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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   十三 两个结巴

      九点多钟的茶馆渐渐热闹起来,棋摊、牌场、麻将桌。。。一堆堆人各占山头各得其乐。
      抬杠桌上的石匠抱病在床,他来不了了。老镢头不在,这一桌子也死气沉沉无精打采的。随着赵老船公的“吆喝”声,门口不断有人进来,小狮子一面倒茶一面观看来的人里是否有老镢头,为了尽早促成石头与二妞的婚姻,小狮子今儿个给他下了套,就看他肯不肯往里钻了。
      茶馆里,下棋的,斗地.主的,打麻将的,喝茶聊天的就这么不冷不热的温吞着,直到棋摊上的陈老八突如其来的亮一嗓子,大伙才提起精神。
      “哟!老镢头哥,来,再输两棋?”
      “俺今儿个不想赢!”
      他脖子上搭个旱烟袋,倒背插手悻悻而答。其实他棋艺平平,前些天跟人下棋一局也没赢过,人家家里有事来喊,他死活拉着人家不让走,非得赢一局才善罢甘休。
      大掌柜今儿个也受小狮子嘱托,见他死乞白赖的朝棋摊上走,就赶忙起身把他拉了过来,半开玩笑的说:“过来,你属兔子的,你看见那兔子窝了吗?”
      “我不想跟那个兔子坐一桌。”他冲二木匠斜了一眼。
      二木匠也是个不在乎的人,经常一起斯磨惯了,他自娱自乐。
      “你坐吧,你坐那这兔子就够一桌。”
      河西打麻将的赵老七刚一进门就‘呔’一声笑成个哑公鸡打鸣,他捂着肚子跟头流星的往外跑。上一次‘兔子说’害得他摔个仰八叉,笑的他肠子痉挛吃了三天药,这一次莫非他眼睛一花看见那一桌兔子,个个竖着耳朵我看你你看我。。。。
      茶馆里的人们笑他小庙神-----没见过大供香。
      老镢头总算坐了下来,小狮子给他开了叶。他那双抵人牛的眼睛一冷一冷的。石匠伯不在,小狮子觉得他有点漏神。
      茶馆里一时间吵吵嚷嚷,一抬头但见结子立在门口,他是应约前来,是小狮子请来给老镢头压场子的。
      “结子?这一阵子在哪发财?”二木匠一眼看见就搭上了腔。
      石匠的位置空着,结子光着头眯着眼睛就走过来,他是个前结巴,但性格开朗偏爱说笑,因此人们见了他都爱和他开玩笑。刚坐下二木匠就顺手挎了一下他的后脑勺。
      结子扭过头却没找到人就更加生气气来:
      “招、、、招你姥爷顶干啥?”说着做了下来。
      “二八月里你打饥荒,茅草窝里你把身藏。”说着又挎了一下他的后脑勺。
      “要挎挎九(舅)下”大掌柜冲二木匠笑道。
      “不。。。不兴,是。。。。你表叔哩!”他憋得脸红脖子粗。
      “今儿个是个好日子,坐着不动就认个干外甥。”老镢头冲着二木匠,浑水摸鱼。
      大掌柜、结子、四老头、五老头都冲着二木匠笑,二木匠也不知咋想的抽口烟就把外甥认到自己名下,说:“啊,你不乱?”
