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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仅存于圣诞夜的坦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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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雪似乎比以往都大,就连壁炉里的熊熊烈火也无法驱散这些湿冷。圣诞节假期的霍格沃茨安静得很,晚宴也只有寥寥数人参加。即使人们都心照不宣不去提关于伏地魔和食死徒的事情,但近段时间以来的气氛不断变得紧张,学生们大部分都好回家了。想到自己无家可归的处境,陈遥裹紧了长袍,安静坐在格兰芬多的长桌边。
前段时间出了些事,格兰芬多的同学凯蒂·贝尔在霍格莫德村接触了一条被施了诅咒的蛋白石项链结果直接被送进了圣芒戈医院,正巧哈利、赫敏和罗恩都在现场。不止在麦格教授的办公室,甚至在公共休息室也坚持说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就是德拉科,因为他之前见过德拉科拿了用布包着的东西放在博金·博克的黑魔法商店保存。
要说陈遥对此完全没有怀疑是假的,六年级以来德拉科所有的行为就没有正常的。可她没有任何证据和立场去把杀人的罪名安到德拉科头上。自从父母弟妹消失在壁炉里,她可以算是真正的孤身一人了。即使霍格沃茨有免费的食宿,也不收学费,但陈遥确实只有一身穿在身上的衣服以及一些零零碎碎的银币铜币。伏地魔的势力席卷了整个英国魔法界,这两三个月陈遥得到的唯一一条消息就是父母在美国接到了陈珊陈璎陈珞,然后已经成功回到了北京。
记得这个消息由麦格教授代为传达的那天是十月二十七日,陈遥在也终于睡了一个好觉。
一条漂洋过海的消息尚且这么难送达,更别提什么物件了,所以这两三个月以“彼得·陈”和“海伦·冯·陈”的名义送到霍格沃茨的几个包裹——里面有金加隆、高级香化日用品、各种精品文具和几身过于紧身挤脚的冬装靴子,凡脱高级成衣店出品的——其实来自于马尔福庄园或德拉科·马尔福本人,毕竟隆巴顿家没这么多钱,也不知道她父母的具体姓名。陈遥并没有把这些意外之财当作自己的东西,只是尽量不去花自己的银币,至于文具和衣物,既然买回来不能退了,那她也在零下二三十度的天气里欣然接受了。
咽下最后一口咖啡,放下空杯,陈遥抬头去看台上的邓布利多教授。老人敏锐地发觉了,给了陈遥一个温暖的笑容。
“圣诞快乐。”
陈遥回给他一个衷心的微笑,用口型对他说,得了他同样方式的回应,陈遥就摆放好用过的餐盘,用魔杖敲了敲桌子,这些餐具就立刻消失了。
这根魔杖是弗利维教授慷慨出借给她的,没有原来那根黑胡桃木的好看,但山毛榉的木质和鹿角兔的角的杖芯让它无比听从陈遥的指挥,惹得弗利维教授又一次质疑了分院帽的决定。
出了大门,气温陡降,陈遥却并不想回到公共休息室。沿着台阶慢慢向上走,路过一个结冰的玻璃窗,陈遥停了脚步趴上去。好大的雪啊,以前在北京时总觉得雪大到可以提前放寒假的地步,但温带的雪暴和亚寒带的这里确实不是一个概念。天地间似乎只有白色了,那些山脉和树林都变成小小的黑点隐没在夜色里,像什么动物踩出来的脚印一样。
