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颜》投木桃的芝芝

4、004-柔然凶悍

　　柔然去后，十室九空。

　　子柔和独孤如愿一路前往武川，沿途所经过的地方，一片颓败。冷冷清清的村落里，一名鲜卑老妇正在水井边汲水，陈旧的布裳被风掀起，年迈的身躯，在春寒中瑟瑟发抖。

　　听到声响，她抬起浑浊的双眼看着闯进来的陌生来客。

　　独孤如愿下了马，用鲜卑语跟她交谈了几句，然后对子柔说：“阿婆说村里的人都到山上躲难去了，这里只剩她一个。你也下来休息一下吧。”

　　子柔的心里像是有冷风灌了进去，空空落落的非常难受。柔然人洗劫后的村落，空旷得像是一座大坟墓，但老妇依然选择了留下来，守着已经被摧毁的家园。看着辛劳了一辈子建起的家园被毁，那种感觉是如何的难受？她从钱袋里摸出几块银元递了过去，老妇伸手接过，掀起布裳的下摆擦了擦带着泪意的眼角。

　　独孤如愿取过水瓢，舀了一瓢水递给子柔。

　　两人喝水消渴，正准备与老妇告别继续上路之际，耳畔突然响起杂沓的马蹄声，并且快速地接近。老妇脸露惊慌，丢下水桶跌跌撞撞地躲回了屋子里。

　　“柔然人又来了！”

　　独孤如愿拉着子柔，藏身到半截倒塌的屋墙之后。

　　柔然的马队瞬间即至。听着马蹄声渐渐靠近，独孤如愿在心里暗暗叫糟。他和子柔的马一红一白，都是名贵少见的马种，系在外面逃不过抢掠者的眼睛，如果被抢走，他们接下来的行程会相当艰难。

　　对方有八九个人，个个身材彪悍，莽撞地冲出去不是上上之策，他的目光落在了子柔的身上。

　　“子柔，你相不相信我？”

　　耳畔响起独孤如愿低柔的声音，子柔抬起眼迎视他明亮的目光，毫不犹豫地点头。独孤如愿嘴角泛起一丝俊美自信的笑容，继续压低声音说：“刚才我们进村的时候，街角有棵老槐树，你还在树下停留过的。一会我给你提示，你就跑出去把柔然人引开。你要全力跑到那个街角去，中间不要回头，也不要跑大路，柔然人的都是高头大马，你穿走小巷，他们轻易不会追上你。我取了马会从大路赶到那个街角接应你。你敢不敢去？”

　　子柔还是没有犹豫地点头。

　　“子柔，我相信你可以做得到的。”独孤如愿在她柔滑的掌心里握了一下，向她传递着信心，轻声道：“去吧。”

　　子柔提起缬裙，猫身从屋墙后离开，然后飞快地向着独孤如愿说的那个街角跑去。

　　她一现身立即便惊动了柔然人。抢掠者的目光被她的年轻貌美所吸引，兴奋地叫嚣着追了过去。

　　正如独孤如愿预计的，柔然人抢掠的习性是群体行动，她一下子便将他们全部引开。

　　风声从耳畔掠过，身后动地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近到子柔觉得下一刻就会落入魔爪。

　　胸腔因为剧烈的奔跑像是快要炸开一样，双腿已经越来越沉重，但她不可以稍有停缓。对方是残忍凶悍的柔然人，一旦落入他们手中，她知道等待她的是怎样悲惨的下场。与独孤如愿萍水相逢，她把柔然人全部都引开了，如果他这时候选择弃她逃生，或者是不能及时赶到，她都一定逃不掉。但是，她相信那个俊美优雅的男子，相信他一定能够及时赶到那个街角去接应她。

　　入目见到那株高大的槐树，小巷也已经到了尽头，没有可以再借助的遮掩，子柔完全置身在柔然人的胁迫之下。她的力气已经耗尽了，等待的只有两种结果，被独孤如愿救走或是被柔然人擒住——

　　“子柔，拉住我的手！”

　　独孤如愿骑着马从侧旁冲了过来，马踏扬尘，素衣飘飘。一瞬间，子柔只觉身边的杂乱都已经虚化，眼里只剩下一道英姿飒爽的身影，像是天神一样降临，拯救她脱离危困。

　　独孤如愿把子柔拉上马背，两人同骑一乘离开。

　　枣红马的缰绳已经解开，正在街口流连，独孤如愿一声长哨，熟通人性的枣红马便在后面跟了上来。

　　子柔偎在独孤如愿的胸前，犹自喘息不已。只差那么一点点，她就要被柔然人捉走了，想起来才感觉到后怕。

　　“子柔，你很勇敢。”