      这时那些看麻将的、看下棋的爱凑热闹的都凑了过来,说来也怪,抬杠桌上反而平静了下来,冷落了一颗颗期待的心,一双双看热闹的眼睛。
      在小狮子看来机会来了,在平时都是大掌柜挑起事端,然后老镢头跟二木匠抬起杠的,如果。。。。。是这样,前些天他在聚贤阁吃闷面,嫌人家老张炒的没滋味非要人撤下重做,张师傅一气之下把它给炒的胡吹拉脸,端出来的时候又“呸呸”一阵小雨,这件事情他一直蒙在鼓里。小狮子是想让大掌柜、二木匠把这件事情演示出来,试图让老镢头瞬间情绪激动起来,在结子的带动下,从而达到他“火。。。火。。”的目的。这样做虽然有点矫情牵强,但也实属无奈。
      现在看他们三个就好像是新疆的骆驼蒙古的马,云南的大象---素不相识。特别是大掌柜在平时他总是审时度势,见缝插针、、、可是到了关键时候还是掉链子。再看结子,他眯着眼睛昏昏欲睡,好像酒劲未醒,小狮子后悔昨晚不该给他送去两瓶好酒。二木匠也是,他早把小狮子的嘱咐忘得一干二净,他不看大掌柜,两下里也没个眼色相互配合,见机行事已经是不可能了。
      这时,二木匠摇晃着冬瓜头,脸上出现了天真的微笑,就好像回到了美好的少年。他一伸手又拍下了结子的头顶,结子被拍醒似的喋喋不休:“嗨嗨嗨,干啥?我、、、这两天背势,帮、、、帮、、、三婶种菜、、、一颗没活。回到家、、、老、、、老黄狗、、、撵我。”
      “多亏你跑得快,一跟头搬到南门外。”
      “看见老槐树,当是电线杆子,抬起后腿就撒尿。”
      “第二天,过去一看,那老槐树死了。”
      “夜里下了一场雨,早上又跑过去,那棵树根咋就出根狗屎台。”
      “、、、、、、”
      七嘴八舌,恍如众口相声。
      结子摸着头数着,嘿嘿一笑说:
      “到、、、到底给咬、、、几个窟窿。”
      茶馆里笑声连天。小狮子发现他咬文嚼字,就是一股激动情绪像气流一样往上冲,嘴巴张不开而哆嗦,当他松弛下来反而轻而易举迈过了这个门槛。英格兰有一部电影,《国王的演讲》不知道他看过没有。
      这时,门外又走进来两个中年男子,两人争吵着,听口气好像认识或者是邻村的。
      “你说你是赵庄?”
      说话的是一个大个子,小个子是络腮。
      “是。”
      “那你说得胜这个人怎样?”
      “那是个癞、、、癞狗。”
      没想到小个子络腮是个后结巴。这是小秃头上长个脸面胡——缺处有补。此时麦仁店,一个前结,一个后结,岂不是前后呼应了吗?
      小狮子且惊且惊,那些在座的、看热闹的,一双双惊奇的目光从结子脸上移到络腮脸上,又从络腮脸上移到桔子脸上,结子知会,乐而不语。唯独老镢头板着脸,他那抵人牛的眼睛一冷一冷的,把目标锁定在大个子身上。
      “那你说木瓜这个人咋样?”大个子与络腮两个人争执不下。
      “那主是个叫欢、、、欢子,四个牙、、、驴!”
      他俩走过来,那些围观的笑着,自动闪开一条道,而且故意从挨肩的桌子上腾出两个空位,这样虽与结子相向而坐,但中间隔的确是老镢头,正以人们心里想,小狮子赶忙跑过来泡茶。
      “你说付东这个人咋样?”
      “比木瓜还多俩、、、俩牙,宁嘴铁、、、舌!”
      “你说你是赵庄的,我咋不认识你?”大个子开始反驳。
      “那我咋不认识你?”老撅头突如其来。
      他横眉怒眼,早看不惯这种以强凌弱的霸道,他一开口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这突如其来,恰似釜底抽薪,使得大个子在这个所谓的赵庄人面前,谦卑谦恭。
      “嘿嘿,老哥,我给你说实话,我不是赵庄人,是马庄人。他也不是赵庄人,是林村人。他不认识我,我认识他。嘿、、、嘿、、、”
      这时候,人们不再笑那个大个子,而是笑那以讹传讹的“赵庄货”,只有这样的人,这样的事,才能创造出这样的佳境,小狮子心中叫绝。
      “好人呐,好人!”大掌柜无不嘲弄。
      “我、、、徒弟!”也许结子对络腮产生了好感,他那种亲切就好像同门师兄邂逅相遇,他挪出个空位置示意他坐,“你、、、你咋才来?”
