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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退婚白富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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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平抬眼看了陈彦一眼,略一沉吟道:“江湖夜雨十年灯,此身天地一浮萍,将军令,吹做梅花塞外声。”
他向陈彦举了举酒盏,一饮而尽后悠悠道:“吹做梅花塞外声。”
陈彦等人的敌意,晏平看的一清二楚。人家已经挑衅到面前,他也不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第一句“江湖夜雨十年灯”他是刻意选了是陈彦首句“桃李春风一杯酒”的下句,一人说少年风流,一人说江湖漂泊,倒是各有千秋。最后一句“吹做梅花塞外声”同样是一边点了席上的梅花糕一边做飞花令,与陈彦的“人面桃花相映红”相比不相上下。
然而晏平接的令句句同韵,比陈彦的四句更难上一筹。两人虽然都不曾乱了令,但高下之分一望而知。
晏平放下酒盏,依旧满座寂静。
“这怎么可能……”田齐和程安不由得对视了一眼。陈彦文也称得上一句文思敏捷,谁都没想到他会输在一个奴隶手上。
“将军令这折戏,我倒是没有听过。”程安思索道。他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下意识想找点毛病。
“这是荣亲王妃写的戏,没有传出来罢了。”颜素凌笑吟吟道,“可惜今日离落离歌没有来,她们倒是应该还记得这出戏。”
晏平的酒令做的这般好,委实出乎她的意料,这人身上的神秘和惊喜比她想的还要多,比她想的……更加有趣了。
众人倒是也没有质疑晏平为何会听过荣亲王府的戏。谁都知道静安侯曾经是荣亲王手下心腹爱将,或许谈话时谈及一二也不无可能。倒是晏平眼底划过一抹疑虑,却又转瞬即逝。
“往下数四位该是我了。”孟子琪举了酒杯打断这一室尴尬,“低花树映小妆楼,烟柳画桥,风筝误,红杏枝头春意闹。”
她说罢饮了一口门杯,又道:“一汀烟雨杏花寒。”
往下数去正是田齐的妹妹田约素,田家姑娘正拿着糯米糕蘸桂花酱吃的不亦乐乎,被点到名之后先丢下一句:“待我吃完了再说。”
众人都笑,只看着田家姑娘吃完了糕点擦了手,这才举起酒杯道:“半醉凌风过月旁,揉破黄金万点轻,金庭露,水晶宫殿桂花香。”
她饮了门杯再说酒底:“冷露无声湿桂花。”
田约素特意点了哥哥田齐的名。田齐笑着一举杯:“入世冷挑红雪去,冰姿自有仙风,绯衣梦,瓶里梅花香正浓。”
饮了门杯之后,他也和妹妹一样没有用最后一句做酒底:“落花时节又逢君。”
他身边的程安不由得一笑:“这酒底倒是有趣。”
旁人的酒底都是应和酒面,而田齐酒面咏梅,酒底却毫无关联,论理说是没做好。然而田齐往下数两个人正好又轮到晏平,这般看来这一句酒底却又极是应景了。
晏平心知这是对方不信他的水平,又想试探一次。他也不以为意,拿过酒壶斟了一杯道:“长河渐落晓星沉,两行银烛空如画,夜声寒,闲敲棋子落灯花”
他说罢饮门杯:“闲敲棋子落灯花。”
这句杯底错开了桌上的花酒花点,而选了备在一旁文人四友。众人赞了一声,再往下数人。
倒是颜素凌看了晏平一眼。当年京中流行写戏本子,如同荣亲王妃写了一折将军令一般,这折夜声寒就是她母亲随手写的,只是同样流传不广罢了。这般看来,荣亲王同晏平提过的戏目倒是当真不少。
这两次之后,倒是再没有轮到晏平。晏平也乐得轻松,酒盏放在面前再也没碰。
比之旁人以诗佐酒,晏平却是出于不知何时养成的习惯,能不饮酒则滴酒不沾。而与之相反的却是不远处的陈彦,哪怕无须接令却也一直自斟自饮。
陈彦因着没能为难晏平却反被胜了一筹,一时又气又怒借酒浇愁。旁人都在接酒令,也没什么人注意他;哪怕发觉了他的不寻常,想着今日都是些不醉人的果酒,倒也不甚在意。
只是谁也没想到陈家小少爷酒量这么差,竟拿果酒把自己灌醉了。
“快去端醒酒汤来。”颜素凌连忙吩咐道。
程安就在陈彦身边,这时也亲手倒了茶送到陈彦嘴边:“是我的不是,没有看住他。”
陈彦这时喝的半醉,神智倒还留有一丝清明,只是脸上红的厉害。他原本只坐在位置上喝酒,这时见众人都围过来关心他,便有些肆意妄为借酒装疯的意思了。
他一把推开程安送来的茶盏,摇摇晃晃走到晏平面前。
晏平不知他想做什么,只静静看着陈彦。他倒是知道陈彦对他恶意颇深,只是……恕他直言,对于一个能以奴隶之身封侯的人来说,陈家小少爷那点伎俩真是半点都不够看。
陈彦伸手,一把扯下来晏平脸上精致的面具,一边还嘟嘟囔囔道:“丑人多作……”
他话没说完,看清了晏平的脸之后生生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竟是被吓到酒醒了。
这时厅中众人也都看清了晏平一直被面具遮盖的脸,竟是宛如被地狱烈火烧过一般的可怖,一时间厅中抽气声尖叫声不绝于耳。
晏平却神色自若。
以他的武功想躲开陈彦实在是轻而易举,只不过……他带着面具,不过是为了不吓到旁人。但有些人就是愿意被吓到,那他又何必多费心?
