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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05-鲜卑儿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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援军疾驰而至,子柔被尘灰呛得咳嗽了几声。
待到尘埃落定,她再次睁开眼,才看清楚所谓的“援军”为何物。原来不过是一位浓眉大眼肤色黝黑的年轻男子,带着两名亲兵,在马后拖着庞大的树枝,扬起铺天盖地的尘灰,造成大军驰援的虚假声势。
李虎抹去脸上的尘灰,神采奕奕地向众人开口邀功,“怎样,我干得不错吧?”
宇文泰朗声一笑,当胸给他一拳,“干的是不错,不过你来的也太及时了,若非独孤的神箭压得住场面,你老兄寻思怎样到柔然的军营救人吧。”
李虎叫苦不迭,“这一带都是平地,你以为树枝好找么?”
他听宇文泰吩咐,带着两名亲兵去砍树枝,奔出很远才找到树林,砍下树枝绑在马上又费了些时间,能及时赶到已经很不容易了。
独孤如愿对李虎抱拳道:“虎子,谢了。”
“被追到这般没形象,今日‘独孤郎’的名头可是砸喽。”插话进来的是花雄,他长得重眉杏眼,面皮白净,一边说还一边朝独孤如愿挤眉弄眼。因为长相俊美,独孤如愿在军营中一向有“独孤郎”的美称。当面被花雄嘲弄,他唯有苦笑。
花雄的目光落在一旁安静的子柔身上,朝他呶了呶嘴,问:“这位姑娘怎样称呼?”
独孤如愿瞪他一眼,知道他想到别的地方去了。子柔微微一笑,在马上盈盈施礼道:“今日幸得几位公子出手相救,子柔铭感五内。”
智计摆脱了柔然人的纠缠,几位鲜卑儿郎情绪高涨,回到武川,进城后第一件事就是寻了间相熟的酒馆,开怀痛饮。塞外男儿天性豪迈,连独孤如愿那样优雅出众的人物,抡起酒碗来也是眉头不皱一下。
“大风起兮云飞扬,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独孤如愿把遇到子柔的经过已经说了一遍,大家很快就熟络了起来。酒酣之时,宇文泰引吭高歌,众人敲击着碗筷相和。风起云飞,天下群雄竞逐,金戈铁马,抖落满天星宿。一曲《大风歌》激越豪迈,在酒馆的上方盘旋,久久不散。
子柔被灌了好几杯酒,也被拉着唱歌,推辞不掉,只好献唱了一支江南的小调。
“春波漫,落花香,飞燕双双语东墙,几度春风柳丝长。
晓露浓,淡烟浮,帘外芭蕉惹骤雨,曲巷楼深青苔漫。
风声绿,伴水流,桃花开处小村幽,柔橹慢摇到桥头。”
杏花春雨的江南,轻舟随波,竹帘半卷,咿咿呀呀的木橹轻摇。佳人撑伞踏尽长长的青石板路,轻掠发梢回眸浅笑。细腻悠扬的江南小调,透出水乡的玲珑秀丽,与宇文泰的豪迈大气相比较,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味道,柔美婉约的歌声比杯中的美酒更能让人迷醉。
“说吧,你怎样才肯喝酒?”
一曲既终,花雄瞪着子柔,他喝到兴高采烈,不肯轻易放过停杯不举的她。
独孤如愿拉住他说:“不要为难她了。”
“爪子拿开。”花雄拍掉他的手,一脸醉态地指着子柔叫嚷:“你不爽快,一个一个,都不爽快!”
“不是说唱完歌就不用喝的吗?”
“那是独孤答应的,我可没有答应,虎子,你说是不是?”
杏眼朦胧,面若桃花,醉态醺然的花雄添了几分柔媚。李虎大着舌头,在一旁“是、是、是”的点头,大手摸索着探上他的脸,似是不能确定真实感般,用力一拧。
花雄想也不想,张口朝那只在眼皮底下游移的大手咬了上去。
“痛死我了!”李虎甩着被咬出牙印的左手惨叫出声。
“醉起来就没个谱。”
独孤如愿笑着摇头。他也喝了不少酒,白皙的脸上现出淡淡的红晕,更衬得肤白如玉,俊美无俦。
“喝酒我实在不行,这样吧,”鲜卑男儿的热情让她有点难以招架,子柔眼波流盼,对花雄说:“我们来个约定,如果我做到的事情,你做不到,就不能再逼我喝酒?”
