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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三十四章 囚犯 ...

  •   寝宫后面有一池碧波,池里长荷花,池心建亭台,池边筑水榭。六月里荷花盛开香气四溢,于亭台水榭里赏景或小憩,湖风习习,酷暑全消;下雨时,坐在里面聆听雨打花叶之声,不似丝竹,胜似丝竹,更别有一番韵味。因为这个缘故,池边水榭被命名为听荷榭。

      徐离昀查抄万仙楼的第二天,从清晨开始雨下不绝。王府侍女一大早便来听荷榭清扫擦洗板壁,布置摆放物品,当一切都完备后,她们依次站在贯通听荷榭和寝宫的长廊两侧,静静等候主人光临。

      听荷榭所在位置,池面宽度不足七八丈,与听荷榭隔池相望的对岸是一片平展的土地,土地上种植各种各样的树木,正中央是三棵排成三角形的巨大棕榈树,三角形的中心,立着一名失去自由的年轻男子。男子脚踝套着镣铐,连接镣铐的铁索末端拴在他背后的棕榈树上,他的两只手腕也套着粗大的镣铐,连接镣铐的长长铁链分别向两旁延伸,末端牢牢拴在旁边两棵棕榈树上。显而易见,这名被束缚的男子是个囚犯,即使四周看不见半个看守的身影,凭这种捆绑方式,恐怕最绝顶的高手也脱身乏术。

      雨一直下,直到中午还是没有停止的迹象,那些静静等待的侍女却迎来了她们的主人——豫平公主徐离昀。

      徐离昀在六名贴身宫女的簇拥下穿过长廊,走进听荷榭,在铺着凉席的长榻上坐下。长榻正对着一扇半圆形的门,一挂珠帘从顶上垂落,遮挡住外面任何试图投进来的视线,珠帘里的人却可以清楚地看见外面的情景。徐离昀透过垂落的珠帘,望向对面岸上缚在三棵棕榈树中间的囚犯——夏延。她昨天晚上从万仙楼里抓回夏延,随即吩咐侍卫将他囚禁在这里,一夜露水加上一上午的雨水,囚犯早被淋得浑身湿透、狼狈不堪。他长发散乱,略显单薄的衣裳紧紧贴着身体,使得骨架清晰线条毕露——比例完美,颀长结实,足以令男人嫉妒女人疯狂。瞧,某些宫女的眼珠子偷偷转到他身上,几乎就定在那里不知道再转动了——其中不乏她那些也算见过世面的贴身宫女。

      “嗯嗯——”徐离昀轻轻咳嗽。

      看直了眼的宫女惊觉自己失态,忙不迭收回目光低下头,身为首席大宫女的红尘尤其不好意思,禁不住红了脸。

      饭菜摆上来了,徐离昀细嚼慢咽,偶尔瞥一眼对岸淋雨挨饿的囚犯。世间因果报应循环,当初她闯入冰谷,夏延以违反谷规的罪名拘禁她,惩罚她晒了半天日头淋了半天冰雨,害她冷热交加发烧生病元气大伤。哼!她从前受过的罪,他如今也必须一一承受。话说回来,现在是炎热的夏季,他一个大男人淋淋雨和洗冷水降降温有多大差别?何况他身体如此结实根本不怕冷,淋个三天三夜也没什么大不了。

      徐离昀一顿午饭吃到未时才结束。饭吃完了,人也疲乏了。这也难怪,她昨晚亲自带队查抄万仙楼,一夜未睡,上午又着手处理先夏叛乱余党和万仙楼未了之事,忙碌时精神奕奕,过后静下心,困倦不由自主席卷而来。

      她倚在长榻上,呵欠连连,“三伏天,还是水榭凉爽些,我就在此歇午觉了。”

      贴身宫女赶紧依言行事,以最快速度将听荷榭整理成一间舒适的卧室。

      轻纱、珠帘遮蔽了所有通透的开口,阻隔外面所有视线,阻遏不了清风入侵。徐离昀躺在凉席上,很快沉入梦乡。一睡香酣,苏醒已是酉时。雨不知何时停止,空气清爽,夕阳在山,天边燃烧红艳艳的晚霞,明日定是极其晴朗的天气。

      徐离昀伸伸懒腰——雨停了,很好!今天让夏延淋一天雨,明天再让他晒一天太阳,在火辣辣的六月日头底下,饶他一身铜筋铁骨,不化也得脱一层皮。待他受够折磨她再出面审问,不信他到时不肯从实招供。

      夏延,他一定会因为背叛她,因为与她爹爹与大乾为敌而后悔,而付出代价!

