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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小修) ...

  •   瞬间,满座宾客的目光看过来,花家两姊妹一个清雅脱俗,一个娇媚动人,尤其那一身白衣的前者,身姿窈窕,眉眼如画。垂睫品茗,举止间好似盛满了清风霁月。抬眼看来,淡眸里像是遗落了九天星辰,叫人一见难忘。

      上元节一事不过半月,在座有些映像深刻的儿郎便立刻记起那灯火阑珊处的惊鸿一眼,认出来这便是那“弱柳扶风”的花昭嫣,当下目光就热烈起来。

      花昭嫣突然被问及也并不慌乱,她余光瞥见花昭秀两腮微红,一副先前下肚的果酒上了头的迷糊样,好笑又无奈下起了身,沉着冷静地反问:“宁小姐你只说择一字,又怎能断定写了‘花’便是我姐妹二人的纸舟?”

      众人一想:确实啊,这提字都是漫无边际、心随意动,什么字都可以提,没有说必须得写姓名,更没有说法这“花”字必是这位神色淡定的花大小姐专属,若有几人想到同一个字上也未可知啊。

      宁玲珑自然不会说自己在纸上动的手脚,心里想着“本小姐特意为你准备的纸张,先沉的除了你的纸船还能有谁!”
      脸上笑吟吟道:“哎呀~我也是口随心动,想着在座就你二人姓花,最有可能写上这字。”

      不过她想得倒也没错,她命人将花昭嫣那纸中掺了棉絮,哪怕将纸折出花来,只要遇水便会头一号渗透晕湿,“当仁不让”地中彩。再加上“花”字合了这人的姓,便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可这些旁人不知,只想着约莫是寿星公真如她所说想得简单了些?

      宁玲珑自己倒也发现了态度有些急躁,嘴上补救道:“在座还有无其他人也题了此字?”

      心里却嗤笑:果真是草包一个,害怕下场丢人,才如此百般推脱狡辩,这人不见棺材不落泪,想蒙混过关?哪怕真有人重了字,比照着笔迹我也能把你揪出来,想蒙混过关?我便偏叫你认。心念间,竟已经确定这“花”字出于花昭嫣之手。

      谁知她本随口一问,席间竟然真的站起来三人,皆是直言提了此字,可以上前辨认。而观其中唯一一位少年男客,书生模样,起身后却面颊薄红,神情羞赧,向着案后玉立的花昭嫣深深一揖,嘴里道:“何某无心,倒叫姑娘替我背了黑锅,实在羞愧,这便罚酒一杯,请姑娘莫怪。”说罢执杯一饮而尽,竟然辨都没辨那笔迹就认了罚。

      在座都是些高官子女,心思通透之人,观这位公子长身白面,五官如玉,生着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却眼神纯良无害,举止间彬彬有礼然则面皮太薄,联想到他还自认提了“花”字,便被明眼人一下子看了个透彻:

      明摆着这年少对花昭嫣倾心思慕,否则也不会这般慌忙认罚,连辨认笔迹这一步都给忘了。

      宁玲珑脸色微窘,先前的言辞凿凿,如今惨遭打脸不算,还让她花昭嫣展现个人魅力,这才落座多久,就勾了一个少男心,还是个俊秀非常的少年郎。有人认下此纸,还主动罚酒若要继续追究便是不给那少年面子,宁玲珑心里郁结,脸色微黑。

      见此情景,有人解围道:“怎的就上赶着认罚,莫不是想贪杯候府的美酒?”