“我头痛,不能想东西不能想——”花雄双手抱头呻吟,然后用手一指宇文泰,“这个是人精,你跟他比去,灭了他的威风。”
宇文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花副将,当着我的面说坏话,你就不怕我这个少将军假公济私把你暗算?”
“不怕不怕。”花雄抱着头,像个滚瓜一样在桌上滚来滚去。
宇文泰原本无心掺和,但转头看到子柔一脸的自信,不由得也来了兴致,扬眉道:“子柔,你想比什么?绣花裁衣我是不成的。”
“我不会故意刁难的。”子柔把众人手中的酒杯收集回托盘中,又把酒壶摆了进去,“宇文公子看好了,这三件事,若你都能做到,子柔无话可说。”
她拿起一只酒杯,往地上一摔,酒杯四分五裂。宇文泰大笑道:“这有何难!”他拿起一只杯子,往地上一摔,杯子顿成碎末。子柔很快地又取过一只杯子,往墙上摔去,杯子砰然而碎。
宇文泰毫不迟疑地也摔了一只,方向更准力度更狠。
他看向子柔,迎上她清澈含笑的眼眸,心里一动,再看向只剩下一杯一壶的托盘,有些反应过来,却明白到已经晚了。
子柔拿起最后一只酒杯,斟了一杯酒,递到唇边,“现在我用杯子盛酒喝,宇文公子呢?”
“子柔,你真是聪明。”
独孤如愿斜斜地靠在桌上,狭长的凤目中带着赞许。
宇文泰目光专注地看着那个明眸巧笑的女子,洗尽风尘,她恢复了本来清丽脱俗的容颜。清灵如水的黑眸,吹弹得破的肌肤,妩媚浅笑,便有了倾国倾城之姿。
那样绝美出尘的容貌,让人,移不走目光。
“子柔,你不是寻常人。”
子柔捧着酒杯的手略为停顿了一下,“是吗?多了眼睛还是鼻子?”
宇文泰的黑眸深不见底,“能够认识你,子柔,我很高兴。”
剑眉,星目,比一般人要突出的直挺的鼻梁,骄傲而俊美,华贵沉稳之中透出英气逼人。子柔与他毫无防备的在那一瞬间眼神胶着。风吹柳花满店飘香,悠悠荡荡的柳絮,若有若无的飘进店堂。她敛回目光,捧起了酒壶,往杯中注满琥珀色的液体。
“宇文公子盛赞,子柔再停杯不举,就真的是不爽快了。来,我敬大家一杯。”
看着子柔饮尽杯中的美酒,宇文泰问:“有落脚的地方没有?元帅府或是司马府,你挑一个。”
魏国对六镇极为重视,不但镇将由鲜卑贵族担任,镇兵也多是拓跋族成员或是中原的强宗子弟。宇文泰的父亲宇文肱,是武川的元帅。独孤如愿在军中,出任的是司马一职。
宇文泰扬起英挺的眉毛等待子柔回答,一旁的独孤如愿捧着酒杯的手停顿在空中,乌黑的瞳仁晶莹如星。子柔避开两道投过来的视线,目光逡巡了一圈,最后落在了花雄的身上。
他已经不喝酒,正与李虎抢食一碗兔肉,他和宇文泰、李虎带着亲兵出城打猎,正好遇到子柔和独孤如愿遇险。这道红烧兔肉所用的材料,就是新鲜猎到的野兔。李虎力气大,抢到了筷子里,花雄凑过去,张嘴便咬了一口。李虎气得呱呱大叫,扬手要劈他,两个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的人闹成一团。
子柔婉声道,“如果花将军不介意,我想到府上叨扰。”
花雄停了下来,目光在屋内的人脸上逡巡。李虎一脸的找不着北,宇文泰和独孤如愿的眼中则是微微流露出惊讶。他的目光落回子柔的身上,对方娇媚明亮的双眸弯起,流露出一丝慧诘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