　　独孤如愿目光如星地看着她，眼里都是赞赏。子柔探头往后面看了一眼，“他们还一直在追着——”

　　独孤如愿爽然一笑，“他们是不舍得你这么漂亮的姑娘。”

　　草原男儿的直率让子柔的耳根有点发烫，“都这种时候了，独孤公子还有心情说笑。”

　　独孤如愿在她耳畔道：“我们都已经在一起逃命了，你还要叫我独孤公子吗？”

　　近距离地接触，子柔能闻到他身上熏染衣物的淡淡檀香，呼呼的风声中，也能够清楚地听到他年轻的心脏有力地跳动。

　　她咬了咬粉色的唇瓣，轻轻地唤了一声：“如愿。”

　　独孤如愿心神荡漾地看着怀中的少女，她像是春日的溪水般清澈娇柔，却有着让人嘉奖的勇气，她大胆地引开了柔然人，为他争取到取回马匹的时间。心中的豪迈之气顿生，他朗声道：“子柔，终有一天，我要向柔然人讨回被他们夺去的东西！”

　　子柔仰起脸，看到那双始终明亮温和的眼眸中，带着决然的神色。

　　身后的柔然人始终穷追不放，并且越逼越近。独孤如愿的白马虽然神骏，但驮了两个人，还是渐渐显出吃力。

　　子柔心里不是不害怕的，问道：“如果我们落入柔然人的手中，该怎么办？”

　　“子柔，我说过要平安护送你到武川，那么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一定会保护你。”

　　独孤如愿两道秀气的眉毛已经拧结了起来，但目光依然透出坚决。一百多年前，鲜卑族人的骄傲拓拔珪率领族人开疆拓土，建立起强大的魏国，纵横万里的地域。每一位鲜卑儿郎都与他一样，骨子里流动着斗志昂扬的热血，独孤如愿貌柔心壮，也不例外。子柔心里的惧怕渐渐平息了下去，身边这个俊雅如新月的男子，总是能给她安心的感觉。

　　“嗖!”

　　耳畔突然响起利箭破空的声音，羽箭凌厉地从二人的身旁擦过，正正没入身后冲在最前面的柔然人的肩膀。

　　“是他们，太好了！”

　　水波轻漾，一泓清澈的河流横亘眼前，长河彼岸，宇文泰临河勒马，丰神俊逸，与他并肩伫立手挽长弓的，是他的副将花雄。独孤如愿拧结的眉心舒展，声音里透出喜悦。身后追赶的队伍出现短暂的混乱，他一夹马腹，趁机拉开了双方的距离，扬鞭策马，淌过没到马膝的河水登上了对岸。

　　子柔骑回了自己的枣红马上，花雄偏转马头，把她护到了身后。

　　宇文泰弯弓搭箭，瞄准柔然人的首领，大声说：“独孤，拿出你的看家本领来吧！”

　　声调高昂，抑扬顿挫，直指对岸的柔然马队。长空万里的大漠，雁阵惊声。独孤如愿与他隔空对望，会心一笑，已有默契。他调转马头，冲柔然人大声喊道：“谁敢向前一步，就尝尝我独孤神箭的厉害！”

　　从箭袋里抽出羽箭，手中的弦弓朝天弯成满月，闪电般的划出一道弧线，奋力翱翔云端的大雁被他射中，羽箭贯穿双目，垂直掉落在柔然人的队伍中。这一箭，快、准、狠，柔然人的队伍中一阵骚乱。

　　独孤如愿高叫道：“谁敢往前一步，就与此雁一样的下场。”

　　柔然的马队中有人蠢蠢欲动，不服气地驱马上前。宇文泰熠熠黑眸愈加犀利，大声喝道：“送上你的左眼来！”

　　他一箭锐不可挡地射出，把出阵的柔然人又压了回去。两人的气势如虹，柔然人一时间不敢越河，双方展开了对峙。这时候，远处传来动地的马蹄声，浮尘蔽日，大队的人马正在接近。

　　看到对方的援兵已至，良机已失的柔然人在头领的带领下，逐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