融水的纸张。

　　花昭嫣抚着脚边的杂草，心道真是“良苦用心”。

　　只是，她又为何偏要我赋诗呢？难道她以为我文墨不通？

　　转眼见身旁花昭秀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心下无奈，是了，也不知这宁玲珑哪里得罪了花昭秀，要被自己这二妹妹白白戏耍一遭。便道：“好不好看要我说了算。”

　　宁玲珑纵览全场，看见花家俩姊妹间竟然一副有说有笑的情形，心下冷笑这花二真是两面三刀，为防着花昭秀代作，索性再起身改了规矩。

　　“诸位、诸位，这花箴篇幅有限，在上面写诗倒有些勉强，不如各位随意择一字写在纸上，折作舟放入水中，谁的纸舟散开便请旁人当场出题吟诗一首，如何？”

　　众人笑骂：“寿星这是想要考校我等急才呀！”

　　难度转眼间拔高，却也没人扫兴拂主人面子，吟不上左不过罚酒，再说也不一定抽到自己呢。

　　众人折好后一同放下，赤橙黄绿五彩缤纷的纸舟伴着落花流水顺势而下，正正好应了那句“千帆过尽，飞红易逝。”

　　不消片刻，便有不少折纸在眼前溶开，眼尖的丫头捞起最早散落的纸舟展开，正中用簪花小楷单写着一个娟秀的“花”字。

　　宁玲珑弯起了眼角，朗声道“不知这纸舟是花家两小姐中的哪一位所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