      宁玲珑就着台阶回神,噗嗤一笑:“美酒管够!”又道:“方才是我思虑不周,没料到几位想去了一处,这番就不做数,再来一轮!这次未免错乱,就请各位在纸上提写自己的座次与名讳,易于辨认。”

      宁玲珑想着:刚刚有护花使者,叫你侥幸逃过,如此对号入座我看看你怎么躲。

      丫鬟们捞起水里的纸舟后,再将新折的纸舟投放水中,伴着丝竹琴瑟在耳,又是曲水潺潺、百舸争流,众人聚精会神看着纸船,唯恐错漏了沉舟。

      突然一蓝衣女宾道:“这个这个!溶水了!”众人一看果然,那小船被水流掀翻,顷刻间舒展成一张纸。

      “刘姑娘,既是在你面前你便出个题看看是何人要领罚。”宁玲珑巧笑,面上故作好奇,然则心里早有答案。

      “这回莫不是你吧?”花昭秀看对岸人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侧过身幸灾乐祸道。

      “不装醉了?”花昭嫣看她一眼。

      “有好戏瞧自然醉不得。”

      交谈间那刘小姐已经将纸捞起。

      “好嘞,我看看谁要一展文才……‘左二,谢千凌’……”。话落,众人默,看向上首,一高挑女子站起来。明明宴席间衣香鬓影,繁花似锦,她却穿着黑衣劲装,高束马尾,腰间配把软剑,眉目冷肃,气质凌厉。

      “怎么会是……”宁玲珑惊呼刚出口撞见那女子眉峰一挑看过来,吓得咽下肚去。后又觉得失了面子,忙偏头看对岸,花昭嫣满脸兴味地看着谢千凌,半点余光没给自己,越发气恼,恨不得眼神化作刀光,戳在其脸上。

      “妹妹,那人是谁,当真气势夺人。”

      “她是谢将军的独女谢千凌,与我等不同,自小在军营里长大,武艺超群,年前刚被陛下召回京,如今负责太子东宫的护卫之职,是当今唯一有官职在身的女子。”

      花昭嫣听前半段实在欣赏这位奇女子,便起了结交之心,随后却听到对方在太子手下效命,不由叹气,前世东宫被废就在半月之后,那时这谢千凌想是会受到牵连,心下扼腕可惜,目光里便不由流露出来些许遗憾之色。

      谢千凌身形高挑,站起来后面看向那刘姓小姐,明明眼神平静如水,搭配着她那冷若冰霜的表情和腰间寒光闪闪的宝剑叫旁边人莫名心生畏惧。

      同座者都是这般心境,被那沉沉目光注视着的刘小姐心中压力可想而知,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

      谢千凌眼神暗了暗,嗓音淡淡道“不必了,我不擅诗,甘愿罚酒”。

      刘小姐心里松口气后就见那谢千凌一转身拿起侍女捧着的酒盏自斟自酌,扬起脖颈、连饮六杯,这番洒脱做派将她看得愣怔。席间众人也是神色不一,半晌才又嬉笑起来。

      接连两次都没逮到花昭嫣使得宁玲珑恼火不已,她借口叠纸麻烦,索性叫人不再投掷新箴,按照沉舟先后一个接一个对起诗来,众人比着纸上的座次一个个起身,风花雪月、侃侃而谈。

      其中有不少才思敏捷、文词优美的佳句,这些被抄录下来,流传品鉴。当然也有些状况百出的。
      有的人韵脚凌乱、错漏百出,有的人各对半首,凑在一起却南辕北辙,还有的人捡了自己的沉舟,自问自答,笑料不断……总之,众人笑的笑,饮的饮,很是尽兴。

      “这是多少个了?”宁玲珑蹙着眉小声问丫鬟。

      “回小姐,刚刚那个已经第十七只了,到现在还没有看到花小姐的纸船。”

      “不是说遇水就消吗,宾客都过半了,怎么到现在都没轮到她?”

