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玉脂青烟冷》流火追凉

7、第六章 雏凤轻吟（下）

　　“咚！咚！咚！咚！”
　　随着四声振聋发聩的击鼓声，为期一个月的“文武艺德”四大科举正式举行。
　　为了挖掘到更多的人才，同时也是增加如官人自身的机会，朝廷为一些同时获得多项科举资质的如官人合理安排了参加科举的时间次序。每个如官人只需在自己的考试时间到场便可，避免了场次的混乱。虽然如此，在如此盛大的国试面前，人们都会忍不住前去一探来自全国各地的奇人异士的风采与才华。其中，在百姓眼里，最有看头的莫过于“武科举”了。
　　虽然四大科举已经进行了接近半月了，四科已经淘汰了近四分之三的人。其中，有些人获得了部分地方官吏的资质文书，四大科举结束后会受到吏部的召唤，进行一定的培训与学习，还有些人没有取得自制文书的，心灰意冷的已经准备启程离京，不愿放弃的便跑去围观仍在比试的人们，希望从中取经，以应对明年的科举。
　　就如此时，即使为了维持秩序，举行“武科举”的白虎堂严禁闲杂人等入内，却仍有不少胆大的百姓坐在白虎堂周围的大树或者屋顶上观看着堂内的比武。其中，当然有不少人是为了一睹素有洛阳美男子之称的高翊贺。这位高府的嫡长子，风度翩翩，待人温和，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洛阳百姓对这位地位高贵，却乐于施助的美男子都赞不绝口，高翊贺俨然已经成为洛阳城百姓的偶像一般，只是他平时行事低调，更让大家对他产生一种神秘之感，便多了一份敬畏之情。此刻坐在树上的许多百姓竟有七成都是为了他来加油助威的。
　　此刻正在准备的高翊贺却对四周的助威声此置若罔闻，目光锁在眼前的着浅黄色男装的长孙睿身上，温和地看着她为自己整理衣襟。
　　“阿贺哥哥！一会儿比武小心着别受伤哦！不然回家了我不给你炖你爱吃的乌鸡汤！”长孙睿一改往日的俏皮，此刻却是婆婆妈妈的说了许久。高翊贺却竟无一丝不耐，反而愈发地享受着这种关心。
　　“一会儿比武开始，我就不看了，省得你分心，回家直接等你夺得前十的好消息啊！”长孙睿自信地对着高翊贺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看着眼前如此温暖舒服的笑容，高翊贺不禁抬起手想要覆上这阳光般的和煦，却终是心中一顿，偏了一下，将长孙睿耳边的一丝黑发捋好。
　　“好。让青影跟着你罢。”高翊贺最关心的便是长孙睿的安危。
　　“阿祐就留在你身边了，那我走啦！”长孙睿说罢，穿过密集的人群，于白虎堂的大门边一个转身便不见了。
　　“青影，我们先不回高府，换身行装，去青龙殿。”长孙睿此刻露出一个跃跃欲试的微笑。
　　*******************************************************
　　申时三刻，位于青龙殿的文科举已然结束。
　　在青龙殿闲逛的长孙睿刚出殿门，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嘴角微微上扬，将身上的铭牌收好后，便悄悄转到那人的身后。抬起手正要吓他一跳。却突然间被对方捉住了皓腕。
　　“呀！呀！呀！疼！”长孙睿不禁轻呼出声。
　　“呵呵，原来是张小姐啊，房某真是吃了一惊呢。”房荻秋此刻却仍没有放开手，笑得犹如一只狐狸。
　　你才没吃惊呢！不然怎么会抓到我的手！长孙睿心中腹诽道。
　　“房先生也是来青龙殿参加科举的吗？”长孙睿干笑道，却不断地想要将自己的手脱出禁锢。
　　“科举就免了，房某才疏学浅，不过要入青龙殿倒是真的。张小姐可要陪同？”房荻秋面上云淡风轻，心底却想着，看这个张小姐平日嬉皮笑脸，一副孩童心性，才学却不容小觑。今日是文科举前十的选拔，此刻还能去青龙殿应试，起码也是全国前十的如官人，以此下去便已经可以取得在京城任官的资质了。
