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余香》蓝色偏爱

34、第三十三章 夜捕

　　徐离昀回到内府，卸掉伪装，清洗头脸皮肤恢复本来面目，用毕晚膳，在寝宫外面散了一小会儿步，第二次去浴室沐浴，一身清爽准备就寝，二更之鼓恰好敲响。她宽了衣，躺在沁凉的白玉床上，辗转反侧，睡意不及降临，外面突然传来一片嘈杂之声，像是侍卫在追赶吆喝什么。

　　有人闯进东都王府？徐离昀马上断定，索性不睡了，披衣而起，吩咐宫女传唤当值侍卫首领。

　　不久，东都王府的侍卫队长匆匆到来，躬身立在寝宫门外禀报：方才，数名武功高强的蒙面盗贼潜入东都王府，正要闯入内府时被侍卫发现围捕，盗贼仓皇逃窜，一名当场落网，其余的四散奔逃，有的已经窜出府去，侍卫此刻正在全力探查追捕。

　　徐离昀既无睡意，又无聊得很，听见说王府里闹贼，并且逮住了一名案犯，顿觉有了消遣的目标，也不管嬷嬷和女官们如何相劝，迅速换好一身男式戎装，穿上轻甲，戴上头盔，拉下遮蔽脸部的护挡，摇身变为英姿飒爽的少年将军，大摇大摆走出寝宫去审犯人。

　　审讯所设在二门之外一个小庭院中。盗贼身穿黑色夜行衣，披着头散着发，五花大绑犹如粽子似的跪在庭院中央。

　　徐离昀被数十名侍卫簇拥着坐到正对盗贼的座椅上，仔细打量盗贼，辨清此人是——凤弃。

　　盗贼是凤弃，徐离昀对此毫不奇怪。她三月份在七彩山庄初次看见凤弃，当时便对他油嘴滑舌阿谀奉承的世故模样印象极为不佳。凤弃今夜沦为阶下囚，神情却是出乎意料的淡定自若，令人刮目相看。

　　凤弃从徐离昀领着一群侍卫踏过庭院坐到他的对面，目光始终聚在她的身上，见她一身男式戎装，戴着遮掩五官的头盔，眼神不由透出疑惑，“阁下可是东都王府的主人？”

　　徐离昀咳嗽一声，打起官腔，“废话少讲，你此刻只需交待自己及同伙今夜所犯罪行。”

　　凤弃目光凝滞，仿佛在努力回想什么，突然一声讶呼：“是你——我听过你的声音——我记得你！当初在京城就是你命人将我扭送衙门——你就是那个坐在马车里的神秘姑娘——原来是豫平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小人失敬了！”

　　徐离昀想不到凤弃竟有听音辨人的本领，暗暗诧异其听觉之敏锐与夏延的超强嗅觉异曲同工，漠视不得。想到这里，徐离昀冷哼：“公主此刻已经就寝，何况——王府犯盗根本无须劳动公主亲自出面！”

　　凤弃眼里疑惑更深，嘴角却斜斜勾起看似了然的笑，油腔滑调地问：“那么，敢问大人是哪一位？”

　　徐离昀不答，侧转头问身边的侍卫队长，“卫队长，你说说——我是什么人？”

　　侍卫队长拱手作了个揖，带着敬意郑重回答：“公主最为宠信大人，大人犹如公主之左手右手，大人便是公主之代言人——”

　　徐离昀满意地转回头，问凤弃，“你听明白了？”

　　凤弃摇头表示不明白。

　　“一介阶囚，无须明白太多，让你见识本大人的手段！”徐离昀口气冷酷，“兄弟们，盗贼冥顽不化，非重刑必不肯实话实说，给我拉到刑房里仔仔细细地审，务必查明今夜入府盗贼的行踪，一网打尽！”

　　“是——”侍卫齐声响应，气势汹汹虎虎生威。

　　巨大声浪震得凤弃身体后仰，险险跌倒在地，他定定神思，一笑，“皇家侍卫，威名不虚传。我今夜陷在东都王府，一来是势单力薄，二来么……其他人全轻松逃出了东都王府，大人果真以为我是其中最不济事的一个么？”

　　“哦？依你言下之意，难道是故意留在东都王府？”

　　凤弃出口称赞，“大人委实冰雪聪明！”

　　徐离昀不屑，“果然一个为自身利益宁可舍弃牺牲同伙的绝情自私见风使舵之徒！老实交待你的动机罢，否则，今夜便教你人头落地！”