      一名女官沿着长廊趋近听荷榭,禀道:“公主,圣上听闻公主昨夜险些遇险,派平北将军安夏侯率领五千骠骑兵快马加鞭赶来东都,保护公主安全,迎接公主回京。”

      “平北将军?就是那个跟随我父皇出征边疆镇压叛乱立下战功被封为侯的年轻将军吧?”

      “正是。公主,平北将军已经领兵到达东都,此刻正在西城门外听候安排调遣。”

      “爹爹也太小看我了,区区数名不驯之徒,难道我还制服不了?”徐离昀咕哝。

      “公主请再吩咐一次,属下……耳背听不清楚。”女官硬着头皮说。

      徐离昀提高嗓音,“请平北将军于城门外驻军,他本人愿意入城,可以带贴身亲随到迎宾馆歇宿,我暂时还要在东都待几天。”

      这时,对岸那边仿佛已经僵化不动的囚犯微微动了一下——只是微微动一下,又恢复了原样。

      徐离昀盯着棕榈树,天色昏暗,囚犯人影渐渐模糊,整整一天,他始终没有出声求饶讨要吃喝……哼,既然如此,她尊重他的意愿,成全他的气节。

      看他能撑多久!

      徐离昀离开听荷榭,沿着长廊走回寝宫,接下来用晚膳,洗浴,上床就寝,白天就这么过完了。睡到半夜,徐离昀没来由忽然惊醒,辗转许久仍无法再次入梦,喉咙渐渐干渴,她烦躁地坐起身,呼唤值班贴身宫女,“水——”

      两名贴身宫女应声而来,一个捧着温水一个捧着痰盂立在床边。徐离昀先漱了口,然后喝下半杯水,才注意到侍候她的人是绿烟和橙雨。她记得入睡前,当值的人是红尘和橙雨——红尘到哪里去了?

      徐离昀不动声色重新躺下,橙雨和绿烟也回床铺歇息,寝宫安静下来,不久,只闻起伏规律的呼吸。良久,徐离昀仍然睡不着,索性掀帐下床,看看贴身宫女,瞌睡正香,她也不惊动她们,自己穿上衣裳悄悄走出寝宫。

      外面,夜空清朗。

      徐离昀沿长廊行走,一直走到听荷榭。听荷榭对面空地,三棵高大的棕榈树影直插夜空,徐离昀目力虽然极好,但天上无月,四周无光,隔着荷花池很难看清空地上的情形。她悄无声息地走出听荷榭,沿着荷花池岸绕到对面,潜到距离棕榈树四五丈远的地方,停下脚步,隐蔽在一棵大树后。在这里,她基本能够看清楚了:夏延双臂被铁链拉开吊起,脚腕被铁索缠绕,整个人前行不了后退不得……任他武功绝世也休想逃脱。

      夏延还是维持白天时候低垂着头一动不动的样子,不清楚是困倦睡着了还是昏死过去。一天下来,他不吃、不喝、不动、不说,这个男人平时总是一副养尊处优吃不了苦的贵公子样,然而隐忍的功力一般人却根本无法相比,

      徐离昀背转身靠着大树,仰起头,透过树叶间隙看天空,犹豫应该继续前行还是就是打住、后退……后退?那么她何必半夜三更走到这里?向前?她亲自把他抓来,拘禁在这里,俩人如今势不两立,面对面……还能够心平气和么?

      “你……吃点儿东西吧……不然……你会熬不住的……”第三个人的声音蓦然打破静寂——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夏延不是一个人……

      徐离昀猛然转回身,隐在树后窥视情况:一个身材苗条的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夏延面前,手里举着什么递到他嘴边,姿势很像是在给他喂食……是谁?胆敢违抗她明确下过的不许靠近囚犯半步的命令!

      徐离昀压抑骤然急促的气息,握紧拳头压制猛扑过去踢飞那个女子的冲动。她下令将夏延锁在这里,亲自部署侍卫在以荷花池为圆心的三十、二十和十五丈环形线上布下三重防线,加派侍卫严密监视,因此,防线以内不设任何看守也难以闯入,除了……她那些持有自由出入令牌的贴身宫女。

      夏延一直垂着头,仿佛没有听见女子的声音,毫无回应。

      “……公主此刻在寝宫里……已经就寝……并不知情……你不要担心……公主还不打算放你……你吃些食物吧……否则明天……你真的会熬不下去……”女子再次低声劝说。

      夏延一动不动。

      “其实……我来……是奉公主的令,你若坚持不吃不喝……我……回去无法交代……”

