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短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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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巳时，顾老爷子练完一整套刀法后，便会去山庄各处看门下弟子和自家孩子的练武情况，顺便点拨一二。除了天生根骨上的差异，大部分孩子都十分认真，练起武来也是有模有样。唯独自家这小女儿顾无双，练武的速度比根骨最差的孩子慢上许多不说，经常是远远瞧着他来了，才装模作样地跟着教习师傅比划几下。
其实顾老爷子也并舍不得她真的下了苦功去练武，毕竟不奢求将来她能称霸武林，只求她能开开心心地长大便十分满足，所以对她这种情况经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完全不像对着她四个哥哥，哪个招式练得稍不合他意便是一顿臭骂加毒打。
顾无双虽然知道爹爹宠着自己，但也十分懂得其中分寸的拿捏，明白如何在不拂了这当爹面子的情况下让自己过得最舒服。这也是为什么她白日练武时虽然常常偷偷溜出去、但到了巳时必定会回来的原因。毕竟以前有几次躲懒直接被顾老爷子撞见了，还是少不得要被念叨几句。
然而今日，顾老爷子在习武场上等了半个时辰，半点没瞧着顾无双影子。
教习师傅一开始还装模作样派了人去茅房寻她，眼见着时间慢慢流逝，很快连饭点都要过了，才开始着急起来，找了顾二一起去镇上她常去的几个地方寻人，依旧是没有结果，便直紧张得抓耳挠腮，生怕顾无双在这期间出了什么事。
这边教习师傅正后悔着，便听见顾老爷子叫他名字：“张木是吧？”语气阴沉，显然心情极差。他听后只觉得心头一跳：“是，老爷。”
“今日小姐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你便提头来见吧。”说罢，便是头也不回，怒气冲冲地走了。
这边还惦记去上课的顾无双毫不知情，待她从灶房偷吃完东西匆匆忙忙跑到阅书堂时，正听着沈宏方站在门口跟某个人说话：“顾小姐今天上午还来我这里了的呀？说是教习师傅放半天假……”
耳听着自己白日里扯的谎就要被拆穿，她也没去想为什么到了这个点所有人都站在门外，只涨红了脸大声喊道：“先生你别说啦！”
顾四顾四听着声儿扭过头来，看见她过来了皆是大吃一惊：
“无双，你跑去哪里啦？”
“爹爹都要急死了。”
这时她才发现，门里和沈宏方说话的不是别人，真正她的亲爹——顾老爷子。她顿时刹住了脚步，有些尴尬地咧了咧唇角，心道大事不妙，自己今天这果然是要挨骂了。
谁知顾老爷子看见她，竟是半点没有了之前的怒气，反倒是微微舒了口气，也没有说她上午逃学或是和先生扯谎的事儿，只嘱咐了句：“既然回来了，就先跟着先生好好上课吧。”便抬步走了。
顾无双心里一松，暗道爹爹还是好。便在笑嘻嘻地掏出藏书阁的钥匙还给沈宏方后，安安心心和顾三顾四进了书堂。
今天沈宏方讲的内容，自然是早上顾无双提出要重学的那《归田录》。
“先生怎么又讲一遍啊？”顾三哀嚎。他可一点儿也不想归田，也不知这每天半个时辰的之乎者也有啥用，他的理想可是横扫天下、独霸武林好么！
沈宏方并没有理他，摇头晃脑道：“开宝寺塔在京师诸塔中最高，而制度勘精，都料匠预浩所造也……”
到傍晚下了学堂，便是顾家孩子难得自由玩耍的时间。
顾三顾四憋了许久，眼见终于没了大人的束缚，终于开始叽叽喳喳起来：
“你今天上午跑哪儿去玩了？”
“是啊，每次都留我跟顾四两个人在太阳底下受累，可恶啊！下回我要是被爹揍了，一定得拉你过来给我挡挡。你今儿是没看到早上咱爹那个凶样儿，本来还以为等你回来了怎么也得是一顿狂风暴雨呢，结果他竟然啥都没说就走了。”
“啧，爹爹偏心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顾无双跟这两个哥哥年纪差不了几岁，感情上便亲近许多，听他们插科打诨也没放在心上：“我今天是一不留神才忘了时间，下次肯定不会的。”她不好意思说看画册的事儿，这话便也说得含混。
“我刚听先生说你早上怎得跑到他那儿去了，难道咱妹妹真是读书当状元的料？”
“你可拉倒吧，我就不信了，肯定是因为那边没啥人不容易被发现。”
……
待三人玩够了去正厅等着吃完饭，一跨进厅内，却见往日总是最后到的顾老爷此刻正端端正正坐在堂中央，立刻面面相觑，互相递了个眼色。
顾无双直觉这事儿跟她有关，一边有些紧张，觉得到底还是逃不脱被说一顿的命运，一边又纳闷究竟是什么事儿，还得让爹爹当着众人的面来宣布。不过到底是她胆子大，眼见两个哥哥都没敢吱声儿，她便忍不住舔了舔嘴角开口问道：“爹爹今儿怎么来这么早呀？”言语中颇是有些讨好的意味。