　　“大人言重了，若我不论生死都必须受你们侮辱，又何必恋恋贪生——”

　　“你有要求尊重的权利么？”徐离昀立起身，从凤弃旁边踱过，一边下令，“这等毫无利用价值之徒，留他活命无益！侍卫，将犯人监押起来，严加看守，明早推出正法——”

　　“大人留步！大人还未审我，怎知我毫无价值？”凤弃大声叫喊。

　　徐离昀不搭理凤弃，兀自问一旁的侍卫队长，“封锁全城的命令已经下达给东都戍卫军了罢？”

　　“是！已经传达遍了。”

　　“很好！通知捕快挨家挨户盘查，凡不是本地人口的全部逮捕归案。哼！我不信布下天罗地网，还抓不获那些逃犯。”

　　凤弃蓦地笑出声来，“恐怕大人忙于搜索之际，先夏叛乱余党已经安全脱逃了！”

　　“先夏叛乱余党？”徐离昀总算将目光移到凤弃脸上，“你危言耸听，以为凭此就能捡回自己一条命？”

　　凤弃正色道：“事关豫平公主安危，大人执意不听我言，我一条命远不如公主珍贵，舍了又如何……你们想要动手便来罢！”

　　徐离昀冷冷地笑，“今夜，你和先夏叛乱分子一同偷袭王府，你也不过一丘之貉，何来对公主耿耿忠心？也罢，我姑且相信你一次，你若敢编造谎言，查明了罪加一等！你想清楚，不要到时追悔莫及！”

　　凤弃苦笑，“大人如此英明犀利，我岂敢胡说八道……”

　　徐离昀打断他，“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你坦白交待了，再细述今夜之事也不迟。”

　　“哪一件事？还请大人明说——”

　　“上月，就在原氏商行门外，你制造混乱后跑到我的马车底下藏匿，真正意图是什么？不必搬出那个寡妇，她与你根本就是一伙的。”

　　凤弃额上冒汗，“大人明察秋毫，我无可隐瞒。事情原委如此：当时大人的马车长久停在原氏商行门外，商行东家原少主注意许久，心内疑惑，便想要探清究竟，于是让我借乱潜入大人车底暗中跟踪，以便了解大人来历。大人警觉过人，不但发现了我的行迹，还将我扭送官府，后来便不了了之。”

　　“你究竟是谁的手下？”

　　“我是谁的手下……”凤弃低声念，表情诡奇难测，须臾才道：“我师父是西凉王子武师，西凉王子算是我的同门吧。”

　　“这个解释看似说得过去。你现在开始交待今夜发生的事情罢。”

　　凤弃于是叙述：

　　去年岁末，先夏已故王子夏之辰的后人组织叛军在边地发动暴乱，之后大乾皇帝御驾亲征，很快镇压平乱。叛军兵败溃逃，夏之辰的后人借着地利总算逃出生天，此后更加深恨大乾统治者。无奈大乾国势强大，皇帝文韬武略俱为过人，夏之辰后人想要再次聚众起事一时不可能，报仇心切，惟有谋求暗杀之道。但皇宫戒备森严出入无门，夏之辰后人窥视多时，探得豫平公主离开京城出巡东都，以为机会绝佳，于是潜入东都，定计偷袭东都王府，企图通过劫持公主要挟皇帝，趁机报仇雪恨。今晚入夜不久，叛军余党趁外围侍卫交接班出现空档的短暂时间，悄悄潜入东都王府，在摸近内府时被侍卫察觉，叛军余党虽然不乏高手，但王府侍卫强者更是如云，交手几个回合，叛乱分子知道不敌，迅速撤出东都王府，劫持公主的行动宣告失败。叛军余党仓皇逃窜之际，凤弃想到自己本是乾人，不愿助纣为虐，便放弃逃跑，丢开武器束手就擒，目的是要向豫平公主揭发夏之辰后人的阴谋，协助朝廷扫荡干净叛乱余党。

　　徐离昀听完凤弃的话，淡淡开口，“你自称为朝廷尽忠，之前与叛军余党沆瀣一气，又做何解释？”

　　“夏之辰后人与西凉王子交往多年，我本来不识夏之辰后人，在跟随王子到达洛阳后才渐渐有所往来。夏之辰后人寻找帮手，西凉王子便将我推荐给他。今夜，我也是直到进入东都王府，才清楚他们的阴谋……”