      夏延仍然无动于衷。

      “唉……”女子无计可施,轻轻叹气。

      女子的声音始终压得很低,但徐离昀因为听过太多,轻而易举便判断出来,眼前给夏延送吃送喝温柔劝他进食的人——正是她的贴身宫女——红尘。

      胆大包天的贱丫头,胆敢让绿烟顶她的班自己偷偷跑到这里对男人大献殷勤……还企图亲手喂食笼络人心!而那个罪魁祸首风流大坏蛋夏延……从来不是好东西,根本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祸害——专门祸害无知多情少女!连带上次牡丹谷偶遇,红尘也才第二次见到夏延吧,两个人之间甚至连半个字也不曾有过交谈,红尘居然为他鬼迷心窍不顾一切违抗她的命令!哼!不用等到明天了,她立刻便成全那个多情丫头!

      夏延今夜要是胆敢吃下任何女人亲手喂的一口东西——哪怕只是一口水,她绝对饿足他十天十夜!

      徐离昀转身,回寝宫。

      绿烟橙雨还在睡,浑然不觉主子已经到外面兜了一大圈回来。

      徐离昀仍然不惊动她们,自己动手搬了一张椅子放在寝宫中央,面对门口,盘膝端坐,静静等待。

      四更时分,虚掩的寝宫大门发出“咿呀”一声微响,紧接着一个苗条的身影悄悄从门缝之间闪进来。

      寝宫夜里借以照明的是夜明珠,珠光虽然微弱,发出的光亮也足够照出人形模样,因此徐离昀一眼便看清来人是红尘,同样的,红尘一溜进寝宫也立刻看见面门而坐的徐离昀。

      “公……主……”红尘一惊,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身体宛遭雷击,不由自主倒退一步贴着门扇,颤抖得话都说不出来。

      徐离昀面无表情、安静不动地看着红尘。

      红尘呆若木鸡,过了好一会儿,双膝发软跪倒在地,磕下头去。

      碰——

      红尘的额头磕在大理石地板上,声音在静夜里显得格外响亮。

      长期侍女生涯练就出超人警觉性的绿烟猛然一个激凌,惊醒过来,看分明眼前景象,脸色跟着发白,迟疑一下,迅速爬起来跑过去跟红尘跪在一起,向徐离昀解释:“红尘夜里身子不太舒服,因此奴婢自作主张调了班……”

      橙雨也惊醒了,呆呆坐在床铺上,茫然看着一切。

      “没你们两个的事——出去。”徐离昀淡淡下令,威严而不容置疑。

      “公主……”

      “我不说第二次。”

      绿烟不敢再多话,急忙拉起橙雨一齐退出寝宫。

      寝宫里只剩下徐离昀和红尘。徐离昀若有所思地看着红尘,却长久不说话。

      红尘伏地乞求,“公主……奴婢擅离职守,犯了错……求公主念奴婢多年小心谨慎……饶恕奴婢这一次吧……奴婢以后绝不敢了……”

      “不敢怎样?”

      “不敢……再私自调班了……”

      “你以后也不会有机会。”

      “公主……”红尘惊呆了,僵同泥塑,“……公主不要奴婢了……”

      徐离昀神情淡漠。

      红尘眼眶通红,落泪不止,“公主……奴婢自小跟随……侍候公主……多年来公主待奴婢……主仆情分深厚……奴婢愧对公主厚爱……”

      “你做了什么事感到愧对我?”

      “……自作主张……私自调班……擅离职守……”

      “区区小事,你以为我会放在心里?”

      红尘猛然抬起头,惊喜交集又带着不解,“那……公主动怒……是因为什么?”

      “你自己清楚,要么自己主动交代清楚,要么——”

      红尘又伏倒在地,“奴婢……委实不清楚……”

      “红尘,你太令我失望了!”徐离昀轻轻摇头,“相处多年,看不出你如此冥顽不灵,尤其——你身为我的贴身宫女,却带头违抗我下达的命令,你清楚我的规矩,背叛我的人,没有资格留在我的身边。”

      红尘不住磕头,“奴婢没有背叛公主!打死奴婢也不敢背叛公主!奴婢自小侍候公主,一片忠心从无二意!公主不要赶走奴婢!不要呵……”

      “一片忠心从无二意?荷花池边的事如何解释?”