　　哼！我才不管你这条房狐狸是不是真的才疏学浅呢！放开老娘手腕才是要紧！长孙睿此刻已是快要装不下去，面上的微笑都快挂不住了。正待她想要发作之际，房荻秋施施然松开了她的手。
　　“房先生！张小姐！你们也是来观看文科举的吗？”不远处正是之前遇到的金望鑫一脸愉悦地快步走来。
　　“金小姐，心情不错嘛！定是在朱雀轩的艺科举上发挥不错！”长孙睿顿时觉得金望鑫是个救星。
　　“嘿嘿，发挥得好不好不敢说，不过今日的比试真是让我大饱耳福啊！”金望鑫转向房荻秋，一脸欣喜地继续道：“今日上午本还没有轮到我的次序，不过实在好奇全国前十其他如官人的才艺，便早早到了朱雀轩观看。却没想，果真不枉此行啊！我还未入内，便遥遥听见一拨一拨的沉郁之声，随之而来的缓缓犹如钟鼓之音声声入耳，听得我都停下了脚步，一曲罢了真是让我回味许久，待我回过神来，跑去一探何人奏曲，却已不见人影，徒留古琴，我从小弹奏这曲《梅花三弄》也不下百次，竟从未听到如此穿透心脾的空灵之感。京城果真是人才汇聚之地啊！真让我大饱耳福！”
　　听罢金望鑫如此兴奋的评论，房荻秋略一沉吟，缓缓道：“若如你所听闻，这奏曲之人却是颇有心性之人，以曲抒怀，传达的却是奏曲人的心律……”
　　“是啊是啊！不过说也奇怪，明明曲意舒雅，却让我感到丝丝若有还无的煞气。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听岔了……”金望鑫突然喃喃低语。
　　“哦!这道有趣。”房荻秋嘴角轻轻一笑，墨玉般的双眸微微一亮，道：“下次，我也去朱雀轩凑个热闹。”
　　“金小姐，房先生，在下还有些事要处理，就先行一步了。”说罢，长孙睿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
　　紧张而忙碌的四大科举依然接近尾声，待到明日便是“文武艺德”四大科举前三甲发榜的日子。此刻，高翊贺，长孙睿，杨祐都聚在书房，等待与高若丽一起议事。
　　高若丽刚踏入书房，三人都盯着她的脸色，虽是明日发榜，可是今日朝中消息就应该有所宣布了，身为朝中重臣的高若丽此时定然已经知道四大科举前三甲的名字。
　　只是，此刻高若丽，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一如既往地坐到了太师椅上，举起了一盏茶，轻呷了一口。微微抬头一一看过三个人的表情，最后放下茶盏，道：“一如你们所知，朝中已经对四大科举的前三甲做了最后评定。”看着高翊贺平淡自信的样子，高若丽嘴角一扯，曳出一个笑容“贺儿，不负众望，取得了武科举的状元。朝中本还有些争议，因是也有人推举杨贵君的侄女杨叶青为状元。”说到这，高若丽眼神一暗，接着对高翊贺道：“杨叶青性情霸道好强你也应该在于她比试时看出来了，奇怪的是，杨贵君此次并没有为其争夺武状元之位，在朝中说杨叶青对你深感钦佩，认为你当武状元当之无愧。天下皆知，这武状元就是未来洛阳城的太守，掌管洛阳城三分之一的军队，是个军事要职，杨贵君这么轻易地放弃了这个职位，可不像他平日的为人。”
　　高若丽紧盯着高翊贺有些微微紧张的表情慢慢道：“恐怕你也想到了，这个位置他迟早会要收回的，而目前的情形，他还不敢贸然动我们高家的人……只怕他是想要联姻。”
　　“娘！你知道我是不会跟她们结亲的！”高翊贺突然跪倒了地上，低着头坚定地叫道。
　　高若丽看着跪下的儿子，眼神闪了闪，扶起他，道：“娘明白你的心思，娘不会做让你不情愿的事，只是……”
　　“只是什么？”高翊贺一反平日淡然温和的样子，急切道。
　　“只是我怕女皇会有什么新的想法，说到底我们高家是依附女皇才能在各大贵族家族中占有如此高的地位，若是杨家有联姻的念头，而女皇另有打算，我们高家也许就要不得不牺牲自己的利益了……”高若丽有些无奈地说道。“这也是为什么我之前就要你们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