      聋子好打岔,哑巴好说话,但是两个结子坐在一起交流,一定很困难吧?
      “谁是你徒。。。徒弟?”小个子络腮恼羞成怒,却原来是个正头八脑的红脸汉。
      “我、、、我、、、是说咱俩都、、、”结子满不在乎,可是络腮不知道他结巴。
      “我招、、、谁、、、惹谁了?干嘛、、、学、、、我?”知道缘由的人们反而更笑他了。
      “我学、、、学你?”结子痴心不改。
      “咋、、、咋、、、咋?”
      “我、、、我咋?”
      两个都站了起来,若不是隔着张桌子,隔着老镢头,定会杠起膀子来。
      大掌柜赶忙起身相劝,二木匠坐在板凳头起,一失重心“咣当”一声板凳立竖,坐在了地上。大掌柜顾不得他,他伸出双手示意两个结吧都坐下,但不知是紧张还是受到了感染自己竟连搭起来:
      “嘟嘟、、、、、、”
      他就像赶着大车一个劲的往到坡下冲。二木匠见他刹不住车,就虚张声势,把脚一蹬,猛拽缰绳,嘴里喊道:
      “吁————嘘嘘嘘!!”
      小狮子按耐不住心头的喜悦和惋惜。该连搭的他不连搭,不该连搭的他连搭。仔细想来这也不奇怪,倘若老撅头真的“火、、、、、、火”起来,那就不是他老撅头伯乐。人是活的,干嘛非要死把死往到框子里捺?手脚被打开,脑海里老撅头伯如鱼得水。小狮子有心把太湖送给他,可他有时那样的不安分,恐怕跟那湖里邻居合不答应。
      “你们乍乍、、、、、就这样了!?”络腮胡义愤填膺,起身就往外走。
      茶馆里,顿时笑的地老天荒。有捂着肚子跺脚的,有猫着腰拍大腿的,有笑的没影没气的,有喝茶井喷的,小狮子一面倒茶一边观看,茶满了顺着桌子淌也不知道,洋相百出。
      老撅头赶忙起身,强行把络腮胡按到座位上,用手指着结子、大掌柜,又指了絽腮胡说:
      “你,你,还有你,从现在起都不准说话,谁要是不听就是个这么大。”他伸出小拇指指出指关节。
      说来这小儿科的点子真管用,省下解释,不用论理就使对方平静下来,但是,侥幸的笑声,一个传出,一个又来、、、、、、
      这时,磨庄慌慌张张上气不接下气的冲老撅头跑了过来。看到了磨庄,小狮子心中感到了一阵欣慰。他也是小狮子特意安排为老撅头通风报信的。
      “大伯,你快点回去,你的那头大黑驴跑了。”
      老撅头养的那头大黑驴,还真是头倔驴。不是那个人还真的逮不到呢。
      老撅头‘噌’地站了起来,结子满不在乎的冲他打趣:
      “老老老、、、、、老哥,要、、、、、、不要哆哆哆、、、、、、、、两声?”