      “奴婢也纳闷呢,明明看着她把小舟投下去的。”

      宁玲珑心里憋屈不已,对岸,花家两姐妹,花昭秀眼看着对面那不可一世的人脸色越来越黑,笑得是花枝乱颤。

      花昭嫣坐在推杯换盏的宴席间,悠闲自得的看着热络不已的场面,享受到久未经历的轻松,瞥见妹妹得意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也禁不住随着一起笑起来。

      落日熔金,暮云合闭。
      花昭嫣这一下午喝了十数杯清茶,人有三急,乘着没人注意便悄悄离席向着后花园里走去寻找着更衣之处……

      解决完“人生大事”后神清气爽,原路返回时倒多了赏景的兴致。

      一路缓行,见花园两旁奇花异草,自己重活以来日日整理回忆脑海里的本草百解,倒也整理出来一半,遂起了考校自己的心,三两步走上前去,一边小心辨认一边自言自语。

      “帝舍兰、浮纹菊、长幽草、蝴蝶香……咦?这是……”

      “是什么?”

      “……看上去像是石岩花,但是候府花园里怎么会出现这种毒……”

      花昭嫣反应过来,猛地转身,就见身后站着一袭黑衣的谢千凌。

      “如此见识,花小姐很是博闻强记。”谢千凌眼神微闪,似有探究。

      “哪儿的话,不过平日喜欢摆弄些花花草草,打发时间。”花昭嫣随意摆摆手,装作一副不值一提的轻松模样,心下却警惕起来。

      她为什么好好地要离席跟在我身后?难道我先前露出什么破绽惹来了怀疑?可是说不通啊,这谢千凌刚回京不久,自己以往也从不出府邸,不应该能看出什么才是。

      花昭嫣百思不得其解,闭口不言。而观这谢千凌在席间一番动静,也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于是,一黑一白、两人对立、面面相觑、无话可说,气氛一时竟诡异的凝滞起来。

      谢千凌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真心夸赞一句,反倒叫人眉头紧锁。心想难道自己又说错了话?还是冷脸吓到人了?是了,这花大小姐这样苍白的模样看上去比那席间的刘小姐还柔弱些,必定是被自己吓到了,当下便有些愧疚不自在起来。

      花昭嫣见人低头一副站立不安的模样,反而心下稍定,刚要开口打招呼,忽然一阵微风拂过,不仅带来馥郁花香,似乎还夹杂着一丝莫名的味道,闻上去竟然像是……血腥气?

      花昭嫣心中一惊,再看面前的谢千凌,她虽面色平静,可额角细密的汗珠掩藏不住,瞳孔霎时一缩,急忙问道:“你可是受了伤?”说完也没等回答,便动手将人搀扶着坐下。

      谢千凌心中有些惊讶于面前这柔弱女子的洞察敏锐,能认得出毒草还如此聪慧,这花大小姐倒有些特别之处。神游太虚之间也遗憾地想道如今叫她知道了我身上有伤,这下怕是要更加害怕于我了。

      “你若信得过我,我便帮你看看。”花昭嫣神情诚恳,对上谢千凌的目光也不避不让,叫人直白地感受到她的关心,谢千凌先是一愣,紧跟着心头一暖,几不可见地弯了弯嘴角,鬼使神差下撩开了衣袖。

      花昭嫣神色冷静地解开染血的绷带,细细查看,这左臂中间有一条三寸来长的豁口,皮肉外翻,伤口甚深,像是刀锋所致。联想到此女眼下的官职,心里倒是明了。

      “你这伤口原本处理得很好,如今却皮肉泛红,手臂滚烫,这是感染之状。想来是席间喝得那六杯烈酒催发所致,你且等等,我来时似见到有用的香草,寻来给你,可以吗?”

      谢千凌木着脸点点头,视线追随着站起身的苍白少女,竟然有几分乖巧?