      “荷花池……”红尘自知无法隐瞒,羞愧不已,“奴婢知错……奴婢不敢隐瞒……奴婢白天看见那个囚犯……雨淋日晒挨饿……奴婢不该无故心软……做事不知轻重……公主,奴婢以后绝不敢重犯了……求公主看在奴婢侍候公主多年的情分上,饶恕奴婢这一次吧……”

      “心软?你知道他犯了什么罪才被我抓回王府?”

      “不……不知道……

      “在不知道囚犯底细的情况下却如此关心他是否淋坏了晒坏了还是饿坏了!你想过这个人也许会要了你主子的命吗?”

      红尘汗泪齐下,“奴婢……考虑欠周……”

      “他吃了你喂的东西没有?”

      “没……”

      “红尘,你太不济事了,一饭之恩竟无法令困在绝境之中的男人接受。”

      红尘愈加羞愧。

      “来人——”徐离昀提高声音,唤值班女官进来,宣布道:“红尘擅自主张违反规矩,念她侍候我多年,判她离府回家,将来婚嫁之事交由父母发配,即刻派人押她起程,现在就走。”

      “不要……”红尘失声,痛哭流涕,苦苦哀求,“公主不要赶走奴婢……奴婢一念之差……求公主顾念往日情分……再给奴婢一次机会……”

      两名女官拉起红尘,推拽出寝宫,一路低声劝导,“公主让你回家与亲人团聚,将来婚姻自主……这个能算处罚么?你怎地如此不知好歹?”

      红尘放声恸哭,“我……我不要离开姐妹们……我不想离开公主啊……”

      红尘的哭声渐渐远去,再也听不见,徐离昀骤然觉得身心疲惫,她跳下椅子,爬上床,躺了好久,仍无睡意。天终于亮了,徐离昀懒洋洋地爬起来漱洗,梳妆时,镜子里一张白玉似的脸上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格外分明。她不由皱起眉头,这个样子,怎么见人?

      徐离昀托着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之际,两名女官进来禀报。

      一个说:平北将军安夏侯求见。

      另一个道:西凉王子赫连哲拜访。

      不论是谁,徐离昀都不想见。她正要吩咐女官回绝,忽然记起:前夜审讯凤弃,他曾经交待:赫连哲与夏之辰的后人交往多年,叛乱余党寻找帮手偷袭东都王府,也是赫连哲将凤弃推荐给夏之辰后人。

      先夏叛乱余党偷袭东都王府,赫连哲脱不了干系,麻烦的是:赫连哲来自西凉,又是王子,她如果治他的罪,引起的将是两国纠纷,绝不能轻举妄动;可是就这么放过赫连哲,又显得她太无能;最重要的,赫连哲很可能一清二楚夏之辰后人的真实身份……也或者,“很可能”三个字完全可以省略。

      徐离昀改变主意,决定见一见赫连哲,不过不能以她的真实身份见。

      赫连哲一直认定她是绿烟——这倒不失为一个便利的假身份。

      徐离昀如此这般安排妥当,让下人把赫连哲请到内府一间花厅里,敬茶奉坐好生招待,自己却久久不露面。直到下人来报赫连哲渐渐不耐烦了,这才换了服饰假扮宫女,施施然走向花厅。到达花厅门口,她脚步顿了顿,目光随意往里面一扫,却仿佛没有瞧见花厅里的客人,直直越门而过……

      赫连哲多次求见豫平公主,最好的待遇是在大殿上隔着珠帘远远对谈,今天居然被告知公主将在内府花厅召见他,且惊且喜,怀着忐忑之心等候,却久候主人不至,烦躁不安之时,望见厅门外飘过似曾相识的美丽倩影,立刻不顾一切追出来,“绿烟姑娘?绿烟姑娘请留步——”

      徐离昀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诧异地看着赫连哲,“西凉王子?你怎么还在这里?公主临时事急,早已出府去了。公主走时留了话,请王子暂且归去,来日再见——哦,我明白了,定然是传话的人偷懒,致使王子耽搁在此。”

      赫连哲宽容地笑,“无妨。小王反正闲暇无事,王府里景色秀美,气候怡人,在此品茗,光阴倏忽过去而不觉——绿烟姑娘途经此地,欲往何处?”

      “天干气热,公主回府后要喝冰镇酸梅汤,我打算到冰库里取些冰块回去用。”

      “敢问绿烟姑娘赶时间么?”

      徐离昀点点头,看着赫连哲脸上泛出的失望表情,又摇摇头,“公主还要过些时候才回府……”

      赫连哲急忙声明,“小王并非此意——”

      徐离昀眨眨眼,神情透着不解,“王子想说什么?”

      “小王有些难题,想要恳请绿烟姑娘挪些时间解答,不知可否?”

