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能嫁给爱情》九拾期

21、19岁的我爱着21岁的你

　　那年支教后，起初我和沈自安月月通信。我还曾给他买过习题册，为他画好题目、折好书页邮寄过去。
　　我看着他信纸上的字迹越写越好，便天真地以为我们可以一直这样通信下去，我甚至不止一次期待着，有天能从他的信上读到他被大学录取的消息。
　　可惜，这一切的美好都在我20岁生日的那天戛然而止。有痛苦蔓延的开端，有青涩情感的终结，那满天霜白、银装素裹的世界终于在我的记忆中凝固成了一个静止不动的水晶球。
　　那天他其实什么也没有寄给我，那也是我们半年以来通信的第一次中断。
　　我心里知道，只要他肯解释，他可以有一万种理由取得我的原谅。可偏偏他中断得太是时候了，在启明为我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后，我连自己都原谅不了，又怎么还能心安理得地去聆听他那万分之一概率的理由？
　　学校传达室的大爷再次喊我去取信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了。我只抵着玻璃窗匆匆瞥了一眼那遒劲有力的字迹，就知道它是沈自安姗姗来迟的信件。
　　“大爷，以后要是再有这个人的信就不用叫我了，您直接帮我扔了就行。”
　　起初我也不知道他后来又给我寄了多少信，直到我毕业的时候，大爷在校门口把我叫住，递给我一沓信件，看样子起码有十多封的样子，我这才知道原来他又寄了一年多的信才放弃。
　　大爷佝偻着身子拍拍我的胳膊：“小姑娘，这小子也不容易啊！这些信大爷不舍得扔，你就当留个念想吧。”
　　大爷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好再推脱。可即便是我心里再惦念，最终也还是抑制住了拆信的冲动。
　　整整十二封信，这一搁浅就是五年。
　　我小心翼翼地将那已然泛黄的封皮缓缓揭开，倏忽间，似乎有一股酸涩的气息从那青葱岁月里扑鼻而来……
　　“很抱歉！上个月家里临时出了点事情，很遗憾这封信没能赶上你20岁的生日，请你原谅。你不用担心，家里的事情现在已经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虽然有些晚，但还是要祝你生日快乐，戚悦！希望你在20岁里收获更多的喜悦。
　　许诺送给你的生日礼物有些坏损，暂时也不能寄给你了。不过没关系，我已经决心要报考北京的大学。请你相信我，很快我就可以当面把新的礼物送给你了。
　　在北京等我。”
　　……
　　“……已经又过了一个月，你为什么还没有给我回信？还在生我的气吗？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赶快回信告诉我……”
　　……
　　“戚悦，我就要高考了。你相信我吗？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等我……”
　　……
　　“……我终于来到了你的城市，我很想见你，给我一个机会好吗？XX日上午十点，我在你们学校对面的咖啡店等你，不见不散。”
　　当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的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时隔多年，我已然无法记起在他等我那天里我具体在哪里、又干了什么，更无法推断那天他一个人究竟等了多久，而对于我自始至终的缺席又该是怎样的失落。
　　我终于颤抖着手指打开了那最后一封信：
　　“北京下雪了。我从未见过这样缠绵的雪，也从未有过这样缠绵的情感。
　　19岁的我爱着21岁的你。
　　我爱你，戚悦。”
　　时隔多年，终于读完沈自安的信，我的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
　　我是被老蒋的又一通“催命”的电话唤回神的。我这想起来正事，好在email显示早已发送成功。
　　“又干嘛？”
　　百年一遇，蒋翊的声音听起来竟然有一丝焦急：“你立刻把音频发过来。”
　　“怎么？”
　　“她反咬上你了，说是你弄丢的。”
　　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对不起，这事儿是我考虑不周，不该把你牵扯进来。”
