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第 12 章 ...
-
“这是为何”润玉扯了扯铐在腕上的锁链,牵动了另一端上鬼的左手,“把自己锁起来的,还是第一次见。”
鬼老神在在地坐在榻上、背倚着山壁看着书,任由润玉扯动着自己的左手。“这样很不方便,”润玉正尝试着解开这根连接两人的链子,出声埋怨道。
鬼把书扔在一旁,歪着头看他,“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又不需要吃喝拉撒。”语毕,眼神移到润玉唇上停留了好一会。“至少这一个月不需要。”
润玉闻言,停止了无用的尝试,从凡人变成吸血鬼,力量该更强些。怎么轮到他时,两者都似乎没有区别,那他变成这样又是为何。
这样还如何能手刃这魔头
润玉的思维从吸血鬼想到了他牢记在脑海中的、能杀死鬼的秘策,再想到了鬼的故事,不禁出声问道:“你…也曾是人”
“嗯。”鬼懒洋洋地倚靠在墙上,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成为吸血鬼后…是个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鬼挑眉反问一句,“润玉你不是感受过了吗”
“你为何不杀我。”润玉提的问题太过跳脱,与他往日的表现完全不同。就连鬼都挪了身子,伸手摸了摸润玉的额头,“不对…难道吃多了”
鬼以精血喂给润玉,又被他夺了更为珍贵的舌尖血,此时整个人都处在虚弱状态。润玉吃了他的血,怎么跟吃坏了东西一样,都不正常了
“你喜欢我”
“……”鬼靠回墙上,刚刚那简单的动作让他久违地感觉到了“累”。他闭眼假寐起来,许久才从鼻腔中放出一个音节。“嗯。”
“为何你我初见便是敌对姿态,不死不休。如此这般,你怎还会对我…心生情愫。”
“夜神大人莫不是夺我精血,上了头,怎么一直问这些无用的问题。”鬼低沉的嗓音多了一半疲惫,“你若要杀我,现在正当时。”
润玉猛地侧头看向他,他也只是闭着眼靠在墙上,只有那微微起伏的胸膛显示着他还活着。润玉右手虚虚握拳,拇指在食指上摩挲着,“此话怎讲。”
“夜神可还记得,你我接吻的时候,你可是咬破了我的舌尖,将我那一滴舌尖精血占为己有了。”
“你!”润玉脸上一下子浮上一团淡红,这人怎能将那事就这样直白地说出来!“你可知羞耻为何物那时可是你逼迫我做那…有悖常伦之事…的。”
鬼侧着身子缓缓躺到被子上,这动作让链子崩得笔直,润玉的手腕被镣铐扯着,虽没甚痛觉但姿势实在难受。他只好往鬼那边挪了挪,让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些。
“真是…”润玉看着手上的铁玩意叹了口气,转头却发现鬼已陷入了深睡,任他怎么推扯都没醒过来。
润玉缓缓伸手,去触那鬼微卷的长发。与常人无异的手感,只是更粗更硬些。鼻梁高挺、剑眉星目,俨然哪家学识修养俱全的公子,怎么却成了那食人鲜血的鬼呢
润玉心里不由来地感叹一句“造化弄人”,第一次为鬼感到惋惜。若从无变故,鬼定也是能成长为治国安邦的贤君,可惜。
他眉眼柔和了几分,手不知不觉就触到了鬼的脸颊。与常人一样是温热的,但润玉却觉着烫了些。
鬼被冰了个正着,悠悠转醒。“润玉…”
润玉正走神着,冷不防被吓了一跳连忙抽回手来,“你…你方才不知怎就睡过去了,我觉得有些烫…你可是发烧了…”
“噗嗤,”鬼忍不住笑了,“我是魔,怎会得这种人类的小病小痛。”“那你怎会…”
“是你的手冰了些。”夜神的手比鬼的要小上一些,两人的手都是修长且白、骨节分明的那类,但鬼的手背上的青筋更显些。
鬼双手握上润玉的右手,铁链碰撞间发出些略沉的响声。润玉只觉自己的手像是埋进了暖炉中,热度从四周传来。
“成了吸血鬼,体温会低一些,更不会畏寒怕冷。”鬼笑道,“正好,我本来还担心到了冬日,你会不愿穿朝鲜的冬衣。如今你只需穿着这样的薄衫便可。”
被他这么一说,润玉记起自己那套从天界穿下来的白袍。“我那套衣裳在何处?”
“尚衣局。我让他们依样赶制,”鬼看向润玉身上这套被暗红血迹沾染的青色衣袍,“的确该换了,你若要,明晚我便替你拿来。”
润玉跟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到了衣领下斑布的血迹。血迹已干,颜色变得暗沉难以洗去,无时不刻不在提醒着润玉自身已成吸血鬼的事实。
他咬了咬下唇,深吸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你为何如此待我,为何不杀我”
又是这个问题,鬼松开手将润玉放开,“方才你已问过了。我中意你,这回答可满意”
“为什么润玉自认并无任何……”
“不要再说了。”鬼出声打断了润玉,“起初,只是想让你活着看我将这人间变做炼狱。”
他自嘲地笑了笑,“你为民,那我自然要在你面前毁掉你所在意的那些凡人。”
润玉大怒,“你这魔头!”不过还没等他骂出下一句,鬼的声音响起。
“得知你是神,我曾怒、悲。怒你不曾听见我,悲我不曾遇见你。后来你成了凡人,我便什么怨气皆无了。”
鬼阖上双眼,话语声变得弱了些,还带有了细微的喘气声。
“原本高高在上的神,一朝跌落谷底入了凡。我原先也生了些将你拘在我这,极尽手段折磨你的心思,可之后想想,你必然也是不好受的吧。”
“再说,”鬼深吸一口气,“这地宫多了你,再不显得孤寂。守着满心的话却无人可说,能寻一个愿听的人大概是奢望。还好你来了。”
润玉怔在那,这副模样的鬼他虽不是第一次遇见,却是第一次用双眼看见。
卸下了狰狞面容的鬼虚弱得嘴唇泛白,孤零零地躺在这石榻上。他也像今日这样,在这偌大的地宫里一人住了数百年。
半晌,润玉轻手轻脚地往鬼身旁坐了些,一手捞着铁链不让它发出响声地替鬼盖上了被子。他有些懂得鬼了,他又何尝不是在一人的孤寂中过了数千年的岁月呢。
他虽为夜神,却无可往来的挚友。神视而不见,仙敬而远之。整日一个人用膳,一个人修炼,一个人看书,一个人就寝,漫漫长夜只得星河与小兽为伴。
环看一周,这地宫比那星河还要更昏暗如夜。星河尚有亿万星辰,地宫呢?空得几盏摇曳的昏黄灯火罢了。
润玉不知道自己心里的酸涩感从何而来,他只是慢慢弯下腰身,掩面而泣。
脊背被人轻拍,像极了母亲哄孩子睡觉的方式。润玉带着泛红的眼眶转头看去,鬼仍闭着双眼,却将手搭上了他的脊背。
所幸这寒夜,有一人陪伴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