      “这里到达冰库还有一段路,王子既然闲暇无事,愿意在王府里散散步赏赏景么?”

      “自然,求之不得。”

      徐离昀淡淡一笑,转身往前走,赫连哲几大步跟上来,与她并肩而行。

      “前天夜里,贼人潜入王府,公主险些遭劫,王子听说了么?”徐离昀以纯粹闲聊的语气问。

      “公主搜捕反贼,从万仙楼里抓走许多嫌犯,之后将万仙楼焚毁,夷为平地,此事传遍洛阳,小王自然也知道了。”

      徐离昀单刀直入,“听说反贼首领是先夏王子的后人,我还听说——王子与先夏王子后人交往多年。”

      赫连哲愕然,急忙辩解,“绿烟姑娘切勿轻信传言,小王并不认识什么先夏王子后人……”

      “王子所言当真?”

      “字字是实……”

      徐离昀正色道:“我轻信与否不重要,关键是要取得公主信任。”

      赫连哲目不转睛地看她,“对小王而言,但得绿烟姑娘信任,足矣!”

      徐离昀轻哼,“我是公主身边的人,公主不信任的人,我同样不信任。”

      赫连哲再次申明,“绿烟姑娘,小王委实不认识什么先夏王子后人……”

      “那么,你将凤弃推荐给反贼头子的事如何解释?”

      “凤弃?绿烟姑娘说的可是段武师的徒弟?”

      “我不认识段武师,只知道,凤弃前晚和反贼一起潜入王府,被王府侍卫当场抓获,他一切都招了。”

      赫连哲愤然,“那小子素爱胡说八道,他不隶属于我,亦非小王朋友,小王根本不了解他,怎么可能向人推荐他?尤其……贼人欲加害公主,小王只恨不能尽绵薄之力,又岂会推荐帮手给贼人?绿烟姑娘深受公主宠信,务必代小王述说冤屈之情……”

      “公主如果轻信人言,就不会以礼相待,依旧视王子为上宾。公主既然信任王子,王子就不能辜负公主的期望,做出可能令公主失望的任何事情。”

      赫连哲轻舒一口气,“小王绝不教绿烟姑娘产生些微失望。”

      徐离昀微微撇嘴,“我说过,公主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公主的态度也就是我的态度。”

      赫连哲迟疑一下,问:“容小王冒昧,绿烟姑娘可曾想过……终有一天你会离开公主,凡事必须自己做主,有自己的想法?”

      徐离昀斩钉截铁地回答:“不可能!”

      “绿烟姑娘打算终生侍奉公主?”

      “嗯——有何不可?”

      “绿烟姑娘难道从未想过自己的未来?”

      “什么未来?”

      “例如嫁人、生子……”

      徐离昀脸一沉,“这些事不劳王子操心!王子还是多想想如何对公主解释认识反贼头子并把凤弃推荐给反贼头子企图劫持公主威胁我大乾君主的事吧。”

      赫连哲急了,“请绿烟姑娘告知公主,小王情愿与凤弃当面对质,那小子若还敢口出诳语,小王头一个不放过他!”

      徐离昀暗暗思索:凤弃与赫连哲俩人各执一辞,哪一个更值得相信。

      坏事当前,赫连哲自然竭力撇清自己;而凤弃,很难说他不会转移视线混淆黑白包庇真正的反贼头子……事情有些复杂了,反贼头子究竟是不是夏延?

      不管多复杂,她总会查清楚,就算夏延在叛乱造反的事上是清白的,他和白云的那笔烂账也必须清算……白云!他居然喜欢白云那种女人?喜欢到……和她上床!还记得在冰谷里,他信誓旦旦,说会为了她坐怀不乱守身如玉……哼!男人自古以来就是靠不住的情欲动物!

      今天日头不错,他晒了一天太阳——虽然棕榈树间多少有些绿荫,恐怕一身细皮嫩肉也还是要变成焦炭……看他以后还拿什么招蜂引蝶。

      徐离昀停下脚步,抬手一指,微微一笑,“王子,前面就是东都王府大门了,王子请走好,恕不远送。”

      赫连哲茫然转动视线,果然,东都王府大门已然在望,“绿烟姑娘不是说……要到冰库里取冰么?”

      “我想,还是遵照公主意旨先送王子出府比较好。王子,后会有期——”徐离昀挥挥手,转身离开。

      “后会……有期……”赫连哲望着徐离昀渐渐远去的背影喃喃低语,直到再也望不见什么,才无可奈何、无精打采地挪动脚步,离开东都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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