　　徐离昀出其不意，“夏之辰的后人叫什么名？”

　　凤弃摇头，“只知道姓夏，其余我不知。此人极其神秘，每次相会，总是蒙着面具，根本辨认不清。”

　　“你的耳朵不是善于辨别人声么？平常时日你不曾与他接触过？”

　　凤弃再次摇头，“他的面具极为特殊，能够改变声音，即便我在平常时候见过他，也无法确定就是此人。”

　　徐离昀喃喃低语：“这么说，他很有可能是相识的人——”

　　凤弃耳朵很尖，应声答道：“我也怀疑夏之辰后人是我平日相处过的人……”

　　“你认识中的人有姓夏的么？”

　　“很多，尤其是来自先夏的人，几乎全姓夏。”

　　“你目前交往中姓夏的人，在东都有几个？”

　　凤弃说了几个人名，其中并无夏延。

　　徐离昀思索片刻，决定直捣黄龙，“据我所知，夏记商行的东家也是西凉王子的朋友，他不是先夏人？”

　　“夏记商行的东家是原北兹国玛瑙城人，他与外祖父母久居玛瑙城，外祖父去世后，他才随外祖母迁来洛阳，前些年夏东家喜爱四处游历，今年才又回来洛阳开张商行。”

　　“此人既然身为商贾，为何又去做西凉王子的侍卫？”

　　“听说夏东家在游历江湖时救过西凉国王的性命，被西凉国王御封为国师，虽然只是名义上，西凉两位王子却也要敬他三分。他给西凉王子当侍卫？依我看不过是性之所至，好玩罢了。”

　　徐离昀回想在牡丹谷遇见赫连哲与夏延的情景，夏延如果真是一名王子侍卫，根本就不可能和赫连哲平起平坐一同玩乐，凤弃所言大概是事实。夏延年纪轻轻便被西凉国王敬为国师——虽然她不清楚这个国师可以拿来做什么，但从他与赫连哲相处的情形来看，地位应该颇高……唉！她都快糊涂了。

　　徐离昀放弃有关夏延的问题，继续问：“夏之辰后人身材如何？”

　　“很高，但始终裹一身黑色斗篷，看不出身形……”

　　“有多高？”

　　凤弃想了想，“大概与西凉王子的贴身侍卫相似。”

　　赫连哲的六名贴身侍卫身高相似，夏延位列其中一员……这又是一个疑点，而她一清二楚，夏延确凿无疑是夏之辰的儿子……他可能就是叛乱分子的首领吗？但叛乱发生的时候，他与她在冰谷里每天形影不离……然而，运筹帷幄决战千里的事不能不说没有……

　　要打破谜团，关键在于，夏之辰究竟有几个“后人”？

　　徐离昀看着凤弃，不屑地哼，“夏之辰姬妾不少，他留下的儿子一定也不少吧？哼！那又如何？他后人再多，不见得能够撼动我大乾国势分毫！”

　　凤弃附和，“大人说得极好了，我大乾国土还轮不到外族人来分！据我所知，夏之辰似乎只有一个后人。”

　　一个？如果夏之辰只有一个后人，那么，夏延便是最大嫌犯……凤弃的话完全可信吗？徐离昀瞪着凤弃，那似曾相识的五官……她努力搜寻记忆，灵光蓦现，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凤弃似曾相识了：很小的时候，她见过被废黜太子之位的大伯父，凤弃俨然就是大伯父的翻版，如果他不是一脸轻佻浮滑，只怕会更加相像。皇爷爷驾崩后，大伯父一家被她爹爹派去守护皇陵，大伯父的儿子她都见过，其中并没有凤弃……凤弃为什么长得像大伯父，必须查查他的底细。

　　徐离昀收住分散的思绪，回到审讯主题，“叛军余党逃出王府后，必定有落脚之处，你说吧——他们逃到了哪里？”

　　凤弃却卖关子了，“大人厌恶出卖同伴的人，我说出来，小命大概更加不值钱……”

　　徐离昀万分不耐烦，“你饶了半天舌，想要的无非就是这一刻，你说出来也好，不说也罢，我都有办法搜出逃犯，而你，若再油嘴滑舌，我先割下你的舌头，再慢慢将你凌迟处死，你以为这个结果如何？”

　　凤弃只得苦笑，“我怎敢在大人面前班门弄斧？大人饶了我罢，我如实道来便是——世人想要不引人注目，通常都居留在生客出入频繁之地，譬如……”

　　“烟花之所。”