眼前酸了一酸,陈遥听到自己的声音低沉沙哑。
“圣诞快乐,西里斯先生。”
可惜陈遥再也看不到他在霍格沃茨周围游荡了,这么好的他不该是这么个结局。
即使空荡台阶上寒气袭人,陈遥还是拢了昂贵的长袍坐了下去。隔着镜片盯着城堡外的雪地,心里清楚不可能但还是无比希望看到一个黑影出现在雪地里。它应该有四条修长的腿,日本武士刀一样的尾巴,它应该无比英气、名正言顺地走在霍格沃茨周围,毕竟在霍格沃茨度过的七年可能是他最美好的回忆。
想着那个男人眼睛里如火的热情,陈遥没忍住湿了眼眶。
好在当时留了心眼,她把西里斯所有的回信和来信都带在身上,现在也可以不时拿出来看看。羊皮纸上的字迹依旧,可写下它们的人又在哪里呢?这半个学期以来陈遥像是疯了一般去图书馆借阅关于死亡和灵魂的书,却没有任何关于神秘事物司帷幕的记载,更别提人消失在其中的后果。
或许他还没死,陈遥一边抽着鼻子一边想,或许他还会回来的,他是那么爱哈利,他肯定也放不下莱姆斯·卢平教授,或许他还可以去见他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安多米达·布莱克一面。按西里斯的性格,他绝不会做破坏安多米达家庭的行径,但看看爱人过得开心,西里斯应该会知足微笑,就像那个夏天夜晚他和她并肩坐在朝着窗外的沙发上,谈起安多米达时的微笑。
这样想着,她也觉得开心多了,擦去满脸的泪水时也终于能觉察到冷了。心情宁静地站起身来,陈遥突然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事情,即使在西里斯先生刚出事的那些天,她也没有过这样心态平常去面对他和他堂姐的感情。
楼梯扶手上绑满了金亮亮的冬青树枝,陈遥踱步过去,细细摩挲着几乎被冻成冰碴子的冬秋叶子,一团巨大的疑问堵在心间,可她却不觉得烦躁。相反她敏锐地感觉到自己早就知道答案,只是缺乏一个直面的机会。
就像四年级时的纳威一般。
楼顶传来的脚步声在这个雪夜里十分清晰,陈遥抬头看却看到一个好久不见的金发少年。他一边摸着自己的领带一边从有求必应室的方向走出来。心里没来由地十分开心,竟然也觉得很有安全感,陈遥瞬间解决了自己心头的疑问。
什么疑问啊,根本就不复杂,就是自己想明白了呗。西里斯先生无疑是很有魅力,也应当被人尊重,一个十三岁少女的心被他的英俊脸庞吸引而悸动,这是很正常的;之后那些稍显刻意的来信合乎礼仪,拉近了关系,也很正常;再后来被他拒绝,陈遥也终于去思考什么是不会有结果的喜欢,什么是无关男女感情的仰慕。
可能这份仰慕会复杂一些,有敬重,有心疼,也有颜狗对绝世容颜的觊觎。
心情轻快,德拉科也走到了楼梯边,陈遥就兴冲冲地向上跑去。
“德拉科!”
自己欢快的声音好久没有过了,陈遥也不在意从一楼传来的费尔奇先生的怒吼,只是对呆立在楼梯口的少年笑着。
可他却像是被吓到一般铁青着脸,陈遥疑惑地回头,费尔奇先生并没有追过来,转头再看德拉科,他竟然已经逃到走廊里了。陈遥不想这样简单放弃一次可以说话的机会,要知道一周能高级变形术和高级魔咒学遇到他两次,其余时间根本见不到他,只有马克思知道在霍格沃茨城堡里“禁足”两个多月的陈遥有多想……多想他。
“德拉科,拜托!”