      结颊子逮驴——哆哆哆,去年他的驴跑了就是这么叫的。驴听到主人的叫声,不知从哪个风道儿里就钻了出来。
      老撅头顾不上和他扯淡,转眼之间就出了茶馆。这时络腮胡的脸木连连的,心中应明白过来。虽不是同门,但却耍的都是十八般兵器,刀对刀,枪对枪。之前的拔剑驽张,这时偃旗息鼓了。
      小狮子悄悄退出了茶馆,他为老撅头划出的那条小路还在,虽然前半截不能循规蹈矩,但要看后几步能不能踩到点子上。
      不知咋的老撅头从茶馆里出来,耳畔总伴着结子的‘哆哆’声,脑海里,结子的嘴角浮现一次,他的驴就从风道儿里跑出来一回,这一路都是在这样的幻觉中走过的。回到家,果见拴驴桩上不见大黑驴的踪影,就顺着路往前寻找,走过两家,忽见前面小刘洋家麦秸堆冒着狼烟,两家麦秸垛相距不远,要是燃着今春他家的大黑驴就要闹饥荒了。他这一急脑海中结子的嘴脸又兀的现了出来,耳畔的‘哆哆’声格外的风急,两腿掂的跟鸡叨豆似得一口气跑到小刘洋家当院,见王干娘猫子妈串门屋内坐着,危情之下也顾不得打招呼,冲着小刘洋家的就喊:
      “你们家麦秸垛着着着、、、、、、”不料老撅头竟后结巴起来,一口气冲的他脸红脖子粗,越是用力越是结巴,急得他一跺脚,顿时缓了过来,“、、、、、、、着火啦!!!”
      堂屋内,三个女人笑得前仰后合。小刘洋家的笑得捂着肚子直‘哎呦’,等她缓过气来却轻描淡写:
      “着了着了算了,不要了。”
      老撅头一脸懊悔,没想到自己心急火燎换来的却是人家的满不在乎。更没想到的是自己竟成了扑火的蛾子。前些时他曾在王干娘面前夸下海口:、、、、、如果他再结巴一次,二妞的婚事由她说了算。没想到怕曹操,曹操就来。
      “哈哈哈、、、、、、,二妞的婚事有门了。撅子,你可是超常发挥,快跟干娘说说咋就这么快想通了?”
      老撅头脸红脖子粗,他气急败坏,脖子一狞,头一歪恶狠狠地说:
      “不行,今天刮东北风,不算。”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院墙外,猫子把驴缰绳递给磨庄,磨庄又递给石头,石头又递给凹娃,凹娃又递给了小狮子。他们都怕他,但小狮子是麦仁店的贵客,再怎么着也不能把小狮子怎么样吧?
      小狮子牵着驴,约么老撅头能听见时,他故意放声,装作逮着驴的样子,可是,那驴欺生,小狮子让它走,它偏后退,不让它走反倒气势汹汹的盯着你。但见了老撅头它变得温顺多了。猛逮一缰绳,那驴看着他大气也不敢出。他走,他就跟着走。他又回头逮它一缰绳,小狮子感觉那畜生连走路的蹄子声也不大响了。他把驴往到驴桩上拴,那驴不知道是心中不满还是鼻腔痒痒,竟忍不住一展喉歌,怒放的心愈发的使老撅头无法容忍,听见驴叫气就不打一处,恨将上来,蹲个马步给它来个仿声的。那种嘹亮,那种铿锵,那种压抑的迸发,以泰山压顶之势倾斜过来胜过了那驴歌的正宗,叫得那驴停了下来,木连连的看着他唱,最后只好沮丧地打个喷嚏认输。
      早就听说老撅头伯有这本事,今个儿算大开眼界。小狮子内心的激情也是飞扬跋扈,就在他对驴高歌猛进时,他在一边做气筒打气为他加油。
      “作家,你干啥?”
      “我、、、、、、、踩着癞蛤蟆了。”
      “你把它踩扁了?”
      “什么?你会约德尔唱法?”小狮子故意给他打岔。
      “你知道驴见了气□□是怎样跳踢踏的吗?”
      他居然跳起了踢踏,本来穿个夹克,宽大马裤,再加上黑森森的皮鞋,掐腰的姿势何其的像模像样,皮鞋撞击地面的响声欢快而富有节奏,令小狮子身心溢悦,他跳起了天王迈克尔·杰克逊的太空舞步。
      “嘭!————唆!嘭嘭唆!!!前脚一个后脚俩,嘭!————唆!——嘭嘭唆!!跑的慢了驴踢着、、、、、、”
      小狮子往后退,老撅头往前逼,看着看着一双抵人牛的眼睛不怀好意,当他跃起准备后踢时,小狮子一个转身拐进一个风道儿溜之大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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