　　“大人聪明敏锐，常人难以相比。”凤弃先拍一下马屁，继续说：“洛阳城里烟花所众多，叛军余党要做到最不引人注目，当然就得选一家生意最好，客人最多的……”

　　徐离昀轻轻吐出三个字眼儿，“万仙楼。”

　　“大人真是太厉害了！”凤弃大声赞叹，“不错，就是万仙楼。叛军余党将万仙楼选做窝藏接头地点，在其中相会议事，根本不会有人怀疑。”

　　徐离昀冷冷地哼，“万仙楼——我今晚便将它夷为平地！”

　　“大人，我已是知无不尽言，诚心可鉴，大人……打算如何处置我？”凤弃小心翼翼地问。

　　徐离昀不再理他，吩咐左右，“将此人押去监牢严加看守，如有走脱，惟失职者是问！卫队长，立刻召集人马，随我去查封万仙楼，务必揪出叛乱余党。”

　　侍卫领命，各就其位，各司其事。

　　徐离昀不耽搁时间，立即率领三百王府侍卫和五百东都戍卫军，浩浩荡荡向万仙楼进发。

　　远望，万仙楼辉煌的灯火映亮上空夜色，大门敞开处，来往之客源源不绝。

　　徐离昀分派部分戍卫军士包围住万仙楼守住街头巷尾，以防有人走漏，自己亲率王府侍卫从大门正面进攻。侍卫簇拥着徐离昀迎门而立，将通道堵得水泄不通，见此情此景，晚出的寻欢客不敢靠近花街，而在万仙楼里寻欢作乐的嫖客正当飘飘欲仙，哪里意识到自己变成了瓮中之鳖。

　　“隶属万仙楼的奴仆妓女教他们收拾东西走人，老鸨皮条客和所有嫖客全部抓捕候审。”

　　徐离昀挥舞宝剑，命侍卫队长为先锋，自己在后，其他侍卫紧紧跟从，众人一拥而入万仙楼，见到男客便按倒捆绑驱到一处监押，但是妓女则赶出万仙楼，一时之间，尖叫求饶哭号之声不绝于耳，几达九霄。

　　老鸨突遭意外，吓得不住哭叫求饶，徐离昀将手中宝剑在她面前一晃，喝问：“白云的房间在哪里？前头带路——”

　　老鸨抖着身子，一步一跌，七拐八拐，总算将徐离昀和侍卫带到一扇门前，颤声道：“这……这里就是……大人……大人饶了老身吧……我也是迫不得已……”

　　徐离昀以目光示意随从架走老鸨，然后抬脚一踢，破门而入。

　　白云的房间烛火昏暗，香气袭人，几重淡色纱幔垂落至地，遮掩内室风光，使暧昧的气氛更加浓郁。

　　徐离挥剑砍落第一重纱幔，侍卫迅速响应，冲上前扯下所有阻碍视线的物体，内室登时一目了然。

　　一张绮靡的大床撞入徐离昀的视线，她瞳孔不由自主收缩，心口如遭针刺，呼吸霎时不畅，浑身的不是滋味——不！是厌恶！鄙视！而所有厌恶和鄙视的中心，不是别的什么，是夏延。

　　夏延支着上半身靠在床头，愕然望着闯到眼前的大群人，视线渐渐移到站在中心位置少年将军装扮的徐离昀，凝注不动了；白云满脸惊恐之色，扣紧夏延腰身，小鸟依人似的蜷伏在他怀里……俩人此时虽不至于赤裸裸，但一身单薄凌乱的衣裳也已经说明了一切。

　　徐离昀万分不愿意让此刻□□的场面污染了自己的双眼，目光却固执地不肯听从心意移开。

　　夏延从最初的惊愕中清醒，不紧不慢地掠了掠垂到面前的头发，从床头扯过一件外衣，从容套在身上。

　　白云狼狈得多，身上单薄的亵衣不清楚是没来得及褪下还是匆忙之间套上，袒露出来的莹白肌肤惹得个别定力不佳的侍卫不自觉直了眼，骤然清醒过后又忙不迭收回目光，却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安放。