      花昭嫣按捺住想要伸手撸一把对方头发的想法赶紧转身跑开,心想我真是太奇怪了,那可是谢千凌,看到人家腰间的软剑了没,指不定手还没碰到人家头发丝儿,就和手臂分家了呢。

      ……

      片刻后,花昭嫣抱着一棵紫色的长草回来了,她席地而坐,将那草叶一点点撕碎了,让叶子边缘的紫色汁液细细涂在伤口上。

      花昭嫣悄悄瞄了眼谢千凌,见她额头不断滚落下冷汗,却只是拧着英眉一声不吭的忍痛,心生佩服,故意自语道:“唉~这可是我第一次医人,也不知道这紫玉杉用得对不对。”

      谢千凌眉毛一抖“啥?你……嘶……”。

      “无碍,若是错了也不过让你这伤口烂上半月,手臂还是保得住的。”说话间已经涂完了,就近撕下一块黑色下摆,着手包扎。

      得知自己可能伤上加伤不算,还被撕了衣服,谢千凌欲哭无泪,索性随她去了。

      处理完毕,花昭嫣搓着满手紫色的汁液抬眼问道:“伤口也治了,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跟着我了吗?”

      “我是见你席间看我眼神颇为怪异,刚好离席在花园见到你,好奇之下走了过来……”心里还有半句没说,也是见你长得好看,想和你交朋友……谢千凌知道对方没有害怕自己的冷脸,还给自己治伤,兀自笑起来。

      花昭嫣明白了误会一场,也笑了。经此一遭,二人皆有些交好之意。

      “咳咳,那你是怎么知道我身上有伤的?”谢千凌清了清嗓子,想知道对方怎么发现的。

      “这个嘛,怪我拜过的菩萨多,鼻子通了灵。”花昭嫣笑道,重生过后她的五感就敏锐不少。

      “哦~这样啊,那你又是怎么让那做了手脚的纸船沾水不湿的呢?”谢千凌饶有兴趣的再问。

      “这个简单,我那桌脚边长了几根胡草,这草碾开的汁液附着在纸上便自动凝成一层油脂,我便是借着它……”花昭嫣答到一半反应过来。

      “不对啊,你又是怎么知道我那纸船被做了手脚的?”

      谢千凌一脸正色道:“哼哼,这得怪我见过的高僧多,耳朵也开过光。”

      说完两人都笑了。后来彼此引为知己。

      花昭嫣回忆起与谢千凌这一生的相交,感叹一开始就是冥冥中注定。在这场宴会之中她初见谢千凌起了想结识的心,却畏缩止步。后来谢千凌对她生了好奇,反倒主动走了过来。她是她的第一个病人,她做了她第一个密友。琢磨起来,“缘”这一字实在是妙不可言。

      “扑簌簌簌——”归鸟结队扑闪着翅膀划过天空,提醒两人要各自离开了。

      谢千凌不欲让人看到这副衣袍破漏的模样,脚下轻功,飞檐而去。花昭嫣衣襟袖口也紫迹斑斑,难再返宴,遂上了自家马车等待,让仆从去喊人。

      那时她们也想不到,年少相交,初次分开后,再约见时,已经翻天覆地,物是人非。

      ……

      斜阳若影,百鸟归巢。如火如荼的生辰宴也到了散场时刻,人走茶凉后余下满目凌乱冷寂。候府的下人大气不敢出的埋头打扫,唯恐触怒面沉如水的主子。

      “绿袖。”宁玲珑唤道。

      丫鬟快步走来“小姐,奴婢在。”

      “还剩下多少?”

      “回小姐,还有三只纸船未捞过,其中两只刚才也溶了……只剩下一只……还浮在水上。”绿袖斯斯艾艾,回话声音越来越小。

      “哼!”宁玲珑冷笑“把那只给我拿来。”

      展开那滴水不沾、干燥如新的纸船,就见那巴掌大的纸张上用草书着四行诗句:

      机关算尽终有命,

      鼠辈难言蚀米穷。

      常将冷眼看螃蟹,

      看你横行到几时。

      宁玲珑一目三行念完这首打油诗,怒火中烧,猛一握拳竟发觉沾了满手透明油脂更是暴跳如雷,一气之下掀翻了席案厉声尖叫道“居然敢耍我!花、昭、嫣、我叫你不得好死!”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最后的打油诗前两行是我自己写的,后两行百度查的来着。第一次这么弄,若有不好的地方还请包涵,我会努力写的,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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