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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雏凤轻吟(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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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头牡丹挤,牡丹城外马蹄急。马蹄声声载才俊,才俊攘攘入洛阳。”
每逢春末夏初,洛阳城内的牡丹花还没谢尽,来自全国各地的奇人异士便纷纷涌入洛阳,为了参加“文武艺德”四大科举。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太女已经二十有五,虽贵为太女,十六岁就已成亲,可是却多年未有所出,太女本君兰氏本是大将军兰玉的独生子,却天生身体羸弱,成亲三年便病死,太女痛苦万分,直至二十二岁才在女皇的安排下再娶,第二任本君是武太尉武燕飞十六岁的嫡长子武碧海,却不知为何据说夫妻感情不佳,至今也未有所出。虽说女皇宠爱太女,但是太女李游的地位一直不太稳固,除了几位受过帝君恩惠的老臣忠心太女外,现在有越来越多的大臣倾向了二皇女李沁以及他执掌凤印的父亲杨贵君的杨氏。李沁虽比李游小五岁,却天资聪颖,礼贤下士,做事严谨,再加上幼年曾经因跟从女皇狩猎而摔伤受惊,身体一直比较羸弱,女皇也十分怜惜宠爱她,如今本君加上侍君也有四个,却也至今无所出。目前朝中,渐渐分为太女为首的一派和二皇女以及杨氏集团的一派,而女皇近年身体欠佳也无心朝事,目前两大势力都吸纳收养着许多“门客”,不断拉拢人才,此次洛阳城的“文武艺德”科举自然成了他们眼中的焦点。也有不少“门客”为了得到赏识而挖空心思地想着招募奇人异士的对策。
年初收到“科举入试证书”和洛阳守亲自盖印的“洛阳城入城书函”的参试者,又称“如官人”,有些提早一月甚至三月就入住洛阳城了。所以此刻洛阳城内的酒馆客栈生意甚是红火,也有小户民居做起了出租客房的生意,只是每一年参试“文武艺德”这四项科举的如官人各一千人左右,加起来也共有四千余位如官人。这还不算上有些带着随从、小厮、家人的,一下子涌入洛阳城入住的往年都有一万余人,当然还有不少商贩不想错过商机,所以一时之间,洛阳城想要完全满足这些人的住宿就成了一个问题。有些如官人家境殷实的还好,早已高价定下了租屋或者客房,可是如官人之中也不乏家境一般的,千里迢迢在科举前赶到洛阳已是不易,哪还顾得上解决住宿问题。现在站在洛阳城门口,面对着眼前洛阳城朱雀街熙熙攘攘人流的陈梦一行人此刻就傻了眼。
“小姐!小姐!洛阳城里的十二间大客栈都满员了!”一个小厮正匆匆跑来,向陈梦身边一个看上去衣着华丽夸张,操着江南口音的富家小姐汇报。
“那可怎么办!”富家小姐,胖胖的脸上满是愁容:“金木!金土!你们两个再去打听下普通的酒家客栈还有没有空房了!快去!”
“哈哈!你们是今年第一次上京的如官人吧?”城门边小茶馆的一位老板样子的人,前来搭话。
“你怎么知道?”富家小姐,双目圆瞪,有些惊讶。
“呵呵,老朽在城门口做了十几年生意了,每年这个时候,总会碰到几个你们这样第一次上京住不上客栈的如官人。你们不要白费心思去打听了,现在只要是能住人的无论客栈民居甚至是柳坊都满了!”茶馆老板语气中透着几分不屑和得意。
“这位老板,在下陈梦,来自余杭,路途遥远不便耽搁了半月,现在好不容易及时赶到洛阳,却没想客栈已满,我也只是一介穷书生,您在此地经营多年,必是人脉宽广,还请老板您指点一二,解决下我们的燃眉之急。”陈梦听到这老板在洛阳已有十多年,神情又隐隐中透着傲慢,定是自己有解决住宿的办法。
“哈哈!这位如官人不必如此客气!其实老朽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提供给你们住宿。”听到这里富家小姐和其他几个人都一阵失望。“不过……”老板突然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不过什么?”