　　徐离昀手一挥，一群侍卫如狼似虎冲过去，一些手从夏延怀里拉出白云，推到一边，另有无数只手死死按住夏延，捆牢他，推下床，提溜到徐离昀面前。

　　夏延一直没有出声反抗，直到立在徐离昀面前，看着她，才轻轻叹了一口气。

　　徐离昀没来由感到狼狈和恼怒——莫非夏延认出了她？想到这个可能——不，几乎可以说是肯定，恼怒变成了极度的愤慨和厌恶。愤慨是对夏延；厌恶，既是对夏延和白云，更是自厌——感觉此刻的自己犹如不折不扣的捉奸妒妇，而奸夫□□恰好同床共枕给捉了正着更是刺激得她昏头昏脑忘记俩人已经一刀两断的事实只余被背叛的难言心酸心痛和耻辱。

　　难道说，她在乎他了？

　　不！不！不！她厌恶他！痛恨他！谁让……他是夏之辰的儿子，叛乱分子的首领！她不抓他，他必然危害大乾国家安定，危害她爹爹安全！

　　“此人是重犯，带走。”徐离昀冷酷下令，“驱散所有的人……明天，我不要看见万仙楼还残留一片破瓦！”

　　白云被侍卫推开，从床上跌到地上，又惊又痛，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放声大哭，“夏公子……你们凭什么抓他……你们凭什么查抄万仙楼……我……黑灯瞎火，你们赶我去哪里……”

　　一名侍卫将火把凑近纱幔，点燃，火开始烧起，截断了白云的痛哭，“不要烧我的房间……我煎熬多年才换来的……”

　　一名侍卫忍不住出声，“奉劝你赶紧穿好衣服收拾一些金银细软离开。”

　　白云反而瘫软在地，可怜楚楚地望着自身难保的夏延，“夏公子……我……你……我们怎么办？”

　　夏延眼里掠过一丝怜悯，“照他们说的做吧，豫平公主亲自出马，你我无法抵抗。”

　　夏延果然认出了她！

　　徐离昀冷冷瞥一眼夏延，转身走出白云的房间。

　　“公主？”身后的白云绝望哭喊：“公主为什么这么做？不要呵……夏公子，你本领如此高强，完全可以逃走……你为何要束手待毙？求求你夏公子，救我……救我……”

　　侍卫用力推一把夏延，将他押出房门。

　　徐离昀走得很快，一下子便将押解夏延的侍卫甩在远远的后边。

　　回程，她几乎脚不点地，一鼓作气奔回东都王府，冲进寝宫，推开纷纷过来问候她准备侍候她的贴身宫女，自己动手把身上的盔甲扯下来，随手扔开，砸中一堆玉制摆设，咣当，玉碎了个七零八落。她目光一扫，瞄见摆在墙角的一尊白底描金大花瓶，模糊感觉花纹与夏延穿过的衣裳相似，气不打一处来，飞去一脚，将花瓶也踢了个粉碎，然后不管看见什么，随手抓过来砸得稀烂，砸不烂的则拿宝剑乱砍。

　　嬷嬷和贴身宫女们全吓坏了，躲在她够不着的地方，直看着寝宫再无可以破坏之物徐离昀坐在惟一打不烂的玉床上气喘吁吁，才小心翼翼地挨近，战战兢兢地劝慰：“公主，天快破晓了，公主忙碌一夜，是否困累了？奴婢已经收拾好厢房，公主千金贵体，先去歇息，养好了神明天再——”

　　徐离昀看都不看她们，语气冷厉如冰刀，“滚开！谁都别来烦我！”

　　嬷嬷和贴身宫女侍候这位公主十几年，自然清楚她的性子，了解这位公主不动怒则矣，一旦动怒皇帝娘娘也得让几分好言劝哄，因此都识趣地“滚开”，但又不敢“滚”得太远，生怕公主回头找人不见又要大发脾气徒然遭殃。

　　寝宫狼藉不堪犹如经过战乱，徐离昀独坐在满地破烂当中，突觉索然无味——不止因为自己的行为，还因为情绪的不可理喻。她大动肝火，全为了夏延的不检点和……背叛。她根本没有必要在乎他，然而，当她像个失去理智的疯子似的大肆破坏一切的时候，她无法再欺骗自己……她的确是在乎夏延的……至少之前曾经在乎过。

　　在乎才会失望，觉得深受伤害，而不在乎，就不会触动任何敏感的情愫。

　　她不是轻易动情的人，从来不是！即使不小心动了，也能很快收回，收回得一干二净。这才是她，这才是堂堂的大乾豫平公主徐离昀该有的风范！

　　而夏延，他只是一个会危害大乾危害爹爹的危险仇敌，好在这个危险的人物落进了她的手心。

　　对待仇敌，她决不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