往日顾老爷子要是听到女儿这么和自己说话，保准一张笑脸已经攒成了花，如今却没什么表情，只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过会儿你就知道了。”
三人一瞧这情状，皆老老实实入了座，噤声等着其他人到齐。
今日饭桌上，正中摆着的正是那锅平遥牛肉。顾无双眼睛瞅着这锅还冒着热气的牛肉，没一会儿就开始神游太虚，想起中午偷食时嚼在口中的醇香滋味，现下炖煮了许久，大概更是绵香可口。于是还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声音之大，顾老爷在一旁听了，心里又叹了一口气。
没一会儿，人就陆陆续续来齐了。
顾老爷坐在中间清了清嗓子，终于发话：“无双再过半年就满十三，理应已经学完顾家武学的心法，但由于我往日疏于管教，到现在连基本功都练不扎实，实在叫武林同辈们笑话。从明天起，无双的功夫便由顾二亲自来教，我也不会再对她放纵姑息，在场的各位便都是监督。尤其是顾三顾四，平日里别总顾着和妹妹瞎玩。”
顾三顾四：“……”
突然有种替父背锅的感觉？
不过顾老爷子没说出口的是，顾无双失踪的那一小会儿，让他不止一刻地后悔平日里对她太过宠溺。若是真遇上了歹人，她连个能自保的功夫都没有，还谈何能开心地长大。江湖险恶，哪怕有着峥云山庄做靠，也不能时时刻刻护得她周全。好在这回只是有惊无险，便权当是上天给他提的一个醒，顾老爷想明白了这点，再如何心疼自家闺女练武受累，此时也只能忍着了。
顾二听闻倒是没什么意见，他原就觉得爹对无双放纵太过，连着教习师傅也不好好教她。往日被他发现逃学，很多时候都是他自己给顾无双捉回来的。现下可以亲自教妹妹，自是放心许多。
然而此刻顾无双却是忍不住在内心哀嚎：自己今天这逃课未归的代价也太大了吧，她一点也不想要二哥教啊嘤嘤嘤。往日二哥待她就最是严厉，比起顾老爷子来倒更像个爹。虽然在她的四个哥哥里长得是最好看的，但平时不苟言笑不说，还时常板着个脸批评她偷懒耍滑，经常没事就要抓着她去习武场练武。因此顾无双对他是又怕又惮，平时见着了都要远远绕道走。
顾老爷宣布完事情，便开始动筷，众人也跟着大快朵颐起来。唯独刚刚还一脸热切的顾无双，现在跟霜打了的茄子般无精打采，肉汤都没喝上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待第二日一早，顾无双远远便瞧着自家二哥正站在习武场等她。远方的天空淡蓝，衬得一袭白衣的男子翩翩动人，顾无双哀怨地瞧了他一眼，只想着二哥要是什么时候能跟他长相一样温柔就好了。
这种想法显然不现实。待她磨磨蹭蹭放慢了脚步想多消磨一会儿时间，便听顾二毫不留情地朝她说了句：“再不过来的话，一会儿先绕着习武场跑十圈。”
顾无双立马屁颠屁颠地向他跑去。
顾二看得直有些好笑，面上却是不显，见她站定，便又板着个脸说道：“来，先去跑个十圈再说。”
“啊？”她这都依着他意思过来了，怎得还要跑十圈？顾无双一脸懵逼。
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顾二又说道：“这十圈是热身，若是刚才来得慢了，现下便是二十圈。”
顾无双一下就垮了脸，环顾一下四周，没见着以前的教习师傅张木，便问道：“张木怎么不来教我了？”显是想着有没有机会躲懒。
“他教得不好，爹已经把他辞退了。”顾二语气凉凉。
她听闻，这下终于消停了，老老实实绕着习武场跑了十圈。待重新回到顾二跟前时，已是小脸扑红、气喘吁吁。
顾二颇有些嫌弃：“才十圈就这样，估计你这基本功也好不到哪边去。这刀倒是给你拿早了。”
顾无双一听，正纳着闷，却见顾二从身侧抽出了一对短刀。刀明显还未开刃，却已依稀可以看出锋利的形状，在阳光下折射出泠泠寒光。她见顾二把刀递过来，便拿来仔细瞧了瞧，只见刀柄上的麒麟纹细腻繁复，末尾处还有“无双”二字的篆刻，线条利落流畅，仿佛天生就是刀柄的一部分。饶是她不喜练武，摸着这对短刀竟然也有了一丝心动。
然而还未再等她细细看来，顾二却又飞快地从她手中抽走了它：“行了，现在这刀只能给你瞧瞧，若是想拿它练刀法，待你把这基本功和心法都学扎实了再说。”
顾无双颇有些恋恋不舍地“噢”了一声，眼睛还直直盯着顾二手上的刀没眨眼。
顾二心知自己这个妹妹到底是有几分上了心，颇有些满意这刀果然还是有些用处，也不枉他为此专门跑了一趟斩天铺。
眼见顾无双气息渐渐平稳，他又重新开口：“把张木之前教你的所有，先使我看看吧。”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短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