“不过你们将行李放在我的茶馆外边让人看着,再到老朽的茶馆内静下心坐个一时三刻便会有人上门帮你们解决问题。”说罢,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真有此事!?”陈梦和富家小姐惊疑不定。
“你们果然是头次上京的如官人啊!”老板一边拉着陈梦和富家小姐坐下,一边低声道:“你们是外地人有所不知,现在太女和二皇女殿下求贤若渴,最近不知道谁给太女出了个点子,只要是上京参试的如官人,没有订到住宿的,凭着你们上京带来的科举入试文书以及相关证明和一点智慧,太女府的人就会帮她安排住处,据说是太女府的别院呢!你们运气真好!”
“真有那么容易?那大家岂不是都住进太女别院更好?还能与太女认识。”陈梦点出了疑问。
“这位如官人真是聪明啊!当然没那么容易,据说要解决一个问题,然后根据你答案的好坏会带你住别院中不同条件的居室。据说最好的能单独住一间庭院呢!”老板窃喜地回答,“上次在我这儿就有人被请走呢!”
“哦?老板,真有此事?”此时一位俏丽可爱的少女坐到了老板和陈梦她们身边的空座。
“请问……”陈梦打量着身边的少女,有些惊愕。
“啊!抱歉抱歉!惊扰各位了,在下长……张素瑞,也是如官人,现在正为住宿的问题犯愁。”少女微笑的答道。
“听你口音,不似外地人啊?”老板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衣着普通的少女,却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呵呵。”少女双眸一转,皱眉回答道:“我是长安人,家父是洛阳人,所以操洛阳口音,之前在洛阳本是订好了客房的。”少女微微抽泣:“谁知今日我前去入住,店家却说无此记录,我被气得不轻,便急着出来找店家。走了一路,身心俱疲,本想过来讨口茶喝,放弃求宿……却不成想,听到这个消息,真是喜出望外!”此刻少女似乎愁云一扫,满面喜色。
“哎……恐怕你的订房是被有钱的商家大户高价收购了,这种事现在也不少,如今许多商家做生意都不顾诚信,只顾着挣钱。这段时间更是趁着科举,提高租价,可是多数的如官人是住不起的啊!”茶馆老板不禁扼腕,难掩脸上的愤愤不平。
“现在商贾众多,却缺少管理和约束,长此以往,后换无穷。”陈梦一路上京也见到不少不平之事。望了一眼默默无语的富家小姐,抱歉道:“金小姐,不好意思,让你尴尬了,若天下商贾都如你家这样就好了。”这位微微发福的富家小姐是苏州府世代从商的金望鑫,家中经商,财富甚多,却总是救济资助苏州府的穷人,资助农家子弟读书研究农学,以致苏州府内,虽贵为首富,却深得尊重,名声在外。在上京的半途遇上陈梦,见陈梦一人,便结伴而行,陈梦当时得知这位微微发福脾气固执的富家小姐原来是江浙一带有小有名气的苏州金府小姐也小小吃了一惊。她虽出身商贾,却自小对音律绘画痴迷,此次是上京参加“艺”科举。
金望鑫苦涩地一笑:“陈小姐也没有说错,其实金家若不是世代遵守祖训,要施财助人,造福乡里。恐怕也早就成了一代奸商了。族中也为了祖产多有纷争,所以我才想参加科举,就算最后当个宫廷乐师,我也挺高兴的。钱多了,麻烦也多。”金望鑫转头望向张素瑞,微微一笑:“张小姐,看你也是一人,不如到时候让我的侍从帮你来搬行李吧?我们三个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好……”张素瑞还未答完,只听见一个如琉璃碰撞的金石之音插了进来。
“不知几位小姐,可是入京参加科举的如官人?”