他看着被吓到的陈彦,带着点恶意笑了一下,本就如地狱中恶鬼一般的脸更加狰狞了起来。看着陈彦被吓得面无人色,晏平这才从陈彦手中拿过面具,重新戴在脸上。
他站起身,向颜素凌颔首道:“今日多谢颜姑娘款待,只是我不胜酒力,先走一步了。”
哪怕这借口十分拙劣,颜素凌也明白晏平是不可能再待下去了。她点点头道:“我派人送侯爷。”
“多谢颜姑娘。”
这样一闹,谁也坐不下去了。颜素凌把宾客们送走之后只觉得身心俱疲。
“姑娘。”竹喧端了茶过来,“您先喝口茶歇歇。”
颜素凌接了茶冷笑:“日后若无必要,陈家就不必请了。我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该避嫌了。”本来想多接触一下静安侯,却生生叫陈彦给得罪了。这叫她如何不生气?
竹喧听了颜素凌这话便明白了。陵国是推崇年轻男女婚前多接触的,只要不违背礼法便无事。自家姑娘这句避嫌,便是明确看不上陈家公子的意思了。
叫她说,这陈家公子到别人家做客却把自己喝醉了,喝醉之后羞辱旁人更是太过不堪。这般品行就是她也看不上的,更别说自家姑娘了。
不过……“姑娘,您终于松口肯议亲了?”
“嗯。”颜素凌抿了口茶,“我去跟父亲母亲说一声,同荣亲王府退亲罢。”
竹喧顿时兴奋了起来:“姑娘这是有了心仪之人?”若是没有,她家姑娘才不会轻易松口呢。
颜素凌点点头:“静安侯不错。”
“静……”竹喧差点被颜素凌噎死,“姑娘您可想清楚,静安侯之前可是个奴隶啊!要出身没出身,要长相没长相,这……这还不如陈家公子呢。”
“有才华就够了。”颜素凌倒是很冷静,“他没有家族扶持,我颜家也能扶得起他。奴隶出身又如何,他文才武略都不缺。何况,他至少还有一个侯位。”
“可是姑娘,静安侯他……他那张脸姑娘真的不怕?”
提起长相,颜素凌也不由得蹙了眉:“叫他如现在一般戴面具便是,他……应当不会不肯罢。”她想了想又道,“吩咐下去,让人仔细找找有什么祛疤的灵药。”
竹喧急得不行,连声问道:“姑娘是定要嫁他了?”
“那倒不是。”颜素凌笑了笑,“不过是……难得一个让我有兴趣的人。”
颜熙再去荣亲王府的时候,脸色十分不虞。
“你这是怎么了?”沐程昱亲手给颜熙端了杯茶关切道。
“凌凌答应退婚了。”颜熙把装着凤钗的锦盒递给沐程昱。
“素凌终于想开了?”沐程昱松了口气。他之前是真觉得对不起颜素凌,毕竟那丫头也是他看着长大的,要是真因为当年那一句婚约毁了小姑娘一辈子,他于心何忍。
不过看着好友满脸郁色,沐程昱想了想:“素凌挑的人你不满意?”
“她看上谁不好,看上了静安侯。”
沐程昱手一顿:“素凌怎么挑中他了?”
有那么多门当户对的名门贵公子追求,颜素凌一个都没看上,怎么就挑中了晏平?晏平固然是有一个侯爵在身,可对于出了帝师皇后吏部尚书的颜府来说却也算不得什么;当然晏平确实武功极好,但是颜府尚文,颜素凌那丫头也从来没有对武功有兴趣过。
“上次我家夫人开赏花会,他们那些年轻人一起做酒令,据说静安侯做的还看得过去,凌凌就看上了。”颜熙没好气道,“我过来就是问问,静安侯这人怎么样?”
再不喜欢这女婿人选,还不是得过来打听对方的品行,生怕闺女受了骗。同样有女儿的沐程昱心有戚戚焉。
“我倒是没看出什么不好。谨言慎行,言而有信,待人以诚。”沐程昱思索道,“事实上除了降敌那一次,晏平行事堪称完美。你上次过来,不也说他不错么。”
“表面功夫谁不会做,我只怕他私下里……”颜熙苦笑,“酒品呢?”可别是陈家小公子那样,平日里看着还好,喝醉了就能做出当面羞辱人的事情,可见平日里温良模样都是装出来的。
“他倒是不怎么喝酒。”沐程昱道,“我还从来没听说他什么时候喝醉过。”
颜熙皱了眉。
“素凌的情报不是很灵通么。”沐程昱安慰道,“她肯定已经查过一遍了,若是有什么问题也不能挑中晏平。你且放宽心。”
颜熙沉思片刻,忽然道:“可晏平要去佽飞卫。”
“这……”沐程昱也皱了眉。佽飞卫只要建了起来,那必定是个得罪人的活计。颜熙定然是不希望女儿嫁到这种人家里,可是佽飞卫指挥使好不容易挑中了人选,也不能因为颜素凌就换人。
“我回去再劝劝凌凌罢。”颜熙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