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野狗是如何被驯服的》山落山山

4、杀心

　　因着顾无双平常偷懒偷惯了，这十圈跑下便有些体力不支，使给顾二看的那些招式也是软软绵绵、有气无力。然而顾二却颇为惊奇地发现，无双在武学方面，其实应该是很有些天赋的。虽然会的招式极少、力道上也多有欠缺，但是因着身体柔软，一招一式便显得十分灵动，并且发力点和攻击点也掌握得恰到好处，若是日后能勤习苦练，或许某天会超过他也不一定。
　　既然看到了自家妹妹的潜力，顾二更是不可能容着顾无双惯常的脾性，只待她更是严厉起来，连到了往日平常弟子歇息的时辰，顾二也没让她停下，似是要把她以前欠的时间都给找补回来。
　　习武场另一边的顾三顾四看着了，只在心中暗道：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呀。

　　话分两头，另一边灶房隔壁的下人厢房内，管事正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陆淮自昨日让同伴把他抬进了厢房后，便再也没管他，显是毫不在意他死活。昨日早上追着他打的那几个狗腿，他也找机会叫人一并收拾了去。
　　此时此刻厮役甲还颇有些心有余悸：“淮哥，咱这回把管事的打成了这样，真的没事吗，他若是告到了顾老爷那儿怎么办？”
　　“他不会。”陆淮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心知这管事原就是怙势凌弱之辈，真要去找顾老爷告状，他自己也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因此并没有放在心上。
　　然而另一边厮役乙还是忍不住道：“我刚看他神志不清说着胡话，这夏日炎炎，他若真是生了疾死掉……”
　　旁边几人一听，均讷讷点头，唯恐自己之后真要背上个人命。
　　这几个跟着陆淮的厮役，本来或多或少都被管事欺负过，原也是逆来顺受惯了，然而自陆淮进了山庄，也不知是觉得终于有人撑腰反抗还是被激起了血性，很快便聚在了他身边，俨然和张木手下的厮役分成了两个阵营。但如今真要把人弄死了，反倒又重新有些战战兢兢、胆小害怕起来。
　　陆淮见他们一脸惶恐，心里虽是不屑，面上倒是难得地咧了下嘴：“怕什么，”他舔了舔唇边那颗尖利的犬齿，似乎还沾染着昨日浓重的血腥，“他死了，我便接了这个差事来做。”
　　众人一听，呆愣了一瞬，那厮役甲便第一个反应过来，拍着他肩膀说道：“是呀，要是淮哥能当上管事，咱以后就再也不用受那狗奴欺负了！”声音里颇是喜悦，待得这时，其他人都反应了过来，便开始互相吹捧：“那可不，要我说，昨儿顾小姐看样子就是认得淮哥的，淮哥有她撑腰，咱还怕什么。”
　　“瞎说什么，咱淮哥是要靠女人撑腰的人么？！”
　　“是是是，哎呀，瞧我这话说的，淮哥别放在心上。”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没一会儿便把还在床上躺着的管事忘了个干净。
　　陆淮瞧着这些人咋咋呼呼，心下不耐，只觉得昨日被揍的伤处似又被吵得疼了几分，便摆了摆那只还完好的左手：“行了，都各干各的去吧，别站在这一堆打眼了。”
　　众人听闻，皆作鸟兽散。

　　陆淮转身进了厢房，看着榻上半死不活的那人，心里突然起了些异样心思。
　　他原本并没有想着将人打死，但这次眼前这人满身污血，显是伤得极重，若是真死了也罢，倘若得以好转，日后势必要变本加厉地讨回来，倒不如真的趁着这次……
　　然而还未等陆淮脑中的想法转完，榻上之人突然开口道：“今日你若放我这一回，我日后……定不会追究。”显是感觉到了危险逼近，撑着一口气勉力说出的话。
　　陆淮闻言轻嗤了一下：“哦？咱们管事什么时候也有如此善心了？”眼睛却并未看他，直盯着榻内侧的一个枕头，欲伸手去拿，显是不信他的说辞。
　　管事见他不为所动，心下焦急，也顾不得他话语中嘲讽的语气，只挣扎着起身，又改换一句道：“我我我……我还存有银钱百两……”
　　眼见枕头已经要捂上了他的口鼻，他一面惊惶闪躲，一面拼劲力气说了最后一句：“我还知你是被人所害才卖到这里，你若想报仇，我可以帮你。”
　　陆淮听见这话，眼神一暗，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末了问一句：“怎么帮？”
　　管事没想到这半真半假的话还真起了效果，在心里后怕的同时，又忍不住惊诧，当初他把陆淮买进府里时，只听人伢子说他是之前家里被人灭了门才入的奴籍，不过那时年纪小不知事，应该早已忘记，除了性子烈点儿不会有什么问题。但看他刚才反应，显是清楚地记得幼时发生的事情。
　　管事便不敢大意，仔细想了想自己刚刚胡诌的话，才小心翼翼斟酌道：“顾小姐再过半年就年满十三，按例这几个月就会给她在庄子里找几个武伴，我在顾老爷面前勉强说得上几句话，可以举荐你过去。你若能因此习得那顾家刀法，报仇的事岂不是轻而易举？”
　　陆淮心中有一瞬间的窝火，心道就不该在这儿听这人废话，这峥云山庄每年都会招收一批弟子不假，然而无一不是正经人家出身的孩子，像他这种早已被打入奴籍的人，根本没有可能进去习武。这蠢人到了这时还敢蒙骗自己，还是杀了干脆。
　　眼见陆淮神情有变，管事暗道大事不好，正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时，突然灵光一闪，又慌忙补充道：“这武伴不同于山庄弟子，都是跟山庄签了死契的奴役。”他一边飞快地说着，一边又心惊胆战觑着陆淮表情。心想这疯狗日后若真当上了武伴，指不定会把主子祸害成什么样。
　　陆淮并不知他心中所想，只在心中暗道，原来这武伴竟是不同于山庄弟子的，倒是他不知道的事情，于是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凶器，松松靠回了一旁的圈椅，显是要先听他下文。
　　那管事眼见没有了性命之忧，当下终于舒了口气，然而重伤久不治，刚刚又经历了一番生死，便颇是有些虚弱，一连咳嗽几声后，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于是陆淮去门外接了盆水。
　　一盆凉水从头浇下，管事重新转醒，一连又咳嗽几声，好歹是缓过劲儿来。一边在心底忍不住发誓，待他好了以后必定要叫这狗奴十倍奉还，不打断他的狗腿决不罢休，嘴上却是老老实实说道：“这真正的顾家刀法，顾老爷子自是不可能外传的，所以给几位少爷小姐招的武伴都是山庄里的人，咱们这种签了死契的仆役没旁的地方去，便不容易起二心。之前三少爷和四少爷的武伴也有我举荐的人，不信你去问问。”这时他也不敢说这举荐其实并不顶什么用，只盼他信了这话先放过自己一回，以后的账便以后再算。
　　屋里沉默了半晌。
　　待管事原本紧绷的神经开始稍稍松弛下来的时候，便听陆淮懒懒开腔道：“你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他语气轻松，“不过，你若是出了门不认账，我日后岂能讨得了好？”
　　管事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还未等他再辩解，那柔软的枕头就捂上了他的口鼻：“……不如杀了你，我还能得这片刻安宁。”话落，管事的头一偏，再没了动静。

作者有话说

　　终于体会到了更文的不易，明天一定要加油！至少憋出3k+来！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