三位女子此刻望着眼前出现的俊逸男子皆微微一愣。只觉得这男子的笑容犹如无数道阳光穿透琉璃般,通透清澈,唇边似乎溢出一个浅浅的梨涡,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我想很多年后,她们三个人都无法忘记在这个有点微微燥热的春末,一个身着白色宽袖外袍,俊逸如白梨般,携着似乎看破一切的笃定与自信的琉璃色笑容少年,在她们面前,轻轻吐出的那句话——
“在下,房荻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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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先生,你觉得如何?”陈梦有些急切地问道。
房荻秋,细细看过前两份答卷后,微微一笑,却在看到最后一份答卷后,眼神猛地锁住了她们三人之一的那个。随即绅士地一笑:“恭喜三位小姐,你们现在都是太女府的贵宾,请跟在下来吧。”
入了太女别院,房荻秋带着三人先来到了西苑,现在离“文武艺德”四大科举的试期还不足四日,太女府用于提供住宿的西苑和南苑早已入住了不少如官人,而下人居住的北苑也将近满员。此时的西苑只剩下最后两间厢房还无人入住。
“陈小姐,金小姐,二位就入住这两间厢房吧。你们的侍从可以搬东西进来了。在院内,你们身边最多可以跟随一个侍从帮忙打理,剩余的在未时三刻,我们会集体安排他们到下人房间住下。门房已经记住你们的容貌,这是你们出入太女北苑的凭证,直至科举期间,你们都可自由外出,但是最晚在申时之前都要回府。”说罢,房荻秋递给陈梦和金望鑫两个玄色的小木牌,上面刻有太女府的金印。
见房荻秋转身要走,陈梦不禁拉住他,道:“房先生,你还没有给张小姐安排住处!”
房荻秋微微皱眉,金望鑫急道:“若是没有客房了,可以让我跟张小姐共用一间房!”
“呵呵。两位小姐不用挂心,西苑虽是满了,太女府还是有张小姐的住处的。”房荻秋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便领着张素瑞离开了西苑。
跟着房荻秋东拐西走,却不见有停下来的迹象,张素瑞终于忍不住了:“虽说这是太女别院,却也是相当大呀!房先生,你给我安排的住处在哪儿呢?”张素瑞一脸天真地跳到房荻秋面前。
房荻秋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笑脸,低敛眼睑,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道:“自然是个好地方才能配得上张小姐的才情。”说罢,探究着想从她脸上寻找出什么。
“真的!?太女别院还有什么好地方?”张素瑞高兴地双手合十,一脸灿烂地看着房荻秋。
“就是这里。”房荻秋轻轻一个转身,映入张素瑞眼前的便是一个杨柳掩映,清静别致的湖心小筑,整个庭院相当之大,前庭是个有这一间厢房的小屋,小屋临水,有个伸出的水台,如同一个半开放的亭子,与小湖中的一个竹屋相互对望。亭台楼阁,水色湖光,虽是人工开凿,却又有一种浑然天成,真是有如世外桃园一般。
张素瑞不禁感叹:“不愧是太女别院啊!如此别致的庭院,可要花费不少钱财吧?太女还真会享受啊!”
“呵呵。”房荻秋的笑容微微一顿,望着不知是远处的湖中小筑,还是更远的地方,沉声道:“这里原是洛阳一户大氏族的房产,当年这个大氏族盛极一时,家族繁荣,人丁兴旺,为了迎接第十九代嫡长子的出生,特意建造了这个庭院。”房荻秋缓缓呼出一口气,转身又恢复了原来那个无害的笑容,道:“后来那个大氏家族没落,几经辗转,如今成了太女别院。所以,这可不是太女大人滥用民脂民膏铺张建造的。”
“让我一个人住那么好的庭院?真是太奢侈了!”张素瑞笑得纯真无邪。
房荻秋露出一个轻笑,盯住张素瑞道:“的确太奢侈了。”满意地看到张素瑞突然紧张的双眸,嘴角微微一扯,轻轻一挑眉毛,邪邪道,“跟我一起住就不奢侈了。”
看着张素瑞瞬间僵硬的笑容,接着暧昧地靠近张素瑞,道:“你住这间临水的厢房。而我住在湖中小筑,这湖中没有小船停靠,你可别想偷偷溜进我的房间。”
“谁想偷偷溜进你房间啊!?”张素瑞终于卸下了虚伪的乖巧,对着房荻秋发起飙来。
只见近在身畔的房荻秋,足尖轻轻一点,瞬间远离了张素瑞,一跃而过湖面,自若地停在对岸,对着此时呆住的张素瑞露出一个邪邪的笑容。
望着远处房荻秋的背影慢慢消失,张素瑞脸上的惊愕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到猎物般的光芒在葡萄般的双眸中绽放。嘴角扯出一丝低笑,仿佛在自言自语似的,低声说:“这个房荻秋是个有趣的人呢……对吧?阿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