　　我心道早干嘛去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我没接他的话茬，只问他道：“芝芝已经到台里了吗？”
　　“还没，估计已经在路上了，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你保不住我，我难道还真坐以待毙不成？台里等着我，我马上就到！”
　　挂断了电话，我立马拎起包包赶去地铁站。要是我没记错，芝芝住的离台里也不算近，她又是开车，不见得就能快得过我这坐地铁的。
　　果不其然，半小时后我总算赶在芝芝前头到了台里。
　　我进了台里才发现除了尚凌，采集组的四个人已经全到齐了。不过也难怪，毕竟纰漏出在他们组，他们敢不来吗？
　　尚凌初见到我，眼神里有一抹吃惊的深情一闪而过，但很快就恢复了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只见她小跑过来拽上我的胳膊：“师姐，你可算来了，我实在是帮你瞒不下去了！这音频我已经催你找了三天了，你说好今天早上就给我的，这眼看还有两个小时节目就要播了，你到底找没找到啊？”
　　边上的小叶接口道：“是啊，戚主播，您上个月播完那期节目说要拷音频，我可是出于信任才让您自己拷的。后来小尚一新来，这摊子事儿我就都移交给她了。您别是当时备份没拷成，倒把台里的存档给折腾没了，现在又都推给小尚了吧？回头耽误了节目，我们采集组可替您担不起这责任。”
　　“咳咳。”
　　大家听见蒋翊的咳嗽声从门口传来，也便都住了口。
　　“戚悦，你来一下。”
　　我低头看了眼腕上的手表，估摸着芝芝应该快到了，才笑着开口道：“别啊总监，本来我就说不清楚，有什么话也总得让我当着大家的面说，不然一会儿有些人该说你是假公济私了。”
　　蒋翊皱了眉头，一个“你”字还出口，就听见芝芝的声音伴着高跟鞋清脆的“哒哒”声传来：“这是怎么了？一大清早的开早餐会呢？”
　　我一偏头便看见台里颜值最高的芝芝娉婷袅袅，款款而来。
　　我微笑着跟她打招呼：“芝芝，你来了？音频看了吗？准备的怎么样？”
　　芝芝愣了两秒，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哦，看了看了！多亏你在一个月前就把音频顺便给我发了一份，要单靠这两天熟悉准备，我还真应付不来。”
　　芝芝这一开口，采集组的那几个人顿时就乱成了一锅粥。
　　“这是怎么回事？”
　　“戚悦怎么会把音频发给芝芝？”
　　“备份音频没丢，难道只丢了台里存档的？”
　　“小尚，你和我们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其实早在一个小时前，和蒋翊刚通完第一个电话时，我就用email把备份音频发给了芝芝一份。我在邮件里告诉了她尚凌打电话向我求助的事儿，但我只是说想让这个“师妹”长点教训，别以后什么事儿都靠着我，便让芝芝说是一个月以前从我这里拷走的。如果蒋翊问起来，就和他说原本以为早就丢了，现在刚找到，也算是挽回了这场危机。
　　既能还我上次代她做节目的人情，又是难得的一个雪中送炭的机会，芝芝自然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尚凌百口莫辩，吞吞吐吐了半天也再难圆谎了。
　　我从包包里掏出早上找到的那个Ｕ盘，“啪”地一声往桌子上一丢，淡淡地道：“我说师妹啊，不就是个备份音频吗？你要是打电话直接跟我要，我未必就不肯给你，你又何必把我逼到这个份儿上！好歹你也喊了我一个月的师姐，我怎么会真的忍心见死不救呢？”
　　“我……师姐……”
　　尚凌还要再说什么，我却理也没理她转身就走。我可没工夫再陪她演一出“哭哭啼啼悔过”的苦情戏。
　　临走到门口时，老蒋这老狐狸竟还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被我没好气地瞥了回去。
　　哈代曾说过：在情场和战场上，一切手段都正当。可他老人家却没有告诉我们，要想避免被这些手段误伤、沦为这生存战争的牺牲品，能靠得住的唯有自己。
　　之前我从未想过会和张霆默在警局里见面。可当他身着警服笔挺地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才明白，我是真的很想他，想他想到但凡是能看他一眼的地方，无论是嘈杂还是压抑就都仿佛在一瞬间变得美好起来。
　　事情的起因还要从三个小时前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