拿出吃奶的劲儿,陈遥尽力在他后面追。可他已经十六岁了,比同样是十六岁的陈遥高了一二十公分,腿长很多,重要的是陈遥脚上这双高级龙皮靴过于小,应该比她的脚小了至少一码,厚实的暖袜也像盔甲一样束缚着她的腿。
路过一个雕像的阴影,陈遥并没有看清地砖上半融化的冰,一脚踩上去重重趴在地上,眼镜也被甩出去好远。
“……疼……德拉科……”光线昏暗又没有魔法眼镜,陈遥抬头只看见一片模糊,但她知道他没有走,“拜托你,德拉科,我很……”
男孩的脚步接近,带来一股混杂着灰尘霉味的高级香水香气。陈遥隐隐约约觉得很熟悉,但确实没心思考虑这个。
肩膀被一双大手握住,趴在地上的陈遥被提溜起来。过于紧身的暖袜让她的腿有点不灵活,紧紧箍着胸口的绒衣也让陈遥很是难受。苍白的手把水晶石眼镜架在她的鼻梁上,她得以看清了面前这个面色冰冷的男孩。
上一次这么近看他还是秋季,也是个夜里,但他的神态已经变了很多。疲惫,冷漠,不满……陈遥看了好久,还是没能在德拉科苍白的脸上找出一些正面情绪,也忽然发觉他似乎成长了许多,不再是个莽撞少年了。
他稍微侧过脸,眼睛里两团红血丝落入陈遥的视野里。她继续仰头细致打量着他,这稍微无礼的动作惹得他有些不满,但眉头只是木然地动了动,没有像以前一样飞扬跋扈地皱在一起。
或许他真的长大了,陈遥盯着他高耸的鼻梁,心里不知道该是什么滋味。他就像一尊完美的雕像站在那里,并不看她,似乎也没什么想说的。陈遥被身上的绒衣箍得难受随意伸了伸胳膊,手不小心甩到了德拉科的手上,瞬间骇人的冰冷却让她的脸红透了。
金发男孩淡淡扫了一眼,终于薄唇轻启似乎要关心她,但她等了许久也没听到。
“这些衣服……”陈遥小心翼翼给他解释,看到他明显感兴趣也算是印证了自己的猜想,“我父母给寄的,挺合身的,我很喜欢。”
他的神情缓和了不少,唇角几乎要勾起他标志性的浅笑。他真好看啊,陈遥一遍又一遍打量着德拉科的尖脸,在雪光里显得光滑细腻,她突然想触碰一下他。
不知道哪来的勇气,陈遥轻轻呼出一口气,双手握住了德拉科冰冷瘦削的左手。
用力抓住他下意识抽回的手,抬头直视他惊恐的表情,陈遥没忍住笑了出声,“不用这样紧张,德拉科,我又不是一只格林迪洛水怪。”
“兰,兰瑞莎,别这样,”德拉科惊慌得说话都磕磕巴巴,但手上的力气却小了很多,“太僭越了,兰瑞莎,作为一位教养良好的小姐——”
“得了吧,马尔福,”她无奈打断他,并恶作剧一般甩了甩他的手但并不减轻一点力道,“我怎么记得去年圣诞节你还向我告白呢?就在你的卧室里?”
马尔福少爷像被扎了一针的气球似的蔫了下来,任由自己的左手被抓着,低着头小声解释自己并不是告白,但也不是玩笑,只是想帮助陈遥做出正确抉择。
“真不是告白吗?那可真是让我很失望。我还记得第一次看到你呢,你真的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男孩子,可就是脾气坏了点……我有个问题想了很久,你有没有发觉自己很好看?”四下一片昏暗安静,陈遥借着玩笑笑嘻嘻的仰头盯着他的眼睛看,并故意用了最失望的语气。德拉科一脸震惊,就像第一次认识这个女孩一般。
等了半分钟,陈遥见他并不打算吭声,玩心也慢慢消退了,就扁着嘴慢慢松开了他的手。可在她十指准备离开的瞬间,德拉科那只稍稍回复了温度的左手却反过来握住了她的几根手指。
这下子换陈遥变了脸色,慌乱不已,德拉科的脸上终于浮现了一些幸灾乐祸的熟悉笑意,但略微生硬,似乎他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一般。
“面对可怜的兰瑞莎,德拉科.马尔福一直无计可施。”他无奈轻叹一声,像放下千斤担子一般轻松笑着,“来吧姑娘,既然是圣诞夜。”
他稍稍松手一下又反过来紧紧扣住陈遥的手腕,示意她跟着走。
陈遥默默跟着德拉科向走廊深处走去,前方是她很少去过的钟楼。飞雪从建筑的镂空处飘进来,在地板上积累成薄薄一层,一起进来的还有寒风,陈遥细细看了德拉科西装袖子处露出来的毛衣和衬衫的袖边,它们松松地裹着雪白瘦弱的手腕。
“你不冷吗?”