　　说到这，高若丽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高深莫测地一笑，望着长孙睿道：“其实，我们高家还没到被动无助的境地，你们也不必过于担心，一步步做好你们该做的事，最后自然能水到渠成。你说是吧？睿儿？”高若丽笑吟吟地站在长孙睿面前。
　　“娘，孩儿真想快些长大，好帮阿贺哥哥分担些家事。”长孙睿知道高翊贺不愿被逼婚，却又是个重视家族的人，两难之间，心中定是煎熬。
　　“呵呵。你已经做了很多了。此次不仅发现了不少人才，还收获了“文艺德”三项科举的探花。”言罢，高翊贺和杨祐都吃惊地望向长孙睿。
　　被大家盯得有些不好意思，长孙睿低声道:“睿儿只是觉得，奇人异士光靠自己一一查访也难有收获，却知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道理，真正有才华的人会不自觉被有才华的人吸引，且只有不妒才忌贤的有德之人才能值得被我们所用。”
　　“不错！睿儿你小小年纪已有此种心思已属难得。如今太女和二皇女的势力都在明争暗斗，我们高氏一直掌握有稳固的兵权，太女和二皇女迟早会来拉拢我们。照理来说，我们是太女的父家，理当站在太女这边，但是大家都知道以太女的心性，并不适合做一个有野心的政治家，反观二皇女更有政治头脑。如今我们高家该做的，不是倒向她们的任何一方，而是听女皇的意思。女皇扶持哪个，我们便支持哪个。表面，我们高家当然力挺弱势的太女，但切不要得罪二皇女背后的杨氏。目前，杨氏还没有那么容易扳倒。我们静观其变就好。”高若丽一口气说完，便拿起茶盏牛饮了一口。
　　“明日发榜，贺儿和睿儿也要入朝为官了，按例你们都要入宫到吏部报道，进行为期三个月的培训和学习。三月后根据个人表现被分配不同的职位。你们今夜好好休息吧。”
　　是夜，三个人各怀心思，漫漫长夜，竟是难以入眠。
　　长孙睿在床上辗转反侧，终是一下子坐了起来，走出了房间。
　　“阿祐……你睡了吗？”长孙睿微微瑟缩着身子，低喃道。
　　“未。”一道黑影立到了长孙睿的身畔。
　　“你陪我上屋顶坐坐吧？”长孙睿一改平日里的活泼开朗，此时周身有种淡淡的愁余。
　　还未待长孙睿开口，杨祐将自己的外袍褪下，为长孙睿披上，道：
　　“夜凉。”
　　一瞬，抱起了长孙睿坐到了屋顶上。
　　********************************************************
　　望着洛阳城被星光点缀的夜空，我突然觉得有点落寞，看似安逸的环境下却暗礁四处。明日跟高翊贺一起入宫领赏后，便只有一日的自由时间了，随后便要入宫经历三个月的吏部审核。宫内可不比宫外逍遥，平日里都会有阿贺哥哥和阿祐在身边，便觉得什么也不会怕，阿贺哥哥是武官，自己是文职，即使在宫中也难有交集。想着想着便觉得难受。阿祐呢？不知宫中他还能进来不？哎。我怎么总是在依赖别人，这样的我又怎么能为高家分担责任！
　　我不由得苦了脸：“阿祐……”
　　“嗯？”阿祐跟我一样望着远处。
　　“我……我想你了怎么办？”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就从嘴里冒了出来。
　　“……”
　　“阿祐，你怎么不理我？”我靠在阿祐的身边，觉得一下子心安了许多。
　　“……”
　　“阿祐你真的是惜字如金呢。”我困倦地闭上了眼，喃喃道。
　　“阿祐，你会想我吗？”
　　“……”
　　“阿祐，我快睡着了哦……”
　　望着远处的星星，杨祐的心里却始终闪烁着一句话“无论哪里，我都会守护你的。睿儿。”
　　回头凝着身边近在咫尺的睡颜，杨祐心里的某处一片柔软。不自觉露出一个温柔的浅笑。平日里用内力抑制住的双眸中的深色慢慢的褪去一切掩饰，渐渐透出原本透亮明净的冰色。一股缱绻柔软轻轻地落在了眼前那毫无防备的娇颜上。