德拉科只是笑着摇摇头,一直拉着她走到墙边。
这是陈遥第一次从城堡顶楼往下看,骇人的高度在夜色里更显得危险,一眼看不清晰的庭院像怪物的大嘴一样,卡了几眼只觉得自己要头晕,她连忙拽住德拉科的袖子往后退。
“别这么胆怯,兰,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如果连这个勇气都没有怎么做一个合格的格兰芬多呢?”德拉科垂着睫毛直盯着楼下,轻声说,“但是现在我们可以不考虑这些现实,我要回答你的疑问,答案就是我当然知道自己外表出众……”
一句话没说完他好像意识到了自己过于不客气,有些责怪地瞥了陈遥一眼,脸红着低下头。
陈遥笑得花枝乱颤,又看到他暴露在刺骨寒风里的脖颈儿和双手,就取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递给他。
“这是?不要,你们学院的配色真是刺眼,”他无比挑剔地说,但看陈遥坚定的眼神又改了口,“好吧,我拿一半。让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小姐,你对我模样出众这个事实有什么疑问吗?我想如果你没有被隆巴顿传染愚笨的话,你不应该质疑什么。但是在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也很奇怪,按我的设想亚裔女孩应该就是拉文克劳那个秋·张一样,模样温柔、平和但普通,可是完全不是,你那个时候、不、你一直都很……”
他皱着眉头停顿下来,似乎在回想很久没有想过的记忆。
“认识了六年,我们也算是老朋友了,兰瑞莎,可我确实没办法给你贴上具体的标签。”
得了这个奇怪的评价,陈遥惊奇地去看他纯净闪亮的眼睛,“按我自己的设想,胆小,沉默,懒惰,倒霉,这几个形容词就可以概括了,不,也许还要加上聪明和美丽,否则怎么能赢得德拉科的关注呢?”
“小姐,我合理怀疑此刻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喝了复方汤剂的愚蠢、自恋的韦斯莱。”
他气呼呼的干笑一声,像是听到斯内普教授公开夸奖哈利,又像干吞了几只火螃蟹。红黄两色的格纹围巾保护着他修长的脖颈免受寒风的侵袭,也映的少年精致的尖脸上多了些生命的血色,陈遥不忍心说什么,只能当作没听到这些只属于马尔福的尖酸刻薄的评价。
来自北极的冬风和冰雪在夜空里回旋,不时映出闪亮的银光,凛冽纯净的空气也让陈遥慢慢放松了许多。她稍稍往前两步,陪德拉科一起看着庭院和远方。
“德拉科,我们现在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可英国少年并不理解这个中国歇后语:“什么?绳索上的蚂蚱?”“这是我们国家的一种形容词,形容我们现在处在同一个境地,谁也不能摆脱对对方的责任,”陈遥用左手拽了拽围在两人脖子上的围巾,尽量把声音放得轻柔,“告诉我你在面临什么困难,德拉科,我会在你身边陪着你面对一切。”
霎那间,德拉科那只握着陈遥右手腕的、微微有些出汗的左手突然放开了,陈遥似乎有了什么不好的预感,陈遥立刻去抓他的手臂,可接触他左手臂的霎那,德拉科狠狠甩开了她的手。
“可是德拉科,我不愿意跟父母逃离,我的内心选择留在英国,我的魔杖失灵的原因就是在这个时候我不放心离开你!你一直很关照我,我却是个不善于表达感情的人!我——”
“兰瑞莎,这是一个不能更错的决定!不能更错!也不值得!”他激动地低吼着,本来服帖的金发凌乱垂在额前,“任何情况下你都不应该,兰瑞莎!”
他懊恼地把围巾缠回陈遥的脖子上,怒气冲冲向来时方向走了几步又折回来一把抓住还未反应过来的陈遥,“我不愿意有这么蠢的朋友,窃贼小姐,彻底从头脑里删除我这个人吧!现在回去该死的格兰芬多塔楼,以后,我们不会再说一句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